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皎月当空，夜色渐浓。

        房间内早已熄灭油灯，一片寂静，能听到的唯有榻上传来的阵阵呼吸声。

        窗户纸被人戳出了一个小洞，阵阵迷烟飘入屋内。

        九方念翻了个身，侧卧的身体换了一个方向，将身侧的阿洛揽入怀中。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颗丹药，塞入阿洛的口中。

        一股清凉之意涌入口中，让本有些昏昏沉沉地阿洛瞬间清醒过来。

        舌尖无意间触碰到身后那人的指尖，感到一阵酥酥麻麻，九方念身体一僵。

        似是意识到了刚刚无意间做了什么，阿洛反应过来，脸颊有些发烫，幸有夜色掩住了他染满薄红的耳尖与脸颊。

        待屋里完全没了声音，一个蒙面黑衣人潜了进来。

        黑衣人看着“熟睡的”九方念，手中匕首向九方念刺去。

        “住手”

        一道柔媚女声制止了黑衣人的动作。

        女子款款而来，轻挑灯芯，点燃了桌上油灯。

        灯火照亮了整个房间，女子的面容也清晰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只爱我一个人吗？你为何阻止我杀了这人？”

        黑衣人眼底满是疯狂，看着女子质问道。

        “这人不行，我看上了他的脸”。

        女子淡淡地看了黑衣人一眼，从他身侧向九方念走去。

        “你什么意思？”

        “你明明知道还要问我”，女子轻蔑地瞥了黑衣人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该醒醒了，这游戏还要我陪你玩到什么时候？”

        “啧啧，怪不得会拒绝我”，女子看到九方念揽着阿洛熟睡的模样，“原来是好这口”。

        女子一脸贪婪地看着九方念，伸出纤纤玉手，就在要碰到九方念脸颊的那一瞬间，手腕被一只手抓住。

        “随便碰别人的脸可是很没有礼貌的。你说对吧，锦月姑娘？”

        摄人心魄的狐狸眼睁开，明明应该在熟睡中的九方念，眸中一片清明，看着锦月。

        “倒是有几分本事”

        杏眼中不见往日清纯，媚眼如丝，看着九方念。

        “锦月姑娘，宋二公子，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咣当一声，黑衣人手中匕首掉落。

        “你……你怎么我是谁”，黑衣人有些慌乱。

        九方念起身坐在茶桌旁的椅子上，阿洛见状站在九方念的身侧为他添上一杯茶。

        九方念抿了一口茶，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说道：“不如二位先回答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房间这件事”。

        “是她！都是她说要杀你的，我是被她逼的！”

        宋弃白突然拔高音调，颤抖地指着锦月，踉跄后退了几步，“我只是来帮她处理尸体的！”

        锦月轻笑抬眸，直视着宋弃白媚声说道：“宋弃白，你好好想想那些人是谁杀的？锦月又是谁杀的呢？”

        “是你！！！”

        宋弃白头痛欲裂，双手着抱头，脑中闪过那些早就被他选择遗忘的画面。

        “真的是我吗？”锦月娇柔一笑，“难道不是你自己杀的吗？”

        “都怪你！”宋弃白嘶吼着，整个人都陷入疯狂，“你明明说只爱我一人！你却又在背地里和别的男人苟合！果然我爹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给钱就能上的贱人！”

        你呢？又是真的爱锦月吗？还是爱的是你想象中的那个“锦月？”

        “你们谁能说说是怎么回事？”

        九方念默默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二人重新将目光放回九方念的身上。

        女子眼波流转，娇媚一笑说道：“反正你的这张脸马上就要成为我的新脸了，告诉你也无妨”。

        三年前

        “锦月，这么晚了，你还在练习，可真刻苦啊”。

        “下个月不就要花魁大选了吗”，锦月笑了笑，“我再练练到时展示的才艺”。

        青楼里像锦月这般从小被卖过来的女孩子有很多。他们自小被培养琴棋书画等技艺，当这些女孩满十五岁可以接客时，千醉楼会举办一场花魁大选，以才艺容貌由千醉楼的常客投票评选。夺得花榜之首，即可成为花魁。

        自小在青楼里长大的锦月见过许多楼里姑娘们那凄凉地下场。以色事人，终究不会长久。

        待姑娘们年纪大了，容颜不再之时，好一点的被卖给鲧夫做小妾，抑或被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被随意打死，扔在街头，又或染病，被赶出家门病死街头的，锦月这些年也见了不少。

        虽然成了花魁依旧摆脱不了烟花女子这轻贱的身份，但至少可以嫁到富贵人家为妾，衣食无忧，这对于他们青楼女子来说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可惜男人大多先看相貌”

        同伴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我的努力真的比不过别人那张好看的脸吗？”，夜里凉风吹过，锦月在院子里独自练习着技艺，回想着同伴的话忍不住想，“若是我有张人人皆爱的容貌就好了”。

        “你想要张人人都爱你的容颜？”

        不知何时，院中多了一名红衣女子，那人向锦月款款走来。

        “是”

        锦月低头小声说道，眼睛却忍不住偷偷打量着眼前女子。

        “她比楼里上一届的花魁姐姐还要好看”，锦月心想，“这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带上这个，你的容貌在别人眼里就会变幻成他们心中最美之人的模样”，那女子扔给了锦月一个眉心坠，“只是这般，那些人爱的只是想象中你的容貌，而非真正的爱你”。

        女子看着锦月的神情，似乎知道锦月会如何选择，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纵然容颜幻千，难觅一心良人”

        那女子哼着小调离开。

        只是当时的锦月却还不理解词中之意。

        后来，凭借着吊坠果然人人为她沉迷，锦月也如愿当上了花魁。

        起初有人说要娶她，她还信以为真。后来说的人多了，锦月发现，那些人不过是因贪恋她这副皮囊，并未真心待过她。

        锦月好像有点明白那女子话中的含义了。

        再后来，锦月遇到了一个书生气的男子，那人与这里格格不入，一见面，就说要娶她为妻。

        锦月听得多了也便就当听了个笑话般一笑而过。

        那人有些古怪，平日里对锦月极好，但却有时又会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说锦月不会做出这种事。

        锦月明明生性活泼，那人却偏说锦月应该是温婉贤惠。

        再后来，那人也不见了，听说那人原来竟是宋家二公子宋弃白，被家里人发现来这烟花之地关了禁闭。

        等锦月最后一次见那人时，那人浑身是血，当着他的面杀了在她房间的客人。用手里匕首一刀一刀地捅向锦月，嘴里依旧说着那些锦月听不懂的话，指责着锦月，为何要背叛他。

        渐渐地，意识越来越模糊，耳边响起了幼时母亲还在世时，在枕边给她讲的故事：

        “这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已经在命书上写好了。”

        “妈妈，那这个命书上面写的事情可以改变吗？”

        恍惚间，锦月听到了幼年的自己问道。

        母亲摇了摇头，笑着看着幼年地锦月说道：“命运又怎能改变呢？”。

        锦月眼前又浮现出那年寒冬被父亲卖入青楼时的场景，又想起了那些被扔在街头奄奄一息的姑娘们。

        “命运”

        锦月喃喃道。

        意识越来越模糊，平日里那双柔情似水的美目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一滴泪从眼角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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