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夏风吹入书房，吹得烛火摇曳，或许是因刚下过雪，风中夹杂着几分寒意。

        “你……”

        律放下书，一脸无奈地看着阿霜。

        “嗯？怎么了？”

        阿霜托着腮，百无聊赖地将律的一缕发丝缠在指尖。听到律说话，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双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律。

        “算了”

        律叹了口气，又重新拿起了书。”

        阿霜起身伸了个懒腰，走了几步绕到案前。

        双手撑在书案上，身子微微前倾，低下头看着律手中的书，开口问道：“律，你在看什么？”

        几缕青丝从耳后滑落，垂到律手中的书上，挡住了律的视线。

        “神诫”

        律最终还是妥协，将书放在书案上。看着阿霜一副好奇模样，律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在准备明日去学堂需要教授的内容”。

        二人明明是第一天相识，但律总觉得眼前这场景似曾相识，他们似乎曾经一起度过许多这样的日子。

        “神诫”

        阿霜喃喃道。

        低头垂眸，白皙修长的脖颈毫不设防地暴露在外。阿霜目光落在桌上那本摊开的神诫上，眸中神色不明。

        过了许久，阿霜开口，轻声问道：“律，你说神诫中说的真的全都是对的吗？人们又是真的信奉神诫吗？”

        “神诫不会有错”。

        从小到大，律身边的人都是这样与他说的。

        “可我不明白，兰姐姐又没有做什么伤害他人之事，她不过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错呢？明明是自己的事情，为何要被掌握在别人手中？而她的家人以及周围人愤怒的态度，真的是因为她违反了神诫，还是仅仅是因为她与他人一般顺从，反抗了他们？”

        阿霜口中的兰姐姐便是今日律遇到的那名蓝衣女子。

        阿霜抬头，摇曳地火苗映在眸中。

        “而像王富那般真正的恶人，却没有受到真正的惩罚。明明王富犯了律法，那衙门收了贿赂后以神诫中并没有说王富是错的做为借口，不但不受理我的状子，还为了让我闭嘴反而来指责是我的错。”

        心中的愤恨、悲伤混合着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堵在胸口，让阿霜有些喘不过气。

        “又以神诫中说失去清白之人是不洁之人，要受万人唾弃为理由。早就视我为眼中钉的那些人便以此为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欺我、辱我，可明明是那王富强迫于我，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身子重心落在撑在桌案的双臂之上，泪珠止不住地划过阿霜脸颊，一滴一滴落在书上，书上字迹晕染开。

        “就因那所谓神明的话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被伤害。又或者以神诫为借口，发泄着自己的私欲。”

        阿霜怒极反笑，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一切可真是荒谬”。

        撑着身体的双臂有些发麻，手臂发软，一个重心不稳向律扑了过去。

        淡淡的梨花香气沁入鼻息，桌椅被翻了个底朝天，桌上纸张散落满地，一片狼藉。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阿霜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明明对于阿霜来说，他人怎样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人欺他，他便还回来，若是十分碍眼之人，找个机会杀了便是。

        刚刚心中那股情绪，阿霜觉得有些古怪，似是他的但却又不完全是他的情绪。

        阿霜撑起身体，狐狸眼中映着一张清冷的脸。看着身下的律，阿霜试着挤出一个笑容，缓和气氛。

        但刚刚情绪残留在心中，让阿霜觉得有些发闷。

        试着勾了勾唇，他的五官像是被冻僵了般，挤不出一丝笑容。

        “律，抱歉”

        顿了片刻，阿霜说道。

        上扬的眼角微微泛红，狐狸眼中蒙上一层水雾。或许是受到残留的情绪的影响，眼中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止不住地落在律的脸颊上。

        “这不是你的错”，平日里清冽的目光温柔了许多，律抬手轻轻拭去阿霜眼角泪珠，“神诫不会有错，但我觉得你也没有错”。

        “你刚刚问我人们是否真正信奉神诫我也不知”，浅眸之中有些迷茫，“小六说人们因为神诫所以才敬畏我，可我总觉得他们敬畏的并不是神诫，而是我背后家族的权势”。

        夜如浓墨，天色已深。

        因为来得突然，客房未来得及收拾出来，于是阿霜便暂住在书房中。

        律又陪了阿霜许久，见阿霜已经无碍，律为阿霜铺好了被子后便准备离开。

        “律”

        律走到门口，阿霜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律停下脚步，一双浅眸看着阿霜。

        “律，那你呢？你真的信奉神诫吗？真的认为神诫所说的便是对的吗？”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律，好似黑夜里的一簇火苗。

        “我是授诫者”

        律并没有直接回答阿霜的问题。

        “律，你说被囚禁在牢笼之中，像是提线木偶般循规蹈矩地活着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霜转过头去，透过窗的缝隙看着窗外点点繁星。

        律站在那里沉默着，眸中神色涌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睡吧”

        过了许久，阿霜开口，轻声说道。

        “晚安，律”

        “晚安”

        律合上了房门。

        树上传来几声鸟鸣，昨日的雪已经融化得干干净净，甚至给人一种昨日的那场雪不过是一场梦的错觉。

        一缕阳光透过窗缝射入屋内。律站在书房外，目光落在阿霜身上，看着屋内那人的睡颜，眉眼间染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

        清风吹入屋内，阿霜发丝微动，律轻轻地合上了窗户。

        “今天就到此结束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这是这些孩童学习神诫的第一堂课，律讲完今日所授内容，看着学堂里懵懂的孩童这般说道。

        “授诫者大人”

        一个孩童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何事？”

        “授诫者大人，神说的话就一定都是对的吗？”

        孩童见律今日心情不错，大着胆子问道。

        昨夜阿霜也曾这样问过他，但律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答案。

        “明明是同一件事，可他们的评价都不一样，我该相信谁的话呢？”

        记忆里，似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个孩童这样问过。

        “相信这里”

        白光之中，律看不清那人的脸。

        那人指了指孩童的心的位置，这样说道。

        律想了想，也这般回答了刚刚提问的那个孩童。

        孩童坐下若有所思。

        律收拾着桌上书本，想着白光中的那人。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律抬头，对上了一脸慌张的小沐。

        “律，不好了，阿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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