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关于成路

几人看完电影，去步行街闲逛，高锦言吵着要他哥好好出出血，看上一个绝版乐高，还是店里最后一件，大猫不同意。

        赵晚星脚有点累，跟南宇坐在旁边凳子上看两兄弟拉扯。

        旁边一个女孩听着听着突然开口道：“你们不要嘛？”

        高锦言看过去，是个看起来很文静温和的女孩，说道：“要！我们要！”

        女孩一笑：“好了，你哥哥都不同意，那我要了。”

        说完就去招呼店员包起来。

        “哥！”高锦言见状，急忙道：“我找这个好久了，平时都没时间出来逛，你妈也不给我钱，给我买吧~，给我买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大猫朝收银台看去说道：“她付钱了，来不及了。”

        高锦言凑到收银台，听那女孩说帮她保留着，男朋友很快过来付钱。

        “我们要！我们现在就付钱！”高锦言招呼大猫：“哥，快来！来得及。”

        “不行！”女孩抗议道：“你们不要我才要的！这是我的！”

        “放屁！”高锦言不管不顾，看着大猫付了钱，连忙让收银员把东西拿来给他，抱紧了就往门外走。

        那女孩一看他要走，紧紧拉住他：“你不许走！把乐高给我！”

        高锦言一只手紧紧抱着乐高：“松开我，松开我！你别拉拉扯扯的，南宇哥救我！”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就在南宇和赵晚星看热闹看的正起劲时，门口传来一声厉喝：“小兔崽子干什么呢？给我松开！”

        一个年轻男人快步走进来，把女孩护在怀里，怒目而视。

        南宇看见这人，一瞬间愣在原地，凭着脑子里一点点残存的记忆，缓缓转头去看赵晚星。

        赵晚星如遭雷劈地呆坐着，脸上还保持着已经僵掉的笑，整个人不露痕迹地颤抖着，脑子里各种声音交杂着快要爆炸，心脏一下一下如同擂鼓。

        那男人不善地高锦言：“你刚刚干什么呢？”

        高锦言转头看向哥哥，却见哥哥看着赵晚星和南宇，他们三人都沉默着。

        那男人顺着他的视线，最终看到了赵晚星和南宇，脸上愤怒的表情化开，转为意味不明的笑：“呦，熟人，好久不见啊。”

        赵晚星脑子轰一声炸开，极力控制着自己，缓慢地说：“出去说吧，成路。”

        “好啊。”成路搂着女孩走到门外，对着门外的梅西童简单说了一句“赵晚星”，在路边点了一根烟。

        大猫听到那句“成路”，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根弦“啪”的一声断掉了。

        他向南宇和高锦言使了个眼色，快步上前牵起赵晚星的手，捏了捏，走了出去。

        成路在外面抽烟，见他们出来，视线落在高赵两人紧握着的手上，发出冷笑：“呵，够快的啊。”

        赵晚星冷脸道：“没你快。”

        成路同行的女孩悄声问梅西童：“这谁啊？”

        梅西童：“诗集。”

        女孩恍然大悟，什么也没说，悄悄挪到了人群最外层。

        成路家有一本诗集，像是从裁纸、缝制、摘抄一步一步手工做的，写满了她看不懂的外国诗歌。

        她一直好奇，成路这个大老粗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追问是不是那个人尽皆知的白月光送的，而对方对此闭口不谈。

        成路一点也没有要搭理其它人的意思：“怎么，要聊聊吗？还是就说说乐高的事。”

        赵晚星的胃开始翻涌，她强忍着干呕握紧大猫的手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你跟他聊吧。”

        高锦言闻言瞪大了双眼，追问的眼神看向南宇，摇摇他的袖子以示疑问。

        然而南宇并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大猫之前不知道赵晚星是否想自己解决这件事，现在明白她不想跟成路说话了，于是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成路伸手去扯：“唉，我不想跟他谈……”

        话未说完，大猫就打开了他的手，这一下看起来只是轻轻拍开，实则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完自己的手都微微颤抖。

        他十分和善地笑着：“脏手拿开。”

        成路被打了一下手，不怒反笑：“这么护着，你是她的新男朋友？乡城的吗，乡城居然还有人愿意要她？”轻轻抚着自己的手，慢悠悠道：“兄弟你该不会被她骗了吧？”

        大猫总算见识到这人，心里有大仇将报的兴奋，有愤怒和担心，复杂的无以言表，笑容更深：“这大过年遇见的也不一定是本地人吧，有可能是贵客，也有可能是落荒而逃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呢，你说是吧？成，成什么来着？”

        南宇提示道：“成路。”

        大猫继续说：“哦，成路，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对普普通通的玩意总是记性不好。你刚刚说什么？”

        成路都有点疑惑了，这家伙的每一句都非常精准地刺中了他的软肋。

        这人十分自恋，从来听不得别人贬低自己。

        但他还是保持着面上的笑：“我说这大街上人人都爱新衣服，你倒是奇怪，就喜欢二手的。”

        “哈哈哈哈哈。”大猫大笑起来，末了他说道：“别这么夸自己，你都该有十几手了吧，刚刚那小女孩呢？”伸头在人群中寻找，看见最外围的女孩后礼貌问道：“刚刚看你跟我们挑中了同一款东西，还以为你眼光不错呢，啧啧，怎么喜欢这种，嗯，怎么说呢，廉价到烂在地里狗都摇头的东西？”

        高锦言在旁边不敢说话，只能紧紧看着赵晚星，她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大猫，但脸色却越来越灰白。

        成路被说的脸上挂不住，又转而笑道：“你看看你，不觉得我们俩很像吗？嗯？没有什么想法吗？你越针对我，说明她越忘不掉我！心疼吧？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讽刺几句以为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明天我睡一觉醒来还要开开心心对别人说昨天遇见个傻逼呢，为了一个女人而已，你保护不了她。”说完他手指点着大猫的胸口：“你还不明白吗？在我这，你们永远都是劣势。”

        大猫马上往后一退，捂着胸口大声呼痛。

        南宇对着高锦言使个眼色，大喊：“你怎么了？好啊你个王八羔子，敢打人？！”

        说完飞起一脚正中成路胸口，把他踹倒在地，大猫骑上去揪着他的脖领左右开弓就是一连串的大耳刮子，高锦言和南宇疯狂补脚。

        梅西童看了眼旁边脸色苍白的赵晚星，良心让他忍住了没有上前帮成路，只是徒劳地拉着架：“别打了别打了！”

        大耳刮子抽的成路一阵耳鸣，他一瞬间的大意已经落了下方，不过他是个不服输的，一把抓住大猫的手，挥拳打他的脸，膝盖不管不顾地顶他的背，一把掀翻了，腾起身就想按住大猫。

        大猫也不是吃素的，从小打了多少架，已是十分有经验，瞅准了就揪住成路的头发，强制把他红肿的脸露出来，在他耳边狠道：“劝你识时务，还当所有人都十几岁好骗呢？”

        “放开我！”成路威胁道：“我要报警！”

        大猫嗤笑：“随便报，我正当防卫还怕你不成？你要是愿意好好的，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再他妈阴阳怪气，还想着害人，老子今天在这弄死你，给你陪葬！”

        横的怕不要命的，成路渐渐安分下来不再挣扎。

        最终，几人鼻青脸肿的找了个咖啡厅的包厢。

        大猫以为这下几个人能好好谈一谈，赵晚星也能解开心结，或者能纾解一点点，却不料世界万事总难如意。

        坐下后没人说话，大猫朝高锦言使了个眼色，他带着成路的小女朋友出去了。

        成路先开口道：“其实没有必要谈，该说的三月份已经说完了，都快一年了。”

        “是没必要谈。”大猫淡淡说道。

        “那你把我弄这来干什么？”成路好笑道：“该不会为了点陈年往事，想让我道歉？你情我愿的，我什么也没做错。”

        “不不不。”大猫摇头，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道：“你想聊往事也可以，但我更想知道，前段时间。”他顿了顿，看着梅西童说道：“你让梅西童去找晚星，想干什么？”

        成路和梅西童面色一变。

        大猫继续说：“惊讶我怎么知道？我告诉你，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那又怎么样？”成路说道：“对我来说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们现在还在为那些事找我，有必要吗？不就是谈个恋爱，被你们说的我好像杀了人，十恶不赦一样。”

        一直倚在靠背上的赵晚星忍无可忍的开口，艰难说道：“你难道没有杀人？你觉得没有什么？你真觉得那些事可以烟消云散？是，对你来说这样的事当然无所谓，你又不是第一次，可这么多年，你真觉得人命不算是一回事吗？”

        此话一出，包厢内几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晚星和成路。

        成路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反驳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人命，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晚星惨淡地笑起来：“你还觉得我什么也不知道？那次去你老家时，我并非一无所获。你的白月光到底为什么自杀？如果她没有和你谈恋爱，以你对她的了解，她会自杀吗？”

        “你别乱讲啊，我告诉你，我是无罪的！”成路拍着桌子吼道。

        “你的无罪是法律没有相关问责依据！”赵晚星红着眼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厉声问道：“从良心上说呢？道德上、信仰上呢？！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被发现，我死了，你敢对着佛祖说你是无罪的吗？啊？你敢对着良心说两个女孩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说完抬起左手腕，摘下佛珠，佛珠下赫然是一道扭曲的疤痕！

        包厢陷入短暂的寂静。

        没有人能做出反应。

        赵晚星从未说过这些，哪怕是醉酒后、吃完药没有意识的情况下，都不曾吐露这些。哪怕是大猫，也只知道两人曾有一段失败的爱情，从而让她受尽折磨，种种爱恨拉扯他都知道，却不曾想这中间竟有过生死。

        赵晚星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继续问道：“你真的觉得自己的行为一点错也没有吗？哪怕失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哪怕我患上抑郁症日日夜夜饱受折磨！这么多年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吗，午夜梦回的时候，没有人找你索命吗？”

        “你胡说！”成路再也难以装作淡定，慌乱否认道：“我有什么问题？我当时对你不好吗？我有什么问题？是你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关我什么事？！”

        “你总是这样，觉得自己哪里都好，做什么都没错！”赵晚星怒斥着，字字泣血：“你从来只会否定我，我稍不合你心意，你就冷暴力搞失踪，做出一副自己受了很大伤害的样子，从而控制我！改变我！从没有鼓励和认同，只有无穷无尽的冷暴力和否定！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不断找人谈恋爱？是为了不断找人去折磨吗？你还记得刚认识我时，我是什么样吗！因为自己童年不幸就通过不断折磨一个一个爱你的人，来获得可笑的尊严和爱，让别人用生命来证明对你的爱？！你的三观有问题！你是个变态！你才应该呆在精神病院一辈子！”

        说完之后她瘫倒在沙发上，大猫紧紧搂住她。

        成路脸色也非常不好，他摇着头喃喃道：“你放屁，我没有，我当时确实是爱你的，是你太作了，是因为你变得让人爱不起来，是你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南宇忍无可忍，抄起手边的咖啡朝他泼过去：“住嘴！”

        成路一把抹去脸上的咖啡，伸手指着南宇：“有你什么事！”

        见包厢气氛又有点不对，快打起来的样子，梅西童连忙按住他的肩：“路哥路哥。”

        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赵晚星的啜泣声。

        2018年7月相识，2021年3月才彻底断，足足快三年，可能只享受过两个月属于恋爱的甜蜜，剩下的日日夜夜，她都在无穷无尽的pua中难以自拔。

        分手、入院治疗、乞求、轻生，试图自救的她什么都试过了，可那噩梦般的回忆总在暗夜里像雪花一样一股脑涌入心头。

        害怕睡觉、害怕社交、害怕麻木的日子，不断去追求刺激，无数个拧油门的瞬间，她都想着松开双手永远的离开。

        但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无边无际的自卑让她难以面对自己，害怕成路可以不去见他，但每分每秒她都在与那个“自己”相处，逃也逃不掉。

        不能看以前的照片，不能听以前听过的歌，以前那个明媚勇敢的自己让她无比羞愧。那三年中去过的任何地方，做过的任何事，她都不敢去做。不敢接受任何异性的示好，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

        她已经丧失了面对的勇气，于是选择逃离一切。不去面对，是不是就不会受伤？她变成一个可耻的逃兵。

        她一度觉得，自己要腐烂在这无解的漩涡中。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从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居然还厚颜无耻地企图通过共同好友找自己重新来一次，像恩赐似的。

        她觉得十分可笑，加害者逍遥自在风生水起，受害者却留下一生难以治愈的伤痕。

        加害者正大光明留下一段又一段可供吹嘘的情史，受害者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过去。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却要忍受病痛和病耻感，还要被别人捏住七寸精准打压而无力反击。

        后面的谈话非常艰难，成路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谈什么，像是丢了魂一样。

        赵晚星根本不说话，大猫试图跟她对话，但她像什么也听不见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僵硬着，一动不动，像一只没有生气的木偶。

        大猫烦躁地朝梅西童说：“滚滚滚，赶紧带着滚！”

        他们走了之后，高锦言走了进来，察觉包厢气氛不对，他看向他们三人，企图看有没有谁来告诉他发生什么事，但没有一个人有动作，没有一个人说话，他只好找了个角落坐下。

        几人沉默着坐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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