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忆症

【宿主大人，你可一定要挺过这个难关啊，不然我们就完了呜呜呜……】

        白月光系统在佘夙眠的识海中哭唧唧。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被主神销毁的场景——黑漆漆的大光团长大了嘴，然后啊呜一口，吞掉了他这个小金光团子。

        “难关？不见得。”佘夙眠心道这才哪到哪，真正的难关是暴君真正的童年白月光，若是在他攻略成功前，暴君那不知道去哪了的真白月光就出现了，到时候，他这个冒牌货与白月光系统这个没用的笨蛋，才是真的要手拉手一起完蛋。

        季宁从背来的药箱中取出一块黄杨木雕刻而成的虎型脉枕，轻放在榻上的小炕桌上，然后温声道：“还请公主伸出右手，让在下为您把脉。”

        佘夙眠依言照做，倚在榻上，从水蓝的广袖中伸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在透过窗的春日曦光的映照下，他的肌肤白得几乎发光，又透着一丝好看的浅粉。

        李玉衡瞧着，忽然想起先前从他手中跑掉的小蛇，鳞片也是白中透粉。

        “公主失忆后，都还记得些什么？比如双亲，兄弟，自己的喜好……”季宁边把脉边询问佘夙眠的情况。

        “什么都不记得了。”佘夙眠摇了摇头，叹道，“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就连自己姓谁名谁，都是云赫使臣他们告诉我的。”

        “昨夜寿宴上，孤问起时，你自称眠眠？之后孤几次唤你眠眠，你亦坦然接受？”李玉衡皱眉，“难道这也是云赫使臣告诉你的？”

        若当真如此，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针对他设下的局——只是想着这短短时间的相处，佘夙眠所表现出来的与眠眠的相似之处，他又打心底里不愿相信。

        他实在是等得太久了，久到几乎无望，才堪堪见着希望。

        “不，没有人告诉我。”佘夙眠抬头，不惧李玉衡审视的目光与之对视，惘然道，“是我每夜梦间，总能听到有人如此唤我，时间久了，我便以为这是我的小名。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卓言朵兰’这个名字，‘眠眠’更令我感到熟悉和亲切。”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坐正了身子，雪颊生粉，笑着对季宁说：“季大夫，我想起来了，我还有记得的东西！”

        “什么？”仍在探知他脉象的季宁问。李玉衡也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他。

        “簪子！我发间的龙角簪！”佘夙眠再次拿龙角簪为由，胡编乱造，“我记得这支簪子是我的宝贝，不能离身，也不能让别人抢走。还有，送我簪子的人，他——他好像在等我，对，等我，好像有人在等我。”

        闻言，李玉衡的心情有些复杂，既失落于佘夙眠几乎全然忘记了过去，又欣喜于佘夙眠并非对他毫无印象。

        【系统提示：暴君好感度+1！目前累计好感度：7！】白月光系统及时播报道。

        佘夙眠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李玉衡，对会自我攻略的暴君很满意

        “公主就只记得这些？”季宁皱眉，这说了等于没说。佘夙眠的失忆症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竟是把过去全忘了。而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嗯嗯！”佘夙眠佘夙眠收回余光，笑着点了点头，仿佛仍记得这些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季宁，公主的失忆症，你能否医治？”李玉衡心里犹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季宁收回搭在佘夙眠腕间上的手指，并未当面直言，而是起身对李玉衡行了一礼，神色严肃道：“还请陛下移步。”

        李玉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遂叮嘱佘夙眠安心等着，然后便随季宁出了东暖阁，又往西侧走了数十步，保证让暖阁内的人听不见他二人的声音。

        殊不知他俩前脚一走，后脚佘夙眠就指尖一动，弹出一团雪白的灵力裹着一丝无形的神识，化作一条筷子粗细的小蛇，悄摸摸地跟过去偷听了。

        “据微臣所知，遭受刺激、头部受创、酗酒和服用药物……皆可致人失忆。”季宁先是谨慎地列出已知的所有可能，“此外，便是上界修士们的神仙手段了。不过听闻修士规矩颇多，轻易不会对凡人出手。想来公主失忆，应是与此无关。”

        偷听的小蛇闻言，暗自嗤笑，这季大夫未免也太高看修士了。规矩再多，也没有逃避规矩的法子多，修士一日不成仙，终究还是肉i体凡胎，并不比凡人高贵。

        “微臣才疏学浅，暂未通过公主的脉象看出什么，故不知如何下手医治公主。不过微臣倒是有两个建议，或许可助公主恢复记忆。”季宁略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李玉衡皱了皱眉：“有话直说无妨。”

        “一是请来更高明的大夫，如微臣的师父老姜头或寻到公主的娘亲佘神医，为其医治。二是通过触景生情之法，看是否能以旧景勾起公主过去的记忆。”季宁道。

        李玉衡听罢，沉思了片刻：“你稍后修书一封，请你师父老姜头来京一趟。”

        “喏。”季宁应后，想了想，又好心提醒道，“老姜头虽是微臣的师父，但若论医术，恐不及公主的娘亲佘神医。”

        老姜头乃是叶氏养的府医，数十年前便已名满民间，可即便如此，老姜头面对叶氏小少爷的先天脚疾也束手无策，还是收养李玉衡的那年，叶氏请了佘神医过府诊治，才治好了叶氏小少爷的脚，也去了叶家大小姐多年的心病。

        “孤知晓你的意思。孤与眠眠幼时相处短暂，又不知他后来的经历，触景生情之法怕是无从施展。如此，孤若执意想眠眠忆起往事，唯有请来医术更为高明的大夫，或是寻来他的家人从旁帮助。”李玉衡沉声道。

        季宁垂眸不语。他隐约觉得，陛下似乎并不想寻找佘夙眠的家人，甚至是想用云赫公主这一身份，顺理成章地把人留在皇宫内。

        “孤只是忧心，若是寻来眠眠的家人……”李玉衡转过身，望着殿外湛蓝却一只飞鸟都没有飞过的天空，背着手，叹道：“他恢复记忆之日，也是离我而去之时。”

        幼时，眠眠的娘亲佘神医，就不是很喜欢眠眠与他太过亲近。他曾偶然听见佘神医告诫眠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待离开后再不许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藏在角落里的小白蛇悄悄探出了头，恰好望见年轻帝王眼底的迷惘与不安。他犹记得那日寿宴上独坐的天子——孤独寂寥，像走出山林却误入城池的野兽，纵使伪装成人，也融入不了人群、享受与普通人一样的笑闹。

        虽然这头野兽，有时候恶劣了点，但不得不说，此刻瞧着还怪可怜的。

        “系统，你说，这暴君为什么会对一个幼时遇见的小姑娘念念不忘？”佘夙眠非常不理解李玉衡对眠眠小姑娘的执着，甚至隐隐觉得过于变态了。

        【宿主大人，人家暴君当年也是个小孩子好不好。】白月光系统一头黑线，【如果暴君是个成年人，却对一个小姑娘上心，那才叫变态呢。】

        佘夙眠不适地甩了甩蛇尾巴，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笨蛋系统教育了。

        【宿主大人，我搜索到答案了！】好不容易被宿主询问一回，不想一直没用的白月光系统雀跃道，【暴君大人这种情况叫——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又是你这小蛇？”

        正在琢磨白月光系统那句话的小蛇，无意识地扬起尾巴，刚想要甩动一下，就忽然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然后给倒着拎了起来。

        金瞳对黑眸，李玉衡挑眉，佘夙眠震惊。

        “？？？”他这次藏得好好的，还特意施了隐匿术法，怎么又被暴君悄无声息地抓住了？佘夙眠想，他修为再不进则退，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这次看你还怎么跑。”李玉衡手指用力，捏紧了小蛇的尾巴。他心里还惦记着要把这漂亮小蛇赠予佘夙眠的事，另一只手就要去捏小蛇的七寸之处，免得这狡猾的小蛇再找机会溜走。

        佘夙眠心想，这可是你逼我的。

        说时迟那时快，小蛇灿烂的金色瞳孔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紧接着，小蛇圆润的脑袋忽地扬起，嘴巴一张，米粒似地蛇牙就啃上了李玉衡高挺的鼻梁。

        这一次，神识外裹着的灵力派上了用场。小蛇的牙齿终于突破暴君的防御，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痕迹。

        “嘶。”李玉衡吃痛，手上的力道稍松。

        佘夙眠故技重施，抓住机会用力从李玉衡的手中挣出，跌落在地后打了个滚，就忙不迭地扭动着细长的身子，往外殿外爬去。

        李玉衡足下一点，跃出殿门，然而那灵力与神识所化的小蛇一避开凡人的耳目，就立刻消失，回归到暖阁里的佘夙眠体内了。

        “陛下？”

        刚刚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季宁还没反应过来，不禁有点懵。

        李玉衡应声回首，鼻梁上顶着一排小小的牙印，只差一点就要破皮见血。而鼻梁上那一双往日冷寂又森然的眸子，也因小蛇那一咬，而痛得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噗。”季宁没忍住，“咳咳，微臣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李玉衡摸了摸鼻子上一排的凹痕，没心思与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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