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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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辞珩一贯冷俊的小脸蛋露出几分惊惶:“是你的血?你摔到哪了?”
夏梨乌黑的眼睛看着他,轻轻摇头。
他手微微颤着把夏梨扶住,尽力止住心底的慌:“在这等我,我去找人。”
他刚想起身。
下一秒,夏梨攥住他的衣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铛铛铛——”她笑吟吟地瞅着半蹲着的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是番茄酱啦。我骗你的。”
说完,她便摊开柔嫩的手掌,是一袋开了口的番茄酱。些许番茄酱汁粘在她洁白的掌心,刺目的很。
方才,眼看着跑不了,她情急之下,一摸口袋。
指腹凉软的触感传来,夏梨便知晓是上次外出吃饭时,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两小袋番茄酱。
夏梨鬼主意一向多。于是,计上心来。假装跌倒,趁众人不备,把番茄酱抹了郁辞珩一身。
不能怪她啊。
谁让他穿了件白色的polo衫,衬得红色最显眼呢。
她脸色红润,表情灵动,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楚楚模样。
空气里酸甜的番茄酱味道,腻的郁辞珩皱起眉头。
被耍了。
郁辞珩脸色变了,起身就走:“一点儿也不好笑。”
夏梨见他脸若寒潭,语气瞬间冷下来,跟上他,小心翼翼地挽住他的臂弯:“你生气了?”
他挣了一下没挣开,霜白的小脸上满是恼意:“你骗人。”
闹起脾气来,跟个小女孩儿似的。
真正是小女孩儿的夏梨叹了口气,继续厚着脸皮:“我是为了把他们吓走,才不得不骗人的。”
“…”
骗那群蠢货行,为何连他一起哄骗。
她的力气轻飘飘的,跟家里毛茸茸的玩偶触感没太大区别。郁辞珩冷哼了一声,明显没把她的解释放在眼里。
“小少爷,我们该回家了。”司机站在入口不远处喊。
偌大的花园里,娇艳的花应声落地,粉红的蕊莹润,香气混在风里。
夏梨挫败地松开手。
郁辞珩瞥了眼她的手,兴味索然地回:“知道了。”
他转过身,故意躲开她的视线:“我走了。”
夏梨站在他身后,踢了踢脚边吹落的花瓣,没头没尾地嘟囔了几句。
她刚刚给他当了一回坐垫。
现在两个屁股蛋儿还隐隐作痛呢。
真是不识好人心。
郁辞珩走出几步,不止怎地,身后的那道身影像是扩大了无数倍,压得他心头一阵躁闷。
他骤然回身,看她粉色爱心的连衣裙,细嫩的后脖颈,直到撞上那双大而明亮的小鹿眼。
看到他的一瞬,女孩的小脸立刻浮现笑意,朝他挥挥小手。
郁辞珩心里泛起柔软,嘴唇微动,声音多了分出奇的温柔:“明天下午,一样的时间。花园见。”
-
第二天。
郁辞珩做完了课业,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
朱红的大门前,新来的管家张伯拦下他,“小少爷,您去哪儿?”
郁辞珩轻压眉头,淡淡回:“随便走走。”
郁总和夫人今日因公司事宜去了雪阳,需明日才回。张伯不敢马虎,问道:“需要多久呢,晚饭…”
小男孩儿神色不耐烦起来,话里也带了刺:“晚饭不用喊我,我想吃自会说。”
撂下一句话,郁辞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郁宅。
“砰砰砰”的敲门声锲而不舍地在耳畔回荡。
简雪在卧室换衣物,喊了声梨梨去开门。夏梨立即应下,把画本放回到桌上,跑过去开门。
她个子小,还看不到猫眼。
门刚打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迎面扑来。
妆容涂得跟漆面一样的胖女人,粗壮手臂一挥,冲进来就喊:“简雪,滚出来!”
夏梨被推倒,睁着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胳膊一痛,反应过来时,鞋架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
见那双妈妈给她的新买的白色板鞋滚得老远,夏梨心疼地眼眶都热了起来。
简雪闻声,从卧室里跑出来,她头发还乱着,却顾不上别的,急忙把女儿揽在怀里,轻轻揉着她细嫩的胳膊。
她又急又心疼:“没事吧。”
夏梨缩在母亲的怀里,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慢慢摇了摇脑袋。
简雪把她扶起来,温柔地笑了笑:“去吧,先回房间去。”
夏梨纵然年龄小,也觉得心内不安,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母亲,直到回到卧室关上门。
胖女人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简雪,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米色上衣,针织阔腿裤,头发挽得很低,两端余出一截木簪。
只是当目光落到她脸上时,女人的眼睛一瞬滞留。
光线轻柔。
简雪肤色若瓷,看人时桃花眼含情如波,整张脸美艳不可方物。
与这张艳丽到妖娆的面容不同,她说话时安静温和,气质柔弱雅致。像是清晨花瓣儿下的露珠,染着芳香,一碰就坠,脆弱的让人心怜。
不过一眼,便令人忍不住地嫉妒生恨。
女人咬着牙,憎恶的表情几乎要将脸上厚厚的粉面挣裂,“你就是简雪吧。”
简雪抬头,控制着情绪问:“您是哪位?为什么跑到我家里来闹事。”
“我女儿在你们舞蹈室学芭蕾,我老公天天接送,结果呢!”女人大吼了一句,腮帮子的肥肉跟着颤了颤,哀凄喑哑的声音里带着浓稠的憎,“现在闹着要和我离婚。”
“还不是你这个贱货!勾引了他!”
简雪在一家舞蹈室当了几年的老师,确实有些父亲来接送孩子,但她一向只是负责送到门口,平时无事她也很少与男家长交流。
莫须有的罪名。简雪下意识地皱眉。
她轻轻笑了笑,讽刺道:“女士,我没做过的事,不是你指着我骂两句就会存在的。”
“你没做过?你没做过…我丈夫衣服里贴身放着你们舞蹈室的名片,”女人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似是极度恼恨。她上前甩了简雪一巴掌,眼睛像毒蛇一般勾住简雪的脸,“我说起你们舞蹈室,他跟像猫见了老鼠一样!”
简雪的脸猛地一偏,指甲刮擦,几缕发丝掉落下来。
她眼前一阵发黑,猛然想起舞蹈室新来的一位助教老师。
女人不停的咒骂着,嗓音哀怨,另一手用力掐着简雪的脸。
痛觉后知后觉袭来,简雪眉头紧蹙,挣扎着用手反击:“麻烦您冷静一下。”
夏梨从门缝里见到妈妈被坏女人欺负,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来,小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她身上,“放开我妈妈!”
女人一脚把夏梨踢开,面粉般的圆脸狰狞着,像是下一秒便会分崩离析,“小贱人,你和你妈妈一样。”
那一脚揣在小女孩儿柔软的肚子上,“砰”地一声,她头重重砸在鞋架上。
钻心的痛,直达神经。
女孩脸色惨白地爬起来,贝齿紧紧咬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梨梨!”简雪心疼到无以复加,她火气蹭蹭直冒,咬着牙关,甩手就是一巴掌还回去。
“再碰我女儿,我跟你拼命!”别看简雪素日性子温和,但骨子里硬的很。
这巴掌打得女人头发倏地散下来,半边脸肿的老高,越发的像个得了失心疯的泼妇。
她恶毒地回望着简雪,尖利喝道:“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这件事惊动了左邻右舍,闹到了警局。
女人不肯罢休,嚷着要舞蹈室关门,赔偿她破碎的家庭。
警察受不住她的胡搅蛮缠,把她丈夫喊来盘问,又叫来了舞蹈室新来的老师。
连绵不绝的怨妒与仇恨,在得知丈夫爱上了别的女人后,彻底化为绝望与哀戚。
简雪被迫在警局呆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才带着熟睡的女儿回到家里。
小女孩儿折腾了一夜,在她怀里睡得倒还安稳。
她还在煮早餐,夏梨便清醒了大半,扑棱着小手,套上衣服出了门。
-
晨雾四起,亭子里还亮着灯。
夏梨走过去,见郁辞珩靠在亭柱上,呼吸轻浅。
他皮肤苍白的几近透明,阖着的眼睫有点湿润,头发丝都像在冒着凉意。
应该…不会在这里坐了一夜吧。
夏梨心里有淡淡的愧疚流动,她眼皮轻颤,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阿辞。你怎么还在这?”
郁辞珩慢慢睁开眼皮,轻轻嗯了一声,他蹙着眉头,像是在适应乍亮的天色。
他说:“在等你啊。”
夏梨想说点什么,可心里堵得实在紧,只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他。
刚醒过来,他看夏梨还是重影的。
声音也异常的疲倦,带着一股讨债的意味,又问:“你家里是没有闹钟吗?”
“…”夏梨心虚,瞥了他几眼,乖顺地低着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等那么久。”
郁辞珩揉了揉太阳穴,正欲起身,小腿一阵抽搐,他烦躁的坐回去。
夏梨舔了舔干涩的唇,“你等不到就回家嘛…”
他坐直身子,忍住小腿传来的难言不适感,冷冷清清地看向夏梨。
女孩儿玉白的指尖搅在一起,闲闲散散地瞧着他,一板一眼说出的话却是没心没肺极了。
“你不能怪我。”
“我也没让你等我。”
郁辞珩没说话,可内心的火气都已窜出头顶。他冷冷瞥了她两眼,摇摇晃晃地起身往下走。
夏梨跑过来搀扶他。
郁辞珩淡然地躲开。
郁辞珩是个顶没有耐心的小孩子。
过了相约的时间半个钟头,他大发雷霆,去按她家的门铃。一遍又一遍,无人回应。
他想一走了之,可又担心自己若离开了,她到了会看不到他。
他在小花园等啊等。从下午等到深夜。
可她没有来。
皎洁的月光散去,梨花落了满地。
郁辞珩气到发抖,她失约了。
他等了一整夜。
郁辞珩的内心,从惊天骇浪到风平浪静。
他脑袋乱得都快炸掉了,被耍了,而且不止一次。
生气。可比起生气,更多的是一缓一涌的不满与埋怨。
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清清淡淡,无谓又寡然,像是随手施舍一只流浪的小狗。
夏梨心里叹气,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低着小脑袋,咬字重重地说:“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吧。”
“…”沉默半晌。
郁辞珩目光扫过她假意服软的脸。看到女孩儿眼底瞬间逝去的那点不耐,他的自尊心摇摇欲坠。
“不用了。”
郁辞珩抬眼,琥珀眼珠亮晶晶的,跟在水里泡过的一样。
淡红的唇说话时一张一合,讽刺人时完全看不出稚嫩的年纪:“假惺惺,最让人生厌。”
“…”夏梨头晕了两秒,没吱声。
盯着郁辞珩紧抿的唇,她才明白过来,这是在骂她呢。
打从昨天下午便没安生过,她和妈妈都被人欺负到警局去了,一夜都没合眼。自己刚到家就跑过来找他了,他倒好,发起脾气来了。
这句话简直像是燃油遇上烈火,点燃了凝着脾气的小姑娘。
夏梨的表情极力克制着,但闷了一整天的愤怒把心烧出了个洞,不可名状的委屈四处泛滥。
她往前逼近了一步,对上郁辞珩的眼:“朋友之间要好好说话。我不是故意不来的,也没想到你会在这等一夜。”
“和你说过的。”
微亮的天幕下,他注视着夏梨的表情,还是那副冷冷的倔强模样。可腔调里却是无奈压抑的,夏梨没听出发火的征兆。
又过了一两秒,夏梨反应过来,他想说的是什么。
——郁辞珩从不食言。
时间静止了一瞬。
夏梨怔了一怔,看着面前俊俏的小男孩,自认为有理的小火苗眼神刹那间倒去,渐渐转变成“那…要不我认真道个歉”。
不知所措之下,她摸了摸脑门。
啊,好痛。
这才突然想起,那个又胖又凶的女人一脚差点把她半个胃踢没了。
小姑娘灵机一动,凑上前去,拽着他的胳膊晃来荡去的,“我昨天下午没来,是因为有人到我家闹事,我和妈妈被打了,在警局等了一夜。”
她添油加醋地描述着,时不时地拖着一点奶里奶气的尾音,恨不得把自己的脑门杵到郁辞珩脸上去:“我的肚子现在还疼呢。你看我的头,都快被打出个窟窿来了,阿辞,你心疼心疼好朋友呀。”
郁辞珩抬头,看向她的眼中粼粼波光。
他心软了一大半,可还是半信半疑。
夏梨扒拉开额上的碎发,白皙的额角一块高高鼓着,红肿了不说,周边皮肤还破了点皮。确实是受了好大委屈的样子。
郁辞珩没立刻说话。
顿了一会儿,夏梨实在受不住他沉着的脸,刚想再夸大点说辞。
就听到郁辞珩说:“走,把我家保镖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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