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中

晚饭吃到一半，郁青言接了通电话，匆匆回了公司。

        送走他，尹静婉和简雪两人去了书房聊天。

        夏梨钻到郁辞珩的书房看了会动画片，趣味过后,她缠着郁辞珩一起放仙女棒。

        郁辞珩一脸嫌弃，但拗不过小女孩的欢喜劲儿，只能纵着她的意。

        夏梨从张伯那讨要了打火机，把郁辞珩手里的烟花棒点燃。

        刹那间，“呲”地一声，白色的绚烂火星在眼前喷射开来。

        夏梨抿住唇，目光在夜色里落到少年身上。

        他第一次摆弄这玩意，毛茸茸的茶色脑袋应声向后撤了下。

        一副受惊了的羸弱模样。

        细微的小表情可怜又可爱，夏梨嘴角翘起，小幅度地笑了。

        一根很快燃尽，郁辞珩四平八稳的，把残余铁丢扔在一旁放了水的垃圾桶里。

        他乌色长睫压低，淡色的唇向上挑：“女孩子，就是喜欢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夏梨轻轻“唔”了声，没反驳他的话，笑着给两人又点上一支。

        金色火花绚丽的绽放，女孩笑着挥动手里的烟花棒。

        耀眼的火星下，小姑娘眉眼弯弯，柔美到发光。

        她笑着转圈。像极了手拿魔法棒的小仙女，绕着一道道光圈翩翩起舞。

        “阿辞——你看，好好看！”

        郁辞珩轻扬唇边，很不爱看地挑眉：“烟花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雪化了些许，水滴顺着屋檐“啪嗒啪嗒”的下坠。院里黄调的灯，虽暖但算不上亮。

        少年一身白色着装，从头到脚，干净剔透到发光。

        他身形笔直的捏着烟花棒边缘，半边清贵小脸掩在金粉的阴影下，昏昏暗暗看不清明。

        月辉笼着的下颌和唇角紧收着，琥珀色眼里波澜翻涌。

        夏梨侧目笑道：“阿辞最好看。”

        听到她的回答，郁辞珩并不满意，直视着她不依不饶：“我好看？好看…你还一直盯着烟花看。”

        “夏梨，”他得寸进尺道，“夸奖是要讲究细节的。”

        小姑娘慧黠地点头，明白了他在意的小心思：“你的头发好看，眼睛好看，今天穿的白色外套也好看。”

        她软着嗓子，无条件地哄着面前的小少爷，“还有仙女棒拿在你的手上最好看。满意了吗,郁小公主”

        这年郁辞珩还没变声，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孩子气：“我不喜欢最后的称呼。”

        又不喜欢，小公主可真挑剔啊。

        夏梨仰起脑袋，理直气壮地凶他：“早上生气，中午生气，晚上生气。郁辞珩，你上辈子是个气球吗？”

        他唇边笑意轻轻，眼中映着莹润的雪色：“也许吧，但我得是飞得最高的那个。”

        -

        六年级的春节来临之前，经夏梨邀请，郁辞珩终于吃上了这些年来第一顿迎接新年的饺子。

        去夏梨家之前，他很认真地装扮了一番。特地穿上了夏梨之前说过设计很有创意的绿色印花毛衣。

        虽然打心里不爽，夏梨根本没因此多看他几眼，但依旧矜雅地陪着夏梨母女看了大半晚的春节联欢晚会。

        期间，夏梨不止一次地拉着他的袖子说蔡明女士的新发型配上她的着装，十分有创意。

        但凡她笑得稍微淑女点，措辞稍微适当点。

        郁辞珩也不会盯着自己的绿毛衣，脸色难看到令简雪认为他身体不适，无辜诱哄着他听了大半天灶王奶奶的故事。

        和热衷于此的夏梨截然相反，郁辞珩一直不爱看神话故事。

        他打小主张知识和金钱方面的务实，但又不能和夏梨解释，神话中的幻想情节多源于人类的无知无能，毕竟它的趣味性是夏梨的日常消遣之一。

        只是，当听到玉皇大帝美丽睿智、贤惠善良的小女儿爱上了烧火做饭的穷少年，他瞬间明白荒诞性才是自己排斥神话故事的原因。

        不过好在经他提点，夏梨深思熟虑到她要是那个小女儿，穷少年可能连做饭的炊具都买不起，她会被活活饿死之后，小少女很笃定地表示自己不会喜欢上一个穷烧火的朋友。

        这种令他很有安全感的发言，让饺子这种食物，尝起来还不错。

        当然，如果后来没尝出夏梨在饺子皮里包了橘子酱和巧克力，他会更喜欢。

        直到期末考试结束之前，郁辞珩都和她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听起来，他是勉强自己每天和她一起上下课，放学一起回家。

        事实上，除去课外学习，夏梨根本没法逃脱郁辞珩的教学魔爪，他几乎是耳提面命的揪着夏梨不放。

        她想，郁辞珩也太一惊一乍了。

        菁华小升初，只要没太大问题，都是本部直升。

        然而这并不妨碍小少年每日恨铁不成钢地警告，初中部分班要求严苛。如果期末成绩不能达到优秀的话，她很可能被分到实验部或课改部。

        她笑着说每个部门都很好。

        听了她的回答，郁辞珩的眉眼顿时染上几分躁意，冷笑着说实验部就是垃圾，课改部依她的智商，想都不要想。

        夏梨半天没说话。

        郁辞珩目光闪动，皱着眉大发慈悲道。

        如果她去了课改部，想要自己陪，他不是不可以考虑一起去。但是在实验部读书，还不如去校门口捡塑料瓶子来得有前途。

        无意间想起这一幕。

        坐在刨冰店里等着郁辞珩一同报道的夏梨，咬着碎冰默默叹了口气。

        还好自己比较幸运，每门都考到了90分，阴差阳错和他分到了一个班。不然该怎么和这朵高岭之花解释，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初一开学前已经在做高一的函数了。

        别看郁小少爷平日端着姿态，漠然冷艳。自己要是没考好的话，他可能会活生生把自己剥皮拆骨，然后再野痞的吆喝一通。

        呵…你看，就是这个蠢货。

        她从精英部被分到实验部了。

        -

        九月初，太阳高挂半空，热辣辣的火舌黏住了空气里的微风。大地像个蒸笼，烘着枝头令人烦躁的蝉鸣。

        夏梨慢吞吞地搅着面前的赤豆刨冰。

        没两分钟，穿着菁华校服的少年推开咖啡店的门，克制着满腔怨气走了进来。

        只不过一个暑假而已。

        少年身高已经过一米七，茶褐色发丝耀武扬威的闪着金光，脸部线条流畅。张扬标致的长相，人群中不用仔细分辨，就很显眼。

        他还没坐下，就毫无顾忌地开口：“我严重怀疑学校的选拔系统出了问题，郗错那种人怎么可以迈进菁华初中部的大门！”

        说起话来那股嚣张欠抽的气焰丝毫没变，“他居然还能在课改部，笑话！”

        夏梨把葡萄汁往他面前推了推，平平静静地咬着吸管，时不时哼唧一声，附和着眼前小少爷的观点。

        她一点也不意外郁辞珩的连连奚嘲。

        脑海中闪过某些类似的情绪碎片。

        比如前不久他打电话给自己，炫耀即将作为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一事，还不忘阴阳怪气地质疑半年前的书法比赛结果。

        夏梨单手撑着腮帮子，被脑子里表演单口相声的郁小少爷，莫名逗笑了。

        咖啡店里还放着流行歌曲，乱哄哄的。

        见到少女唇边轻扬，郁辞珩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皱了下眉，扯着唇冷漠道：“他来菁华，你很开心？”

        夏梨思维慢了半拍，嘴巴微张着小声“啊”了下。

        郁辞珩却以为她是被自己猜中，支吾着言语，杏仁眼里满是迷茫委屈，柔柔的能溢出水来。

        一副无从反驳的可怜楚楚相。

        气氛凝滞，他直皱眉。

        停了几秒，郁辞珩动了动嘴唇，让步道：“不准说开心。”

        夏梨不可能不知道。

        他讨厌郗错，这个故作清高的鼠辈，从头到脚。

        夏梨咬着红豆，满眼无辜：“才不是呢。我是想到某人暑假第一次打电话给我，话里还有哭腔呢。”她幽幽凑近了些反问，“郁小朋友，你是不是太想我啦？”

        突如其来的问题。

        店里的音乐还在播放，女孩声音不大。

        但一字一字如雨点落入水面，隐蔽的敲击在他心脏处，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声音震耳欲聋。

        完全陌生的感觉。郁辞珩呼吸停滞了几秒，一时心慌到竟不知如何回话。

        夏梨望着他的瞳孔清澈，唇色绯然。

        灵动又清透的笑容，近在眼前。

        他垂着眼把面前的葡萄汁推到夏梨跟前，背微微向后靠去：“兑水太多了，下次别点了。”少年略微透过气来，假装不以为意地眉梢微翘，“暑假…不是你先给我打的电话吗？”

        夏梨用小勺吃了口冰，一本正经道：“我承认，可能是我先想你的，但是电话是你先打的。”

        她对郁辞珩一向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

        这就导致小姑娘没心没肺的程度，郁辞珩早早就体会过。

        他没立刻回话。

        只见他眼睛眨了两下，薄唇抿得很紧，脸颊跟着耳根变得微红。

        吃完刨冰，夏梨心旷神怡地抱着刚领到手的书本，屁颠屁颠地跟着郁辞珩去班级报道。

        她无声庆幸，还好提前打电话喊了郁辞珩一起来，不然学校这么大，自己肯定会迷路。

        夏风燥热，校园里的茉莉花开得正好。

        教室里，稀稀落落的学生，都在整理自己的东西。

        一进门，黑板上几个龙飞凤舞的粉笔大字，立即吸引了夏梨的注意。

        ——自行就座。

        夏梨咂咂嘴：哦豁。好潇洒的教育方式。

        只不过，确定不是变相的给郁辞珩这种小坏蛋开后门？

        果然下一秒，他站定身姿，特别臭屁的踢了踢第一排中间学生的椅子腿，不冷不热道：“起开，我要坐这。”

        一霎那，周遭人明里暗里的打量一茬又一茬地飘过来。

        郁辞珩特讨嫌，没感情地抬眼：“还要我请你？”

        戴着圆眼镜的蘑菇头男孩，缩着脖子收拾东西离开之前，还不加掩饰地贡献了个古怪诧异的眼神。他一定听说过不少郁辞珩的恶霸地主行径，并且没料到，他会人模狗样地主动要求坐在前排，还是第一排。

        太诡异了。

        夏梨半笑不笑地感慨，同时否决了郁辞珩还未说出口的想法：“鬼才要坐在第一排。”

        早想到她会拒绝，郁辞珩气定神闲地在第一排坐下来，“你最好是能找到一个免费的补习老师，一个记两份笔记的机器，还有一个在你抄作业时，提供人性化帮助的体贴同桌。”

        夏梨抱着书本站着，理直气壮道：“可我上自习课，再也不能睡觉了。”

        郁辞珩靠在椅背上，打量着面前执拗的女孩，懒洋洋地轻嘲道：“你这身高，坐在哪儿都不耽误你睡觉。”

        “…”

        周围一小圈的学生都是看热闹的状态。一个个憋着笑意，却又不敢在郁辞珩跟前发笑，只能压着，互相传送着浮夸的眼神。

        众目睽睽之下，尚且还是小少女的夏梨心灵严重受创，糗到架不住坐下时，脸上还挂着窘迫的笑。

        为了掩饰尴尬，她促狭地笑着翻开书。

        默了两秒，罪魁祸首颇为得意地哂笑道：“看吧，你总会到我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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