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厅辩驳

看见韩玉铭背上了自己的妹妹从小院子里往正厅走去，鹿夏茗将屏蔽模式打开了。

        经过上两个任务圆满完成，系统已经将她的直播互动观众数升级为了2个，所以屏蔽之后，兄妹俩仍然都可以看到她。

        韩玉铭平时虽然对自己的武力值十分自卑，但是仍然是将军府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本身家风就不太注重繁文缛节，此时正厅里将军和兄长正在接见客人，他也不管不顾。

        他不想再让妹妹多受一丝一毫的苦。

        于是他不顾外头的小厮阻拦，背着妹妹径直闯了进去。

        正厅里坐着一个贵妇人模样的女子，身上环佩十分华贵，衣着也是十分富贵的淡黄色锦缎衣裳。

        她缓缓转过头来，一脸震惊看着少年背着个赤脚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脚十分引人注目，过大的骨头被掰扯得畸形弯折，小姑娘脸上挂着两行亮晶晶的泪痕。

        韩玉铭也不顾客人在此，并未想过这客人是什么身份，便直接哭喊道：“爹爹！求求你不要再让奶娘迫害妹妹，给妹妹裹脚了！”

        “妹妹她很痛苦很难受，本来好好的一双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从前妹妹能跑能跳，如今什么也做不得了，连走路都痛！求求爹爹放过妹妹！”

        韩玉铭刚刚说完，将军大怒，呵斥他道：“放肆！家中有贵客，你胆敢来此造次！给我跪下！”

        韩玉铭倔强地摇摇头：“我不跪！”

        “逆子！”将军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个蠢儿子，也不看看家事应该在什么时候说，这里坐着的可是全天下少有的贵客……

        福明长公主……

        韩玉铭不管不顾，在他眼里谁来了也没有妹妹重要，便继续道：“爹爹，若是你同意了，我便是天天在这里跪着也无妨。但现在我不能跪，妹妹的脚疼痛难捱，我不忍她一刻站在地上，我要背着她。”

        福明长公主扑哧一声笑了笑，冲着将军劝慰道：“韩将军，少年儿郎意气风发，本殿很是欢欣，不必对他发火，现下你先解决家世，本殿平日最好看热闹，今日也坐在这里瞧一瞧。”

        韩将军见长公主发话了，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便只得忍着一肚子气坐下，看看自己的小儿子要作什么妖。

        三个兄长都在这里陪着接待长公主，正是因为韩玉铭总让韩将军不省心，这才没把他叫来。

        “说吧，你这次又闹什么？”韩将军没好气。

        之前韩玉铭哭着闹着要学刀法，他从军多年，哪里看不出来这小儿子根本不是那块料。

        果然，学了几天学不成，哭着又不学了。

        上上次，闹着要和兄长一样从军，去了军营一天，和小兵们站在一起像个一手能拎起来的弱鸡，很快自己就悻悻回来了。

        小儿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和他母亲一个样，因此韩将军对他多少有些宠溺。

        学武学刀是需要吃很多苦的，从军打仗也需要受很多伤。

        自己的三个大些的儿子都已经上了战场，小小年纪就吃了不少苦头，身上的伤疤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整天一身臭汗和军营里的臭小子们混在一起。

        韩将军本人可不是什么显赫世家出来的，所有的军功是一刀一刀挣出来的，他当然知道从军的苦。

        好不容易得了个不那么五大三粗，完美继承了他母亲那美貌的儿子，韩将军多少有些舍不得让他也受那些苦。

        更何况，那副细皮嫩肉，小时候不小心摔倒跌伤了，都要哭嚎半日的，还要人哄半日的，这样的小小少年，就算是他几个哥哥，也决计舍不得带他一起吃苦。

        谁知道，这孩子因此还自卑起来了，自顾自认为父亲不看重他、哥哥不带他一起玩，刻苦了几天舞刀弄剑，还是学不好，如今更是作妖，自暴自弃起来了。

        韩玉铭感到十分委屈，自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为何爹和哥哥们总是说他在闹！

        他义愤填膺道：“我就是想要爹同意，让妹妹不再裹脚了，恢复原来的样子！”

        “胡闹！”韩将军可是已经听了许多言语，他只恨自己从前不够重视女儿的教养，五大三粗的，府里又没个掌事的女人，便连给女儿裹脚这等大事都一直没有人管。

        如今，要是出去想给姑娘说一门好亲事，别人一听女孩儿是个天足，便一脸的嫌弃。

        甚至有本地专给豪绅牵线的，一听便震惊了：“将军这般显赫的家庭，莫非女儿个天足？”

        一想起那些人阴阳怪气的目光，韩将军就好似受了屈辱，浑身难受。

        难受的不是他自己这般，而是十分后悔愧疚，自己竟然一直如此大意，没有考虑好女儿的未来。

        家里除了他，就是三个整日泡在军营里的莽小子，个个都还没挣出功名来，自然还未娶亲。

        一个小儿子，弱不禁风的，就永远当个绣花枕头也挺好。

        可这么多大老爷们，竟然都没管教过小姑娘多未来，若不是因为外头有人细心打听着将军家的女儿，他都想不起来女儿该说亲的事儿。

        谁知这绣花枕头混小子，竟然生出了此等害人的念头，难道是成心不想让他妹妹嫁出去嘛！

        这混小子！

        将军怒道：“你懂什么道理？外头好人家的姑娘都是裹脚的，若是不给若安裹脚，往后说亲都没处说去。你能养你妹妹一辈子？”

        韩玉铭倔强道：“那又何不可！我当然可以养妹妹一辈子！只要妹妹不这么痛苦，只要妹妹还能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混账东西！又来胡说八道，让长公主殿下看了笑话……”韩将军气得无法反驳，这混小子说起话来总是头头是道，他嘴笨，没这绣花枕头读的书多，说不过他。

        三个哥哥更是愣了，都不怎么会说话。

        明明觉得弟弟说得很无理取闹，但是好像逻辑天衣无缝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只是看着这兄妹俩轻轻的笑，她已经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许多年了，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少年气息了。

        虽然很傻，但是也很可爱。

        韩若安久久没有开口，眼睛里一直噙着眼泪，她突然发现长公主正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韩若安一低头，瞧见长公主的脚，竟然也是一双天足，不是三寸金莲。

        于是韩若安鼓起勇气，抬头对上韩将军的目光，带着哭腔道：“爹，我很痛，我不想裹脚。”

        “胡闹！裹脚是大周女子爹大事，岂是你说不裹脚就能不裹脚的？”韩将军今日真是疯了，他不知道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也开始胡闹。

        关键是当着尊贵的长公主的面，平时也没见这两个小兔崽子出来胡闹。

        韩若安顿了顿，渴求地看着自己的爹讲道理道：“爹，裹脚不就是为了嫁人吗？可我这一生难道就只有嫁人一件事是重要的吗？”

        “我喜欢跑，喜欢跳，喜欢出去和哥哥一起走遍名山大川，为什么从前可以，如今不可以？为了嫁人，我要牺牲掉我所有喜欢的事情，只为了以后迎合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的喜好？”

        “可是我为自己活了十二年了，为什么从今往后，我就必须得为了别人而活着？我究竟是为了做将军的女儿韩若安活着，还是为了成为未来一个男子的附属品，成为他的收藏品，只为了摆在他家里瞧着好看，满足他那喜好三寸金莲的需求？”

        “爹，可这凭什么？我不愿意。我也相信，这世上总有男子是正常人，不会喜欢那畸形的审美。”

        韩若安鼓起勇气，微微抬了抬自己丑陋的、畸形的赤脚给爹爹看。

        将军府里素来不太注重规矩，小姐露出了赤脚以后，下人们也只是默默躲开了眼神不看，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拘束。

        “爹爹你看，我也不怕什么礼数不该露出自己的脚。可是求求爹爹你看看，我的脚，它本来应该和你们都一样有正常的形状，由着它的天性生长，可如今它是这样一副畸形的样子，这样疼痛。裹脚是真的好看吗？它只是将骨头掰弯掰折了而已。”

        鹿夏茗静静听着，突然发觉自从自己给了这小姑娘一点点启发之后，小姑娘竟然自己想了这么多，而且想得很深。

        韩若安继续道：“我觉得那些喜欢三寸金莲的男子，是一种不正常的癖好。或许正因为他们在外面不能像爹爹一样叱咤风云，所以才要在家里的女人身上找到征服感。在外头窝窝囊囊，在家里头才更加横行霸道，甚至想，在外头再怎么样，在家里他就可以征服自己的女人，一个女人为了能够嫁给她，竟然能愿意将自己的骨头生生掰折，这是多么可怕的崇拜。”

        韩玉铭大喊：“说得对！爹爹就不曾喜欢三寸金莲，我记得小的时候家里的女眷就没有三寸金莲！”

        韩将军已经听得懵了，暗暗抹了抹汗，心想这姑娘都在说什么，女孩子家果然不能多读书啊，这孩子从小没了娘总喜欢和她哥哥腻在一处读书，他也没多管过女孩子读书，读得道理一套一套，他这当爹的都已经听不太懂了！

        因为没有知识而无法反驳自己小女儿，于是韩将军只得啐了一口儿子道：“就你记得的多，你那会还小，你记得个屁！”

        长公主扑哧笑了笑，这一家人，真是太好玩了。

        许久没见过这样的人间烟火气儿了。

        韩玉铭撅嘴表示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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