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救美

晨露微醺，天光乍破。

        孙无觅一夜未眠，他的身子这十年耗损严重，夜里总是不得安眠。

        加之一路颠簸，身子更是疲乏加剧，以至于一晚上内息翻涌，四肢百骸被冲撞得似要爆体，只能不断调息以缓解。

        若是此时有人想对他不利，一定能轻而易举地接近。

        可孙无觅不知道的是，林谆熙这一晚上也同样没睡，在自己的房门口守了一晚上，生怕出什么差错。

        孙无觅轻轻拭去额头的冷汗，换上明晏前一晚放好的宝蓝色长衫。

        明晏的话在耳边回旋：“师兄，你瞅瞅你，日日穿一身白衣，活像个白无常，不好不好。”

        “要有朝气，明日一定要穿这一件哦！”

        换上衣服后，孙无觅对着铜镜束发，看着镜中没有朝气的自己，不禁苦笑：“我何曾不想活得像个少年人。”

        ※※※

        明晏与孙无觅用完早膳后，就准备继续上路，前往九辰山庄。

        九辰山庄与明月山庄是世交，孙无觅早早地便以明晏的名义向九辰山庄送去了投奔的飞鸽传书。

        独木难支，若想成事，这偌大江湖自然要有同气连枝的盟友。

        故旧之交，光明磊落的九辰山庄自然是不二之选。

        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明晏的名义是孙无觅保险的手段。

        孙无觅刚上马车，林谆熙便追了出来：“孙兄，莫急莫急，怎能不告而别呢？”

        刚近身便被明晏拦下，挤眉弄眼，故作为难地说道：“林公子，虽然我们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点患难与共的缘分，但是我要照顾师兄。”

        “……实在是不方便带上受伤的你，我照顾不过来。”

        林谆熙立即会意，一拍胸脯：“明姑娘，我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而且你一个姑娘家老是做这种车夫的粗活，多不好！我来赶车，你就安心照顾孙兄好了。”

        孙无觅听着两人的话，嘴角微不可查的扬了一下，随后轻声开口：“小晏，启程了。”

        林谆熙便立刻看向明晏，眼睛眨巴眨巴的询问是什么意思。

        明晏立刻挥手，示意他跟上，然后悄悄地说：“我师兄不答应的事从来都是直接拒绝。”

        闻言，林谆熙便屁颠屁颠地跳上马车当起了车夫：“客官，您坐稳了！”

        天光正好，天空一碧万顷，林谆熙一边赶着车摇摇晃晃地走，一边转过头看向孙无觅和明晏，眼角笑意更浓，两个人都还是那么可爱，真好！

        ※※※

        重活一次，林谆熙依旧是比鹦鹉还闹人的存在，一路上从天南扯到海北，孙无觅从不搭理他。

        明晏却和他聊得十分愉快，聊着聊着还坐到了前头与林谆熙一起赶车，两人一路上叽叽喳喳，让孙无觅十分头疼。

        最后忍无可忍，冷声：“闭嘴。”他没有刻意提高声量，但就是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晏便识趣地闭上了嘴，林谆熙看着明晏一副乖乖猫咪钻进车厢的模样，也识趣地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然而，不过半刻清净，林谆熙又荒腔走板地唱起了曲子，听得孙无觅额头青筋直跳。

        下一瞬，林谆熙歌声戛然而止，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哑穴被强大的气劲封住。

        明晏幸灾乐祸的探了个头出来：“活该。”

        林谆熙一脸菜色，又说不出话，只得朝她吐舌做个鬼脸。

        “救命啊！救命啊！”

        明晏和林谆熙对看一眼，便飞身朝呼救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正被一群紫衣女子围攻，可打斗间双方又不想伤害彼此。

        林谆熙和明晏隐于暗处，观察着场上的形势。

        明晏小声问：“怎么办，救不救？”

        林谆熙此刻也在天人交战中，毕竟他要救的话，就是帮上辈子的好兄弟的未过门娘子逃婚。

        可明晏却等不下去了：“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不行！”

        说罢，便从腰间拔出软剑，飞身而出。

        见状，林谆熙只得双手合十：“好兄弟，上辈子我已经干过一次拆你姻缘的事，反正你们也没有见过面，再多一次应也无妨。”

        “等我们这世相识了，一定给你找个好娘子赔罪。”

        说完，便施展轻功，同时丢出两枚烟雾弹，“砰！砰！”，趁乱拉住明晏和女子飞速离开。

        回到马车后，林谆熙便立刻扬鞭驱车而去。

        “多谢各位出手相助。”女子轻声开口，端得是千娇百媚。

        孙无觅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明晏便轻声开口询问：“这位姐姐，她们何故要抓你。”

        女子苦笑一下：“不过是想抓我回去成亲罢了，都是同门师姐妹。

        “只不过所嫁之人非我心上人，这才逃婚。”

        “我瞧着她们的装束，倒像是蜀中万蝶宫的，这离蜀中也太远了吧。”

        明晏的手按在腰间软剑上，警惕地看着她，生怕自己救了个祸患。

        女子自然看出明晏的疑问，缓缓开口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是万蝶宫宫主二弟子，姑娘可唤我莫鸢。”

        “我与峰郎两情相悦，早已山盟海誓互定终身。”

        “只不过由于老一辈的恩怨，我俩的关系一直不被师门认可，他本来以为凭借自己的真心，师父终究会被他感动，认同。”莫鸢叹了口气，眼尾有些湿红。

        “只是他刚踏入万蝶宫的山门，便被师父一掌拍成重伤，我苦苦哀求师父，才以答应嫁给九辰山庄少庄主的代价换师父留他一命。”

        闻言，明晏不觉有些愤怒：“你师父为什么这么坏啊，非要拆散你们。”

        孙无觅瞥了一眼明晏，意思不言而喻，慎言。

        莫鸢却只是善解人意的笑笑，确实是温柔似水的模样：“一是舞阳山庄与万蝶宫素来不睦，而峰郎却是舞阳山庄的大弟子；二是师父怕我重蹈她的覆辙。”

        “不过，心之所属即心之所向，我这番逃婚有负师恩，已注定与师门再无瓜葛，现只盼能早日与峰郎再会。”

        林谆熙刚好冲破了哑穴，仿佛几百年没说话了一样，大声嚷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天大地大姻缘最大嘛，姑娘莫怕，我们一定送你与你的心上人相会。”

        明晏闻言立即探出头来拍了拍林谆熙，肯定地说到：“默契！”

        也不知跑了多久了，孙无觅突然开口：“停车。”

        明晏不解地问到：“师兄，怎么了？”

        林谆熙却敏锐地察觉到，前方的树林有杀气，但他一点也不紧张，因为他知道，莫鸢的情郎来了。

        霎时间，前方树林中数十人鱼贯而出，林谆熙抖动流云剑，了然笑道：“来者何人”。

        可来人又不是重生带着记忆的林谆熙，并不想回答他的话，拔剑便朝林谆熙袭来。

        林谆熙便也不得不与之缠斗起来。

        听着外面的动静，明晏也按捺不住，跳下马车加入战局。

        莫鸢以为是师姐妹们追了上来，不愿连累无辜之人，朝孙无觅道了谢，便跳下车，准备独自面对。

        谁知见到莫鸢，那为首的男子便立刻停了下来，扯下面巾，焦急开口：“阿鸢，你没事吧。”

        莫鸢也立刻迎上去，二人相拥在一起，她温声开口：“峰郎，我没事，你呢？你的伤好了吗？”

        严峰紧紧拥住莫鸢，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七尺男儿开口竟然有点哽咽：“我没事，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只是……我还以为此生再也不能拥你入怀了。”

        “还好，还好，我找到你了。”

        林谆熙已经收起双剑回到了马车旁，而明晏此刻已十分动容。

        看着泪流满面的明晏，林谆熙忍不住打趣道：“人家那对苦命鸳鸯哭就算了，你哭个什么劲？羡慕？”

        “没事，叫声哥哥，明日便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明晏白了他一眼，啐了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听闻林谆熙与明晏二人拌嘴打闹，莫鸢这才想起刚刚帮助过自己的众人。

        莫鸢拍了拍严峰的后背，示意他放开自己，随后转身向林谆熙几人拱手行礼：“多谢各位出手相助。”

        严峰也抱拳，朗声开口：“多谢各位出手相助，本想拼死一战的，哪怕溃败而终。”

        “现在好了，我与阿鸢一起浪迹江湖，四海为家。”

        “各位的恩情若有机会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这时，又一男子凑近焦急开口：“师兄，快走，不然师父他们追上来就走不了了！”

        说罢，便吹响了口哨，从林中跑来两匹马，二人立刻翻身上马。

        “师弟保重，各位保重。”严峰抱拳。

        “各位，江湖再见！”莫鸢微微拱手，轻声告别。

        林谆熙与明晏也都拱手回礼：“保重。”

        目送二人远去后，刚刚开口的男子朝林谆熙他们微微抱拳：“告辞。”

        随后，转头喊了一声“撤”！剩下的人便随着他一同窜入林中，片刻没了踪影。

        这时，孙无觅才冷着脸，轻声斥责：“小晏，出来的时候便同你说过万事小心，你这性子何时才能稳妥一点。”

        林谆熙闻言立刻笑着摇了摇头：“孙兄此言差矣，明姑娘这性格我瞧着就极好，多开朗阳光，你该向她学学，笑一笑十年少！”

        孙无觅赏了林谆熙一个关你屁事的表情，大袖一挥，车帘便落下来隔绝了视线。

        明晏朝林谆熙做了一个“你完了”的口型，林谆熙立马大叫起来：“孙兄别再封我哑穴了，我保证一定安安静静当个任劳任怨的车夫。”

        林谆熙本想再与他们说说这舞阳山庄与这万蝶宫的人尽皆知的恩怨情仇，奈何孙无觅实在是太闷了，连一个响屁都放不出来，又怕自己叭叭个不停被封穴，口不能言就只能惟泪垂了。

        于是，便只能自己在心中八卦了。

        这万蝶宫宫主雾灵自十四岁起便爱慕舞阳山庄庄主徐涛，彼时二人都只是自己门派的小弟子，二人一见倾心，携手游历江湖，当时的江湖也称二人为一对金童玉女，般配至极。

        直到雾灵二十二岁，众人都以为这对神仙眷侣会修成正果时，徐涛却娶了姑苏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子，自此雾灵错付八年的真情让二人从此不复相见，二人成为本门派的掌门后，两派之间便更是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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