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予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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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皆生绿,水面拨清波。
不知哪位路过的仙女,腕袖中花瓣散落悬在水上,被稍有分心的渔家发现,用手遮住刺目光芒,晴空万里下只见得片片白云,才收回思绪。
鱼群身上的鳞片,被折射入海中的日光照的闪闪发亮。
春风卷着红丝,穿过深渊海水,落在常人所不能寻到的地方——水晶宫。
龙殿玉桌上,收徒贴醒目的红字,解决了东海近日的麻烦。
散尽万贯珠宝,只为替小女寻得位份高贵的上仙,拜入门下为徒寻求庇护,躲过玄武执明神君的跋扈求亲。
谁知等了数日,收下珠宝的仙家不敢得罪执明神君,竟无一人收龙绾绾为徒。
本以为到了穷途末路,哪知收徒贴不请自来。
【铭感东海公主龙绾绾,恪尽职守品行端庄,特邀入门下,为亲传弟子】落款是水德星君。
这是幸事,喜事,也是龙绾绾时来运转。
顾不得其他,龙绾绾连夜收拾细软,待天门大开时,化身青龙一跃而上。
一路从北天门到乌浩宫都没有天兵阻拦,更是有几位仙家亲自为她指路,龙绾绾头回感受到九重天的热情。
上次这么开心,还是重塑仙身后,如今能拜入水德星君门下,龙绾绾只觉前途一片光明。
幻想日后风光无限,在执明神君面前可以昂头拒绝的场面,心中暗爽。
可一连数日
除了头一天水德星君吩咐小仙童赤檀安排住处外,她再没被召见,虽说无人差遣无人冒犯,连本该的苦学练功都没有,但她就是不安心,甚至急得心慌。
她不信水德星君那样一个身份尊贵的老仙尊,会只将她当闲龙一般养着。
今日鼓足勇气去求师尊安排事做,哪知还没开口就被安排。
“绾绾,你可知师尊掌管天下四海五湖,人间水患祸事也在其中?”
龙绾绾有所耳闻:“徒儿知道。”
“如今人间朝代更替,乃是斯国天下,其掌辖的香洲地界本是平原,却被水患肆虐民不聊生,为师派你前去调查治理水患,你可愿?”
师尊说到这份上,她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哪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她并未学到一星半点,实在不知该如何下手。
水德星君从袖中掏出一个银镯,交到龙绾绾手上,“这是为师赶制的法宝,时间太过仓促,其中法术只能用三次,倒也足够了。”
龙绾绾原本很感动,听到后边的话竟有种被师尊扔去荒野冒险的感觉,“谢师尊,只是治理水患恐怕”
话音刚落水德星君又从另一个袖中掏出本秘籍,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无妨,你本身为龙,水系仙术学起来比旁人容易,书中有为师批注的解释,应要不了半年你就能学会。”
一手银镯法器一手仙术秘籍,结果如何全靠自己,这跟放养有什么区别么?
这几日一直闲着,她想通一个道理:只有自己足够强大那才是真的强大,才能不被别人欺负。
师尊再好也不能事事顾到。不过也多亏有了师尊庇佑,她有了更大胆的想法,升仙职!
可如何升,又成了新的难题。
“待你有几件功绩傍身,为师也可以为你求仙职了。”
机会这么快就到了?
莫非她是水德星君命中的徒弟,师徒连心才能这么快还愿?
龙绾绾求之不得,“徒儿定当不让师尊失望,竭尽全力解决此次水患。”
龙潭虎穴都闯过,水患人间又有何难,龙绾绾虽从未去过人间,但在话本上,听二哥龙晁也讲过。
凡人重情重义,故事佳话几多歌颂,只是她一直没有时间去人间游历,如今得此良机,龙绾绾竟觉得现在所享的福禄,都是以前的苦痛换来的。
隐去仙身化为凡女,蹦跳嬉戏在山间穿梭。
空旷山间不知哪位樵夫娇娥对唱,余音婉转优美,惹得龙绾绾也跟着瞎吼了几嗓子,道不尽的心中喜悦。
山脚下密林之处,鸟兽怪异声不断,龙绾绾太过开心,没注意到林外竖着提醒危险的匾牌。
俊俏的小道士被一只几近成精的虎妖逼得无路可走,绀紫色道袍被利爪抓出几道破洞,鲜血渗透弥漫,肩膀那处尤为触目惊心。
若不是龙绾绾恰巧遇上,这小道士怕是要成为那虎妖口中食了。
这种时候岂有不救之理,龙绾绾正义燃起,刚把虎妖用仙术捆上,想到私自插手凡人生死之事会有天界刑罚,分心之余虎妖趁机挣脱。
总归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能因为保护自己对他人安危置之不理。
龙绾绾不再犹豫,躲避翻身借助腾空的力量跳到背后,重拳落在虎妖背上,直将它打得哀嚎惨叫。
再次被绑在树上的虎妖居然流下忏悔泪水,撕心裂肺喊着:“饶命啊,五百年道行即将修炼成人,求上仙放过。”
龙绾绾瞧了眼那小道士,幸亏还活着,听到虎妖的话由为震惊,生气骂道:“你修炼的方式就是吃人?”
“没有没有,这五百年我从没吃过人。”
“那他肩上的牙印是谁的,要不我们现场比对比对?”
“别”虎妖泪流成河,世风日下不敢放肆,“的确是我的。”
“那我就没有冤枉你咯。”龙绾绾唤出挽青剑,要为人间除害。
那虎妖此时此刻十分悔恨,第一次吃人就被逮到,果然恶事不能做,一做便会遭报应。
“等下!”
挽青剑的剑锋差点劈开头颅,龙绾绾被这声呵斥吓得停下。
五百年对妖来说算是不易,就这么死了属实不甘心,龙绾绾大发善心留他多活几刻:“好吧,给你说遗言的时间。”
虎妖泪成珠,泣成河,像是要把毕生的话都讲完似的:“小妖若真是那种食人为恶的妖怪,又怎会五百年都未成人形,如今只因犯了一次错,上仙便要诛杀我,只可惜呜呜呜,我对不起虎爹虎娘虎子虎孙,还有隔壁的母老虎,王二妞那头牛精,王二妞远房表亲螳螂精,螳螂精洞穴门口的蚁后”
“你不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救兵吧?”
见龙绾绾杀气腾腾,一副别耍花样我不好惹的模样,剑刃还在离头颅不足三寸的地方,虎妖只觉头皮发麻,四肢冰冷不敢乱动。
虎妖抓住最后的机会挣扎:“上仙,求您放小妖一命,是小妖一时迷了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
“可你动了贪念,我若放了你,还会有他人受害,怪只怪在妖灵修炼成人不该吞噬凡人。”
“他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虎妖指着身后血流不止的小道士,又拍拍自己,触到身上的伤引来阵阵咳声,辩驳道:“我还被他打得断了几根肋骨,还有牙,你看,大牙全掉了,以后还要我怎么大口吃肉。”
龙绾绾一脚把他踹回原位:“你倒是恶妖先告状了。”
“放他走吧。”
事到如今,受害者居然大发慈悲?
龙绾绾不明白小道士的想法,依旧为他打抱不平:“他都要吃你了,你居然放过?”
“正如他所说,我不是没死成么。”小道士支着半边身子,因失血过多看上去很虚弱。
虎妖为自己争取过多时间,终于磨开绳索,趁龙绾绾发愣期间一阵狂窜消失在密林中。
她想追去,却因身后痛吟放弃追赶。
收回挽青剑走到小道士面前,随口关怀问道:“你怎么样,还能起来么?”
小道士费力撑坐着,嘴唇发白柔弱扶柳,摇头。
“这里不安全,我带你离开吧。”
密林多茂树,妖灵横行,那双芊芊素手柔弱无骨,阳光下泛着光,竟有种安全可靠的感觉。
小道士缓缓抬起沾血手掌,却改为抓住手腕,面上那驼绯红究竟是害羞而生,还是沾了血色,无法分辨。
“晚辈池屿,多谢上仙搭救。”
“日行善事乃吾本分,倒是你,”龙绾绾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一番,啧声感叹:“心善仁慈也得用对地方。”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心中倒是感叹道:真是个心善仁慈的俊俏小道士呀!
伤口处仍在渗血,龙绾绾皱起眉头,从怀中掏出一瓶疗伤圣药:“这个给你,涂上不过半日伤口便可恢复。”
“多谢上仙!”池屿也不谦让,伸手接过。
将他带出这片密林,不远处海流上有几位船家,想来此处已安全,龙绾绾拜别:“既然此处已经安全,那就告辞了。”
“等下,”池屿急急拉住衣袖,“我本已修成小筑,奈何仙门四散无处可去,本想去昆仑山拜学,可这一路遇到太多危险,上仙心善仙法高,可否带我一程?”
“昆仑山?”龙绾绾寻着太阳辨别方向,指了指前方河流,“这是往西去,跟你不同路。”
“同路的,我早已规划好路线,经过香洲地界再翻过五座山,跨过启明湖便可达。”
香洲地界正是龙绾绾要去的地方,听池屿描述起来,拜学求仙路甚是艰难。
人间的地方龙绾绾没去过,对他所说的路线验证不了真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谨记先前所受的罪,对萍水相逢救下的陌生人,只到此便足矣,龙绾绾婉拒道:“我只是办点事,去不了那么远。”
“没关系,能带到哪里就是哪里。”
龙绾绾只想尽快完成师尊嘱托,好早日回九重天觅得仙职,继续劝道:“你以后别到这种危险的地方就不会有事了。”
不知是方才伤得太重,还是池屿修为过低,只见他咳出一口血来,头晕目眩摇摇晃晃,高瘦挺拔的身躯如山倒,龙绾绾心软接住昏迷的人。
好重啊!
她并非铁石心肠,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在行善了。
停靠在岸边的船家看到满身带血的池屿,目瞪口呆愣住,想要问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龙绾绾招手喊道:“船家,能否帮我抬一下。”
额抬什么?病人还是尸体?
管他呢,跑吧!
看着那一溜烟用上全部力气逃跑的船家,龙绾绾很是尴尬,又审视了遍衣着,狐疑自己究竟有什么可怕。
一连等了几个船家都是如此,烈日曝晒,龙绾绾额头布满细汗,而地上躺着的池屿依旧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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