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赘（3）

朱季谦把朱柳菲抱起来，小侄女今年才三岁，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

        但也有另外一个可能，孩子还不认字，说不定是她姐姐撒谎，所以她记着了。

        这么一想，果然还是要把情书拿出来看看。

        朱冬诚也是这个意思，他还不信了，白纸黑字，他会认错？

        二话不说站起来，进了西屋，找出大女儿的书包，口朝下，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抖了出来。

        朱熠袖高考结束后就出去做家教挣钱了，所以书包里的东西都是她自己手写的教案之类的东西，现在被这么粗鲁地全都洒在地上，叫她有种不被尊重的屈辱感。

        好像被丢在地上践踏的，是她的尊严，是她得不到认可的一生。

        她很愤怒，本打算冲上去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却不想梁星河挠了挠她的手心。

        还用手指头在她手上写了个“等”字。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隐私即将被人窥探的压迫感，叫她很难冷静下来。

        梁星河便指了指朱季谦怀里的小六，眼神暗示：我感觉菲菲做了手脚。

        朱熠袖满心狐疑，可下一秒，她居然真的听到朱季谦在问：“老五，这情书上确实写的是叶旭冉和林红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跟袖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嘛。”

        什么？这怎么可能？朱冬诚一把把情书抢了过去，一看，也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翻来覆去地，他检查了好几遍，根本没有涂改的痕迹，奇了怪了。

        他把情书丢到朱熠袖脚底下，那眼神像是要吃人：“说，你是不是改了，你什么时候改的？”

        “爸，这真的叶旭冉写给林红玉的，他托我转交的，这不我妈出事了我守灵没来得及送出去嘛。四伯你也看到了，肯定是我妈没了我爸受刺激记错了。”朱熠袖虽然闹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可现在事情能这样解决自然是好的。

        说实在的，她对叶旭冉没什么感觉，也不打算谈恋爱，就是这情书的信纸太高级了，自带一股香香的味道，她本来打算带回来把正文部分剪开，剩下的可以给妹妹做个纸鹤什么的，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引起了这么多事儿。

        她现在就想赶紧把这东西处理了，免得她老子继续借题发挥。

        她把情书捡起来，递过去给大伯看了看，随即直接丢进了火盆里面。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倔强的脸庞，清秀，白净，泪痕还没干，但可以看出来，比起刚开始的生无所恋，此时此刻的她，多了许多的不甘，激发出了澎湃的斗志。

        她深吸一口气，这次不理朱冬诚了，直接跟朱伯礼说：“大伯，我家没有儿子，我招赘是合情合理的，大伯你是族长，现在就请你发个话，我这么做，到底行不行？当然，我已经铁了心了，你要是不答应，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最多是让我知道，原来大伯不是一个公道人，四伯家没有儿子，你就整天叫堂姐招赘，换到是我，你就不答应了，你偏心。”

        偏心的帽子一扣，朱伯礼立马坐立不安起来。

        他一向是个体面人，在外面大事小事都可以做得滴水不漏，方方面面的情绪都能照顾得到，可现在，亲侄女儿说他偏心，这要是传出去，人家怎么看他。

        毕竟，袖袖说得也没错啊，老四家的他就支持招赘，老五家的就不肯帮这个忙，那他确实不像个做族长的公道人了。

        这么一想，他只能留了个回转的余地：“你这孩子，这不还在商量呢嘛，你跟星河有婚约的事你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大伯肯定一开始就帮你谋划了。这样吧，先看你二伯那边怎么说，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就算你真的想招赘，王二麻子家那里总归要有个交代。”

        见朱伯礼松了口，朱熠袖勉强扳回一局，她没有继续纠缠，而是挠了挠梁星河的手心：“梁二哥，你先回去换身衣服，等会二伯回来了，咱们再一起谈谈。”

        “你也把衣服换一换，都湿透了。”梁星河的视线从她单薄的衣料上扫过，生怕她感冒了，催促她也去换一身。

        现在是八月底，已经是立秋之后了，虽然天晴的时候温度依旧在二十七八度的样子，可下雨的时候就会特别的凉。

        朱熠袖穿得不多，又淋了好半天的雨，万一感冒了，到时候出殡都难出席。

        张雪莲在世的时候就疼这个大女儿，她不出席也不合适。

        便连催带推的，把人撵西屋去了。

        等朱熠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梁星河这才放心了，去了西隔壁自家院子。

        家里好久没有人住，蛇鼠虫蚁横行无忌。

        梁星河打开生锈的门锁，兜头盖脸就是一张硕大的蜘蛛网，黑黢黢的蜘蛛从他脑袋上溜走，雨后受潮的家具，将一股窒息的霉味儿扑到他脸上来。

        这一瞬间，有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只有手心被挠过的感觉在提醒他，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还有小袖，小袖需要他，他得支棱起来。

        打开昏黄的白炽灯，西屋重新铺了床褥子，他这才把自己的行李放下，找出一套寻常的衣服换上，白衬衫，黑西裤，应该还算守规矩，毕竟他要去陪小袖守灵。

        起身的时候，帆布包里掉出来一本小相册。

        他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沾的灰，翻开看了眼，物是人非的感慨涌上心头。

        也不知道爸妈带着小叔的孩子在南方混得怎么样了。

        他受伤退役的事还没跟他们说，要是知道了，怕是要跟着着急。

        毕竟他这腿……

        叹了口气，他的视线落在最后那张毕业照上。

        那是小袖初中毕业的合照，他厚着脸皮让老师帮忙多洗了一份，上面的小袖站在了最中间，双马尾，白短袖，黑红两色的格子裙，笑得花枝招展的。

        那种天真的纯粹的时光，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今天开始，她和他就要加入大人们尔虞我诈的世界，斗智斗勇，白手起家，养妹妹，奔前程。

        他笑着把相册合上，找出一把破旧的雨伞撑上，回到了隔壁。

        朱仲仪已经回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王二麻子家那个小子。

        叫王远方，因为家里伙食好，又是个农村人当命根子的男丁，所以吃得肥头圆脑的。

        这会儿站在朱熠袖身边，正在嘟囔什么：“你别招赘了，招赘的男人都被人瞧不起的，再说了，你二伯都说梁二哥可能犯事儿了，你要是跟他在一起，那不是跳火坑里了么？”

        梁星河静静地退了出去，回到西隔壁，把他那一堆军功章拿出来，这才重新回到了朱老五家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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