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亲事

三河村毗邻三条河流，别有一番风光。

        这日过了晌午，老周家的当家媳妇周余氏，便走到了村口，顺着西河流，眼巴巴地望向通往刘杨庄的路。

        周余氏没等多久，就见一个身着大红色衣服的胖妇人，扭着腰从对面走了过来。

        胖妇人是典型的媒婆打扮，笑意盈盈地招呼起周余氏。

        “周家的，怎么劳烦来村口等我啊。”胖妇人拉过周余氏递来的手，拍了拍，“你呀，也太心急了。”

        “胡家嫂子，你昨个递来信儿，说我家福生和刘家姑娘的亲事有了新着落，我这一听，可不就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你来嘛。”周余氏紧了紧胡嫂子的手，眼角的皱纹都带着笑意。

        周家的大儿子周福生，地道的农民，偏生看中了刘木匠家的闺女。周余氏为了让自家儿子得偿所愿，把法子想了个遍。

        这胡嫂子是整个曲阳县有名的媒婆子，给人保媒拉纤二十几年了。

        “瞧你，这回的事儿，可不只是你家大郎的亲事了。”胡嫂子瞧了瞧四周，转头在周余氏耳边低语，“走，去你家再同你细说。”

        周余氏微愣，唇角的微笑有些压了下去，“行，正好我家那口子给你切的猪肉也能带回来了。”

        胡嫂子倒是笑意丝毫不减，闻言更是渐浓，亲昵地攥着周余氏的手。

        二人朝着村东的周家小院方向走去。

        —

        周家小妹和自家娘撞了个面。

        “你个死丫头，成天就知道就往外边瞎跑。”周余氏和胡嫂子快走到家门口，就碰见了刚回来的周苗苗。

        周苗苗今年都十四了，还贪玩任性地很，没事便和同村的几个小姐妹疯疯闹闹的。

        胡嫂子见状，不由得一乐，安抚着周余氏，“周家的，你定一定，苗苗这丫头欢实些好，招人喜欢。”

        周苗苗素日里十分娇蛮，闻言，也只不过撇了撇嘴角，说道，“娘，我回屋了。”

        周余氏见周苗苗跑进了院子，气的不行，“这死丫头，都是被我给惯坏了。将来还能说上好婆家了么。”

        “哎呦，好妹妹，你可别气了。苗苗这么活泼的丫头谁不喜欢，她的亲事有我说项呢，你怕啥子。”胡嫂子拍了拍周余氏的背。

        周余氏面色稍霁，她就等着胡嫂子这句话。

        “我这对不省心的儿女啊。”周余氏推开木门，带着胡嫂子进了院子，“好在还有老嫂子你，不然我可真得头疼死了。”

        胡嫂子是真的胖，有些费劲地和周余氏挤了进去。

        周余氏招呼胡嫂子进了内屋。

        二人坐在塌边，中间放着一袋子花生。

        周余氏的男人周大勇是个闷葫芦，拉个板凳就在一旁坐着，嘴里叼着个烟袋子。

        “周家的，刘家那边嫁女儿，不是要五两银子和一头牛做聘礼么…”胡嫂子手里扒着花生说道。

        周余氏眉毛一皱，瞥了一眼自家不顶用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老嫂子，刘家女儿虽说长得是不错，可也不是天仙，都是农户出身，她家狮子大开口，咋能要这么多，咱家是真拿不出啊。我求您帮着说项，她家怎的还不退一步啊。”

        “哎呦，这不就是吃定你家福生非她家女儿不可了么，你家就福生一个儿子，还不得多上上心啊。”胡嫂子往嘴里塞了一颗花生说道，“你呀，也别急，我想了个法子，就怕你家不愿意。”

        周大勇吐了一口烟圈，只畏畏缩缩地坐在凳子上，看着没什么反应。

        “哎呦，好嫂子，你可快些说吧，这些天福生是茶饭不思的，我这当娘的，看在眼里真的心疼哟。”周余氏把手里的花生仁递给了胡嫂子，脸上满是急色。

        “你家艾叶，马上就十五了，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胡嫂子接过周余氏给的花生仁，眉飞色舞地解释道，“要我说，艾叶那模样身段，才叫仙女儿，那刘家的和她比，简直山鸡见凤凰了。”

        周余氏闻言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一旁的周大勇被烟呛到了，咳嗽了几下，周余氏当即白了他一眼。

        “胡嫂子，你接着说。”周余氏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

        胡嫂子一乐，看了看门口，低声说道，“汾阳村涂家那口子，要给儿子说媳妇，这不，找上我了，说是不怕多花钱，就要给儿子说个年轻漂亮好生养的。”

        周余氏嘴角一抿，把扒好的一盘花生都递给了胡嫂子。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家艾叶，漂亮白净，十里八乡的小伙子谁不喜欢。虽说才十五，可瞧那身段，将来一准是好生养的。”胡嫂子眼角眯成一条线，接着说道，“涂家的涂四，年纪有些大了不假，可人长得高大板正，还有一身本事，艾叶要是与他定了亲，那还愁你家福生聘不了刘家女儿么。”

        胡嫂子说了一通，周余氏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后边了。

        “对，还得是嫂子，想的周到。涂四是个能赚钱的，他家准不能差。”周余氏激动地蹭着自己大腿。

        这时，坐在板凳上的周大勇闷闷地说了句，“那涂四，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恶霸…”

        “你闭嘴吧，儿子娶不上媳妇儿你心里好受啊。”周余氏推了一把周大勇，眼里满是嫌弃。

        胡嫂子赔着笑，“哎呦，这男人厉害点没什么不好的，艾叶嫁过去，说不定是享福呢。”

        周余氏脸上又堆满了笑意，搓着手说道，“还是嫂子说得有道理。”

        嘭！

        内屋门口传来碰倒东西的声音。

        “谁啊！”周余氏骂咧咧地说了一句，只见小女儿周苗苗跑出正门，冲进了院子。

        “死丫头，大人说话你瞎听什么！”周余氏支起了本就半开的窗子，大声喊道，“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周大勇端着烟袋子，直起身子，出了内屋，也没说什么。

        “周家的，你定一定，咱俩接着聊，小辈知道什么也算不得数。”胡嫂子拍了拍手中的花生皮碎屑。

        胡嫂子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这周家婆母老早就撒手去了，眼下家里边，周余氏才是做主的，那周大勇打他几下也放不出什么屁来。

        周余氏脸上又堆满了笑意，拉着胡嫂子的手说道，“那，涂家那边，可知道咱家艾叶…”

        “好妹妹，你可放心吧。那涂家的，眼睛不好，但是心里明白，前几天我跟她说完艾叶，昨个儿晌午就给我捎信，说打听过了，艾叶很合她心意，便托我来你家说和这门亲事呢。”胡嫂子眼角的褶子更甚了一些。

        周余氏停不住地点头说好，“那嫂子，您帮帮忙，就说咱们周家想给艾叶攒些嫁妆，聘礼多要些，就当是给艾叶添了…”

        胡嫂子不禁一乐，“你放心，这面上的体面，我肯定是尽心尽力帮你圆说的。”

        说是给周艾叶的傍身的添妆，但二人心里清楚，这涂家的聘礼就相当于是给福生说媳妇儿的聘礼。

        傍晚的时候，胡嫂子才离开周家，手里提着二斤新鲜的猪肉。

        周余氏一直站在院子门口相送。

        “婶婶…”

        周余氏身子稍顿，转身看向眼前的女孩。

        周艾叶懦懦地绞着手指，眼底有些慌乱。

        周余氏倚着院门口，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精致小巧的面容，白皙娇嫩的皮肤，刘家的姑娘确实比不了。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眼角还捎带几分媚意，最是勾人不过。

        周余氏嘴角撇了撇，视线又移向周艾叶的胸脯，心里不由得啐了一口。

        小骚蹄子，穿着粗布素衣，还鼓鼓囊囊的，真不知道怎么长的。

        周艾叶被周余氏奇怪的目光盯得越发害怕，不由得垂下了眼眸，手心也发了薄汗。

        “站着干嘛啊，进来屋子里，有话和你说。”周余氏推开门，进了院子里，拉着周艾叶就往房内去。

        “哼，就等着嫁给涂四那个混混吧。”周苗苗不知道从哪里又钻了出来，大声说了这么一句。

        周艾叶前脚刚迈进屋，身子就是一僵。

        适才苗苗妹子就同她说了这么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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