第2章 狐狸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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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药没过三分钟,睡意就汹涌而来,淹没了整个人,丁零放下了整个世界,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整个晚上,在没完没了地梦里来回穿梭。
睁开眼的时候,天是亮的,丁零睡觉总是不拉窗帘,她喜欢晚上月光照进来的感觉,拉上死沉的窗帘的话,屋子里见不到一点光亮,像一个封闭的石室,让人透不过气。
此时日光正盛,应该到中午了,大片阳光透过大窗投射在整个床上。丁零转过身背着太阳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开眼。
头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她坐起来缓了一会儿,让心脏适应一下在这个姿势下将血液泵入脑袋的需要,慢慢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卫生间,一屁股跌在马桶上。她是被尿憋醒的。
尿完尿站起来望着洗漱台出神,程潜并没有给她拿牙刷,她低下头洗了把脸,漱了下口就下楼了。
整个房子里一片寂静,外面的风声和蝉鸣穿过安静的大房子和她脑袋里浓重的雾霭,舔着她的神经,一下一下十分舒服。
她渴得厉害,去厨房找水喝,喝了一口,肚子开始叫起来。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睡了快二十个小时,肚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了。但也可能是饿了太久,看着冰箱里的东西,一点胃口都没有。
关上冰箱,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开始在这个大房子里游荡。
昨天下午程潜带她来到这里,只是匆匆吃了个饭她就睡了,还没好好看看这个房子。
丁零对新环境总有一种想要里里外外研究透彻的冲动。虽然在别人的房子里到处走来走去看来看去不太礼貌,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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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零小心翼翼得旋转门把手,在连蝉鸣和风声都被隔绝的安静中,吱呀的声音戳动着她的心跳。
房间里漆黑一片,厚重的窗帘缝隙漏进几束光,沿着地板爬到对面的墙上,丁零看清它停留的位置,呼吸一窒,整个人僵在那里。
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丁零的目光贪婪得在房间的每一寸攀爬,这是一个很大的阁楼,跨在整个房子的第三层,没有做隔断,中间竖着几根柱子做支撑。
她刚才看到的窗帘里漏出的光照到的地方并不是一面墙,而是一个很大的柱子,光贴在一根挂着的散鞭上,散鞭的两边排列这各种各样的鞭子和藤条,静静地挂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丁零。
她的目光爬过一个个陈列架和刑具,恍然间以为自己在梦里,又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从前还没有吃药的时候,从前还没有“从良”的时候,从前一个短暂而让人安定的梦。
丁零歪在x架旁边边蹭边哭的时候,看到了两条穿着西裤和皮鞋的腿。迷迷糊糊地爬过去在那小腿上蹭着。
“主人,不要不要我,我以后一定乖,什么话都听。”
程潜低头看着脚边的丁零微微皱着眉,内心却如五雷轰顶。
他猜测,他以为,她只是……好奇……了解……
他没想到,居然……好像……大体……绝对……是个同类!
她一副谁都害怕的样子,好像跟陌生人话都不敢说一句的,乖乖女的样子,是个同类???!!!
不过看这神志不清的样子,别是在梦游吧。
程潜心怀忐忑,蹲下来拍了拍抱着他腿不松手的丁零,她满脸都是泪,迷迷糊糊钻到他怀里,像是没有理智的样子。
程潜只能把人先抱下去。
一见到光,像在梦里的丁零清醒了几分,她蜷缩在程潜的怀里,慢慢清醒过来,弄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但是药给她脑子里带来的雾霭依旧浓重,羞耻心和理智依旧反应迟钝。她慢慢从程潜的怀里撤出来,晃晃悠悠去找卫生间洗脸。
从洗手间出来,丁零直接开口让程潜送她离开。羞耻心虽然还没有回笼,但是丁零残存的理智清楚地知道一会儿药效过去后,她再面对程潜会多尴尬。
“把我放到地铁站就可以了。”丁零在药效里懒懒地靠在座椅里,出神地看着车外。
在经过一家新华书店的时候,理智回笼了。
她的脖子尽力扭向右边,好像有一股看不到的力量阻止她转回去一样,心脏狂跳,冷汗从每个毛孔里渗出来。完了,还是在分开之前醒过来了。
程潜一路上绞尽脑汁,想怎么跟这个继妹聊一下那个阁楼才能不让她泄密。看他继妹刚才那个样子他突然拿不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到了地铁站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他清了一下嗓子还没开口,听到丁零冷冰冰的声音,“你昨天把我放到酒店就走了,我没有去过你的别墅。”声音一点也没有之前的畏缩和胆怯。说完她就下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地铁站。
程潜猝然懵逼。他到底不小心放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发现了他的秘密。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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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星期,程潜过得提心吊胆,在外游荡的丁零像个定时炸弹,他每次回家都战战兢兢,怕遇到丁零,又怕遇不到她,更怕开门以后等着他的不是丁零,却是怒发冲冠的爹和继母。
这期间他试着根据电话号码搜她的微信跟她聊聊,不知道是她设置了隐私还是给他的电话根本就是小号,微信上查无此人。发的短信一条都没回过。
饱受煎熬,忍无可忍的程潜还是在一个早上拨了丁零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还没有被接起来,他的心随着一声一声的嘟一级一级被吊起来。就在以为对面不会接马上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电话通了。
他的心脏重新冲上云霄。
对面的人似乎是还没睡醒,“喂”了一声,语气十分不好,接着一句“谁啊?”她没存他的电话?
程潜平常的生活里,周围人面子工程做得满得都要溢出来了,这个在他家睡了一晚,发现了他的秘密,还是他继妹的人,居然连他的电话都没存。太没礼貌了!
他刚要开口,对面的人迟迟等不到对方应答,草了一声直接挂了。
程潜瞪大眼睛盯着手机,一脸震惊。
没!礼!貌!又!粗!鲁!
程潜忍着一肚子火重新打过去,刚接通对面就是一句怒吼:“他妈的谁啊!神经病啊!”
他的忐忑一下子被丁零的语气气没了,冷冷地说:“我,程潜。出来,有事找你。时间地点一会儿发给你。”
半梦半醒的丁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主人一般语气惊得一个激灵,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这种语气了。
愣了一会儿,手机来了程潜短信。
是个英文名字的咖啡厅,丁零皱了一下眉。
她直接把店名复制粘贴到地图里打开导航。从这里过去要倒两次公交车,最快一个半小时。
程潜约的时间是九点半,现在是七点,早高峰堵车,时间估计要翻一倍。
丁零赶紧下床洗完脸刷完牙烧了壶热水灌了下去。虽说刚起床没胃口吃饭,但是按约定时间过去聊完再回来,得到中午了,这么久不进食,胃又要闹了,先灌点热水提前安抚一下。
丁零赶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九点四十了,在大楼下面绕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从哪上去。眼看着快十点了,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只能给程潜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程潜明显忍着怒意,让她在原地等着,有人下去接她。
在太阳底下等了两分钟,一个打领结穿马甲的人过来了领着她上楼了。
丁零的内心一边忐忑不安一边对着服务员的装束翻白眼。有钱人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同化他们的服务人员。让服务他们的人穿同他们一样的衣服,以此来同平民的服务员区分开来,然后自己再去穿比他们的服务员更高级的衣服。如此往复,通过把美好的东西大众化来消灭美好的东西。
丁零虽然经常性迟到,并且这次迟到确实也错不在她,但是一想到电话里程潜的语气,她还是惴惴不安,一路七上八下地跟着服务员进了咖啡厅,进了包厢。不是包厢,是他的营地。一个咖啡馆里隐蔽的巨大会议室,墙边边放满上锁的大柜子以及一个疑似暗门的搁架。
丁零的心脏砰砰跳起来,有种偷窥到别人秘密的兴奋感。
程潜看着丁零□□裸的目光和眉眼间隐约的兴奋,皱了一下眉,清了一下嗓子。
丁零收回目光胆怯地看了一眼桌子对面的程潜,低下头盯着桌子上的木纹不敢再动。
程潜早上虽然被那通电话气得两眼冒火,打算好好教育这个没礼貌的继妹,但是人到了眼前,尴尬还是战胜了一切。
“喝点什么?”
“不喝。”
“随便喝点吧。”他说完刚准备叫服务员进来。
“我胃不好,不能喝咖啡,就这样就好,不用了。”
他看了一眼丁零,仍然低着头一动不动。
叹了口气,没再坚持。
看到丁零紧张的样子,程潜也开始紧张起来,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丁零在对面坐着一动不动低着头,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像一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程潜虽然知道眼前的人大学都已经毕业好几年了,但是她这副样子坐在那里,让程潜觉得自己像个专吃小姑娘大灰狼,对面的人就是在他魔爪下瑟瑟发抖的小红帽。想想自己早上在电话里的语气,心里升起了一丝了愧疚。当时听到电话里她毫不客气的语气,又想到她在阁楼里的表现,突然就升起了m不听话时的怒意。
现在丁零在他面前一动不敢动的样子,让他一阵躁动。却在意识到的时候立刻压了下去。他不能,眼前这个人绝对不能碰,碰了是个大麻烦。
程潜又别扭地清了一下嗓子,硬着头皮开口:“那天在我那里看到的东西呃是大人玩的东西,你呃小孩子不要学那些,希望你也不要告”
话说到这里,丁零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是残存的委屈,一点点变成愤怒,最后竟然只剩下了鄙夷,刚进来时的恐惧无影无踪,程潜感觉下一秒她就要“嗤”出来了。
他后背瞬时出了一层冷汗,他这个继妹,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多大,但肯定是比看上去大得多的多了,而且从那天的表现来看,搞不好还是圈内老手,自己一副哄小孩的语气,丁零着实感觉到了自己被轻视了。
对面的丁零眼看要冒火,程潜一咬牙直接说:“大家都是圈里人,那天阁楼是怎么一回事都清楚,希望你不要告诉其他人,那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听完他的话丁零又低下头。
程潜坐在那里看着沉默不语的丁零,内心呐喊“完犊子,要翻车”的时候,丁零抬起头,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开口说了一句,“好的,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再见”。说完就推门走了。留下程潜再次一脸懵逼。
他到底招惹了个什么人!
从大楼里出来,丁零撑着路边的树干呕起来,没吃早饭灌了一肚子水,顶着大太阳晒了半个多小时出了一身汗,又骤然进了冷气很足的屋里,满鼻子咖啡香和奶香,又听了那个继兄支支吾吾磨磨唧唧的谈话,丁零的胃里恐怕革命都要闹起来了。一阵阵干呕,又没有东西吐,在大太阳底下冷汗直冒,肚子里一阵翻滚。赶紧又冲回大楼,找了个厕所开始渡劫。
丁零撑在洗手池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自己已经虚得没命顶着大太阳倒两趟车回到自己的床上了。
洗了把脸,淑了漱口,强撑着走了几百米找到一个粥店,忍着肉疼要了一砂锅三十块钱的白粥,深呼吸一点一点安抚自己体内的革命。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思维在天南地北地胡逛悠,极力让自己绕开刚才的谈话。
她忍不住想起刚才坐在那里的程潜,穿着西装,板板正正像个人一样,看似随意地坐在那里,实际上的慌张她用后脑勺也能闻到。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人散发着局促和不安,在她心里生出了恶趣味的兴奋。她又想起那天在阁楼里的事情,想到那天眼前的皮鞋,想到她抱着他小腿时的温度,想到她拱到他怀里时他心脏的跳动,也想到他抱她下楼时某样不合时宜的东西隔着裤子的触感。也想到那一刻里她阔别已久的安全感。
她不能再想了,他们的关系让她不能再想了。
丁零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总是对哥哥这种身份产生无法抑制的幻想,从前很小的时候对她那个表哥,后来发展到对所有堂哥或表哥或者奇奇怪怪的亲戚里的男性。可能一切的发源在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那个表哥对她做得绝对不合时宜的“犯罪行为”。但是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当她开始发觉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可收拾了。
对于她自己,喜欢谁跟谁在一起或者跟谁上上床玩玩游戏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对面的人跟她不一样,他们是要正常生活和人生的。她不能去搅乱别人的平静生活。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能去想,太难受了。
她坐在粥店喝了半锅粥,脑子里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了一大圈,感觉身体开始躁动,不安地动了几下点开了手机。
拿着手机划来划去,却不知道点哪,无奈叹了口气又熄屏了。
“从良”以后,约的技能都丧失了。
她看了眼碗里的粥,喝不下去了,结账出去了。
她打算回去吃一片药再睡个昏天黑地,神佛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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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零在无数次关了闹铃后,终于被马路上大货车得喇叭吵醒,迷迷瞪瞪睁开眼睛,隐隐约约听到部队跑操的号子声,摘下耳塞,兵哥哥的声音清澈入耳。丁零连这个声音也不敢多听,匆匆爬起来上了个厕所开始刷牙,刷完牙干呕了一阵,肚子里一阵抽搐,在马桶上坐了半天也没坐出个所以然来。
从那次程潜找她聊了以后,她就在床上瘫了半个月,每天一边担心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一边疯狂刷着耽美小说。
从上次辞职已经快一年了,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再去找工作,要么是因为闲太久能力跟不上了面不上,面上的工作工资却少得可怜。本来以为辅导老师这种刚需到哪也饿不死,没想到突然砸下来一个双减政策,本来跟高中课外辅导没关系,谁想到教育资本开始节衣缩食进而连高中老师也开始压榨了。丁零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漆黑。
虽说是个陌生的城市,但是对丁零来说都没有差别,她在哪都没有熟人,也没有朋友,天天寂寞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来来回回打开手机,却懒得约一个人出来,太麻烦了,约陌生人太麻烦了。
□□群里吹水的都是装逼直男癌,约出来见一面,都是自顾自在那里侃侃而谈,满满的过来人口气对你语重心长。丁零每回看着他们带着还没张嘴就迫不及待溢出来的企图心,狂忍白眼努力控制自己面带微笑不要嘲讽出声。
她放弃了,每回翻着白眼看一眼聊天记录就放弃了。
然后就想到程潜。
丁零开始频繁地吃药。
8月快结束的时候,药吃光了,丁零决定拖起残躯出门续药。
她拿着之前的检查结果,轻车熟路地挂了号,百无聊赖地排着队等待叫号。
挂精神科的都是老年人,有子女陪着,偶尔有几个青少年,有父母陪着。丁零坐在那里听着旁边人聊天,一阵心酸。
丁零有躁郁症,去医院之前很久她就自己知道了,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坚信自己这辈子痊愈无望了。那次去医院也只是想让医生开点安定缓解一下躺下三四个小时睡不着的焦虑。
结果医生给做了两套问卷诊断中度抑郁,开了药。丁零当时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好在拿到了药。
按时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后全无效果,她就懒得继续吃了。
在停药一段时间之后的某一天,她被自己的低落情绪折磨的无可奈何吃了两倍的药之后,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那天她昏睡了整整24个小时,差点错过上课。醒来以后觉得自己轻飘飘仿佛灵魂出窍,跟□□错开了。不管做什么动作仿佛都是□□先行,灵魂才跟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了,理智在理智地分析眼前发生的每一件事,感情却像个傻子一样毫无反应。这个药以杀死情绪的方式缓解了她的抑郁。
呵呵,妙不可言啊!
大约又过了一整个白天,药物的作用很突然地消失了,她的灵魂就像猛然被扔回了躯体,感觉浑身无比沉重。
从此,她发现了美丽的新世界。
后来她每次情绪低落开始抑郁或烦躁的时候,如果第二天是假期,她就会吃一片药,灵魂出窍离开人间去一次天堂,她想,人能体会到的快乐也不过如此了吧。
后来渐渐地,快乐的同时,副作用出来了,每次吃了药就头痛欲裂,肚子翻江倒海。丁零每次都忍着困意头痛欲裂坐在马桶上祈祷痛苦赶快过去,也头一次明白了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会被紧箍咒搞得慢的打滚,太他妈疼了。
去年年底换了个城市,丁零重新去这边的精神卫生中心挂了号,这边的医生给做了各种检查,诊断说是双相,开了药。
她以为这个医生会靠谱点,满怀信心吃了一盒药,依旧什么感觉都没有,又放弃了。并且重新开启了自己的快乐之门。
丁零边想着这些往事,边打开药吃了一片,咽下去的同时呆住了。她现在在外面,回去至少要一个小时,这药吃下去三分钟就能困得妈都不认识,这要怎么熬过路上的一个小时。
她一边惊恐地想着,一边赶紧出门想打个车,但是医院门口来来往往哪有那么好打车。
丁零沿着马路走,想到离医院远一点的地方打车,不一会儿就有点睁不开眼睛了,摇摇晃晃地就看到了程潜的车,以及,副驾驶上有个乖巧的女人,或者说,乖巧的m。
丁零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要不要过去,车已经开走了。
一阵巨大的心酸和嫉妒涌上来,她想也不想地拿出手机打了过去。
丁零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车。只记得自己被扔在后座时,两个人在前面窸窸窣窣说悄悄话的声音。
她的眼泪突然就流出来了。她好嫉妒,嫉妒所有有男朋友疼的女人,嫉妒所有有主子教训的m,嫉妒世界上每一个可以在阳光下笑出来的人。她为什么不可以,她为什么连哭和笑的权利都是老天给的限时体验卡,她为什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像块木头一样连泪都流不出来。
不公平,不公平。
丁零再一次在这个房子里醒过来的时候,房子里还是安静地只有窗外的风声和蝉鸣,她走出房门不可抑制地看向阁楼入口,慢慢走过去,慢慢听到一些声音,慢慢不敢靠近。
好在她的情绪还在出走状态,恍恍惚惚地下了楼窝在沙发里看动漫。
不知过了多久,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了,可能是看见她了吧,她想。
脚步声停了一会又重新动起来,进了一个房间,然后又是关门声,下楼声。
一双穿着拖鞋的脚停在沙发前面,丁零抬起头看着他说,我饿了。
程潜盯着她,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丁零看着他没有动,说:“我想出去吃。”
程潜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走。”
程潜上车以后,丁零坐到了后面,他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丁零,没有说话,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这个药可能只是让情绪搬离了大脑的感受区,没有搬离大脑的运动区。丁零坐在后面,眼泪汹涌而出,却面无表情。半离家出走的理智在认真分析流泪这件事,却一片空白。
程潜带她到了一个饭店。
丁零下车的时候世界还是错乱的,周遭的一切还是像在梦里一样朦胧,她机械地走路,机械地坐下,机械地吃饭,脑子里残存的理智还在摇摇晃晃锲而不舍地分析哭这件事。
她突然抬起头盯着对面的人,问道:“你刚才是抱她进房间来着吧?”说完又低下头自顾自吃起来,并不像期待答案的样子。
程潜心里叹了八百六十口气,他看着眼前这个像痴呆一样的妹妹,深觉自己的人生之路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传说中的封口费,出现了!
丁零捏着手里十万块钱的银行卡,打心眼里体会到了活着的快乐。
活着,还是有快乐的!虽然得不到想象中的快乐,但是还是有快乐的!
十万块钱把丁零从情绪的低谷中捞了出来。她不需要男朋友,不需要主子。有钱就行了,有钱就可以在阳光下笑了。
丁零快乐得打车去了商场,带着暴发户的心情欢脱地穿梭在一家家店铺里,一分钱都没花出去。
世俗的欲望已经在这几年情绪玩过山车的日子里沉睡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丁零去了一家看起来很贵的饭店,还没吃完肚子就闹起来了。
晚上在800块一晚的大床房上翻滚了几圈后,丁零哭了。大声的,像小孩子摔倒了以后一样哭了。半分钟以后就没有声音了,盯着天花板边发呆边流泪。
丁零此刻的心里无比安宁,在经历了哭不出来的一段日子后。每一次哭对她都是一种享受,她感谢老天没有完完全全剥夺了她这项能力。
第二天一早丁零醒来以后坐车回到出租屋,把银行卡塞到一个文件袋里就出门找工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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