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锋芒

“不了，我在此处等你们的消息就好。润玉，劳烦替我照看好锦觅。”她看了看锦觅，又望向润玉，平静地道。

        “离忧，一起过去。”润玉定定地凝视她。他不同意她一人留在这里，有他在，起码能护着她。而且，她托他照看锦觅的眼神太过清澈和飘忽，总让他隐隐不安。

        离忧后退一步，昂首回视道：“我毕竟是潜入了栖梧宫，跟着你们前去不妥。火神殿下尚未醒来，莫要横生枝节。”

        润玉闻言不语，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她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只是一个人在这里，若被当成栖梧宫的刺客，她伤初愈，他担心她再有一丝损伤。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离忧浅浅一笑：“莫要担心，我的仙术自保绰绰有余。”

        叹了口气，他终是拗不过她的坚持，且救人在即他不能再与她争辩什么，只好将手一扬，幻出一块晶莹的月牙形鳞片，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将鳞片搁置于她掌心，道：“你既不愿同去，润玉亦不做勉强，此乃龙鳞，有护身之用，你姑且收着，润玉也好安心。”说罢不等她回应，便对一旁的锦觅说：“锦觅仙子，我们走吧。”

        锦觅连声应答，跟着润玉仙快步离去，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笑嘻嘻地对还在恍然的离忧道：“好漂亮的鳞片，萱萱你一定要好好收着。”便轻轻松松地出门去了。

        离忧一开始只觉手心冰冰凉凉的，月牙的两端抵着她的掌心，不尖锐，只是痒，待听到润玉分说，倏地明白了这是什么，那痒意便从手心直蔓延到心头，令她浑身一颤，待回神过来，已见他们走出门外，想要追上又觉刻意，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叹息一阵，“罢了，等他们回来再还吧！”

        闭眼，将鳞片轻轻攥在手心，抵在心上，又惊又喜，又悲又痛。纵使看不见鳞片的莹莹光泽，她也能感受这沁凉沁凉的物品所带来的一阵阵痒意。龙身上只有一片逆鳞是月牙形的，如此珍贵的一片，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送出，还美其名曰护身，饶是打定主意想要抽身离去的她，也不由心神荡漾，不能自已。同时，她又清楚地明白到，不是她的便不是她的，手中之物终不能长久。既然注定了没有结果，那便干脆不要开始。

        摸出一个锦囊，撑开，将鳞片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泛着浅蓝色幽光的月牙，从一端到另一端，由尖到宽，由宽到尖，连同那些小心翼翼隐藏的心事，就这样，被她轻轻地、轻轻地放了进去。

        渐渐地，幽光隐去。幽光之外的锦囊，被打了一个结。

        “夜神殿下，锦觅仙人。”燎原君双手一揖，对着前来栖梧宫的两人行了个礼，余光瞥到了锦觅手上的花草，这便是夜幽藤？

        润玉微一颔首，道：“锦觅仙已研制出夜幽藤，还请燎原君速带我们去见旭凤。”

        “大殿下，我家殿下如今正需静养，殿中已有穗禾公主在照看着，莫若我先将夜幽藤送去，待我家殿下醒来，再通报于大殿下？”

        “不妥，未能亲眼看见旭凤醒来，我不放心。”润玉淡淡道了句，眉眼却有些冷峻。

        “我也不愿将夜幽藤交给那个坏公主！”锦觅愤愤地将夜幽藤藏在身后。

        燎原君没办法，只得忧心忡忡地将他们引入殿中。先前，穗禾公主也对他冷哼了一句：“燎原君，你做的好事，你带回来的人”。

        宫殿最里边的中央处，放置了一张床榻。床榻边坐着穗禾公主，她正以帕子擦拭着旭凤的脸，见有人前来，眼皮上掀瞥了过去，不意却见到锦觅他们，霍地起身，轻蔑地笑了一声：“是你们！”

        润玉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只将视线落到她身后的床上，问道：“穗禾公主能否一让，润玉想知道旭凤如今的情况。”

        穗禾下意识以手挡了一下，笑道：“不劳大殿费心，我方才已渡了些灵力过去，旭凤殿下此刻并无大碍。”

        润玉抬高下巴，缓缓笑起，好心地提醒穗禾：“公主莫不是忘了自己的使命”

        穗禾这才想起了天帝命他们二人救治旭凤的事，只好不情愿地侧过身子，紧盯着以指背探看旭凤眉心的润玉。

        润玉探得旭凤情况，微微舒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一旁的锦觅，温和道：“锦觅仙，能否将夜幽藤递上来”

        “夜幽藤？”穗禾惊讶地望向锦觅，见她他手中持有一束蓝色小花，急忙凑上前去，没走几步却顿了脚，回头提防地看了润玉一眼，又看向锦觅，候了一晚上，他都没有种出来，怎的她一离开，夜幽藤便种出了？这夜幽藤到底是真是假

        “锦觅，这夜幽藤我们都没见过，你如何证明这便是夜幽藤”穗禾款步走到锦觅跟前，将嗓音放软，笑容和蔼。

        锦觅正要将夜幽藤递过去，却被穗禾挡了路，虽对方压低了嗓音，可她又不傻，怎么听不出对方就是在怀疑她，岂有此理，这穗禾公主伤萱萱在先，又怀疑她在后，她作甚要给她好脸色！

        “你这公主真是坏到家了，非要我证明这是夜幽藤。我若证明不了，你便不让救人了。好心救人反倒受你这公主鸟气，如此这夜幽藤我拿走就是。”话语方落便做出转身的样子。”

        “你——大胆！”穗禾身为鸟族公主，几时被人这样顶撞过，不禁狠狠地瞪着他，训斥他的无礼。

        燎原君见他们如此争执，忙上前劝道：“二位请息怒，如今救殿下要紧，莫要耽误了时机。”

        穗禾正在气头上，见燎原君掺合进来，忽想起这锦觅就是他带来的，怒道：“都是你带来的好人，性子如此顽劣！我如何相信他是真心要救旭凤”

        锦觅正要反驳，却被不知何时来到一旁的润玉劝住了。“锦觅仙请息怒，稍等一下，此事润玉自会与穗禾公主有个分说。”

        见锦觅点头，他转身走向穗禾，笑问：“公主昨日曾与润玉一同翻看过医书，想必对夜幽藤还有印象。”

        “那又如何？”

        “书上记载，瘟气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异气所感而成，然遇夜幽藤可治之。夜幽藤，生于净泉，千年一开，乃花界圣物。其叶状如柳叶；其茎细长，茎上贯以白珠数颗；其花浅蓝，形若直立之杯。不知锦觅仙手中的夜幽藤与书中可有出入？”

        “这——”穗禾看着锦觅手中的夜幽藤，确与书中形容别无二致。

        润玉了然一笑，继续说道：“既然公主都不能说出差异，那夜幽藤的证明便该到此为止了。”

        穗禾自知理亏，却觉得面子上下不来，硬着头皮道：“以幻形术化之，难道不能做到九分相似？”

        闻言，润玉脸上笑容一凝，双眉一凛，微吸了口气，他朗声说道：

        “穗禾公主，你担忧旭凤故而质疑夜幽藤真假，情有可原。然而这夜幽藤乃是润玉亲眼看着锦觅仙所种，绝无虚假。旭凤乃是润玉弟兄，润玉惟愿其平安康乐，又岂有误害之理？父帝命你我二人救治旭凤，父帝之命润玉又岂能相违？必尽心而求取夜幽藤。如今解药在前，公主却横加阻拦，岂非置旭凤性命于不顾？若旭凤真有个不测，父帝定然从严追究，不知这救护不力之责、谋害上神之罪，公主担得起担不起！”

        寝殿中顿时鸦雀无声，穗禾一脸震惊，燎原君不满地攥紧了手中的剑，锦觅则是目瞪口呆，向来温和的润玉仙，竟也有这般疾言厉色的一面？

        “夜幽藤乃是花界圣物，他小小精灵如何能种出？倘若这夜幽藤出了问题，此事又该如何了结？”穗禾到底是鸟族族长，见多识广，几句话便将问题扔了回去。

        润玉似乎早已料到似的，淡淡一笑：“倘若这夜幽藤出了问题，润玉愿一力担起责任，还请公主放心。”

        语毕，他甩袖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只见锦觅一脸敬佩地望着他。

        “锦觅仙子，你能否将夜幽藤给旭凤服下？”他低声说道。

        锦觅爽快地答应了，这润玉仙如此信任她，她可不能给他拖后腿，便迅速将夜幽藤碾磨成汁，再和以一碗清水，便带着那碗走到床边。

        燎原君忙上前半扶起旭凤，让锦觅得以将药汁喂下去。

        “竟是他！”百年前坠落花界的那只乌鸦，她望着那昏迷的人，不禁感叹，这天地太小了，竟让她百年前和百年后都救了同一个人。鸟啊鸟，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她美滋滋地想着。

        旭凤一醒来，看到的便这么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他正在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他还记得自己方才的梦，梦中他与穷奇作战、穷奇的羽刺向他裹挟而来，形成了一个黑不透风的茧，让他困于其中不得挣脱，这时茧中忽然长了一株植物，起初是小小的、柔柔的，最后越长越大，最后竟将那茧撑破，将他从暗无天日中放了出来。

        “是你救了我？”他问。

        “是啊！”锦觅冲他甜甜一笑，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旭凤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迎上前来的穗禾打断了。

        “殿下，你可总算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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