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生最可悲莫过于深陷在过去的泥…

第二天一早，父亲照例早早出去工作了——自从升入高三，凌寒姐弟俩每个礼拜跟父亲打照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起床的时候父亲已经上工，放学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睡下。

        意外的是，通常这个时候就出门的凌风，却稳坐在桌前等着凌寒。

        “姐，你稍微快点行吗？”看着凌寒不紧不慢的样子，凌风还是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你着急就先走吧，”凌寒盯着黑眼圈哈欠打个不停，“不用等我。”

        “给我。”凌风站起身，伸出手。

        “什么？”凌寒不明所以。

        “信啊！”

        “什么信？”

        凌风皱皱眉，忍不住探了探凌寒的额头：“你这也没发烧啊，年纪轻轻的不会得老年痴呆症了吧？”

        “神经病……”凌寒拍开他的手，转身进了洗手间。

        “信啊！信！”凌风无奈，“你让我转交给盛开的信呢？快给我，我要出门了。”

        凌寒挤牙膏的手顿了顿，说：“信啊……我没写。”

        “为什么呀？”凌风十分不解。

        凌寒抬眼望一眼镜子里蓬头垢面一脸疲惫的自己，苦笑着回答：“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考一个理想的大学。感情这种事，我现在不敢想，也不配想……”

        “姐！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不配了？！”

        “凌风你知道吗，如果我现在有一丝的懈怠，都会觉得对不起妈妈。”凌寒咬了咬嘴唇，“我不能让妈妈失望，她在天上看着我。”

        顿了顿，她又开口问：“那个时候……你恨我吗？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冷血？”

        凌风沉默着，没有应话，要说不恨那是假的。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硬拉着你去考试，好好的送走妈妈，哪怕后来拿着妈妈的赔偿款复读，心里也会好受一点吧？又不是非考试不可……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我才是正确的理智的，我那样做是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可事实上，如今想来，我就是冷血，所有的理由不过是我用来自我安慰的开脱词。我不想再多等一年，我想离开那个令我感到窒息的小镇，我……”凌寒回头看着凌风，“你恨我吗，凌风？”

        凌风看着凌寒的眼睛，点点头：“老实说，那个时候我真的恨过你，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后来有一天，我看了妈妈的日记，突然一下子释怀了。”

        接着他把母亲日记里的内容一五一十说给凌寒听。

        “所以，姐。”凌风像个哥哥一般，拍拍凌寒的脑袋，“妈妈不会怪你的，她泉下有知，也会为今天的你开心的。你那么优秀！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可是……”

        “姐……不要可是了！那个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会有赔偿款——也幸亏那个司机有良心。即便我们知道，让你拿着妈妈的赔偿款白白浪费一年去复读，你就真的不会后悔了吗？也许你还是会自责——自责不该花妈妈的赔偿款。包括后来我们来县里租房子，你也一直没开心过，你觉得我们不该心安理得地用妈妈的赔偿款来生活。是不是？”

        凌寒红了红眼睛，没有说话。

        “可是，姐！是你自己说的，人要学着向前看。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凌风打断凌寒的话，“别抱怨，也别去后悔。你知道，人生最可悲的是什么？”

        凌寒摇摇头。

        “人生最可悲莫过于深陷在过去的泥潭里，不停地后悔，错过当下的美好，也无法看清前方的路。你可以懊悔一阵子，可以失落一阵子，但你不可以一直这样消沉下去，不停消耗自己对生活的热情，对未来的热情，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凌风的话可谓一针见血。凌寒的眼里闪过一丝难过，又很快恢复如常，她勉强笑笑：“你今天是怎么了？一本正经像个大哲学家似的。”

        “我希望你能快乐。”凌风此刻的神情无比的认真，“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开心快乐。妈妈已经去世了，这件事没办法改变，你不可以再让爸爸为你担忧。这几年，你总是忧心忡忡的很少笑。爸爸每次在你面前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你感觉不到吗？他担心说错话会惹得你难过。”

        凌寒回想起这几年的点点滴滴，想起父亲畏畏缩缩的眼神，心里一紧——是啊！母亲去世，难过的不止我一个，我这个样子，何尝不是在伤害父亲？

        “谢谢你，凌风。”凌寒决心和那时候的自己和解，“我知道怎么做了，虽然一时半会儿可能有点难。我会尽力的……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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