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嫡女

陆娆烟是在自己的卧房里醒来，一睁眼，她恍惚了片刻，随后立刻坐起身。

        “姐儿，你醒了，可有不适？”红柳在一旁见她醒来，连忙上前。

        陆娆烟看着红柳红肿的眼睛，声音都发抖的开口问道:“我…我小娘她……”

        这一问，好不容易平息了情绪的红柳又忍不住掩面流泪。

        她们姐儿这样温柔的人，却这般可怜，还未嫁人，就没了小娘。

        见她这般，陆娆烟的眼泪也终于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不住。

        她掀开被子，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出卧房，一路不顾阻拦的下人冲去楚湘云的房里。

        往日里总是点着熏香的精致卧房，此时却素净的不像样，连柜子上值钱的摆件都被撤走。

        陆娆烟一下跌坐在卧房门口，不敢再进去一步。

        “姐儿，昨日晚上小娘的尸体已经火葬了，她临死前，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叫你不要为她伤心伤坏了自己的身体。”红柳拿着披风追来安抚道。

        “呀，这么冷的天，三姐儿怎么坐在地上。”说话的是大娘子身边的大丫鬟绿云，她和红柳一起扶起失魂落魄的陆娆烟，又继续说道:“三姐儿，主君和大娘子叫我带三姐儿过去，姐儿先进屋穿戴整齐吧。”

        听了她的话，红柳便扶着陆娆烟回她的卧房，还让绿云在门外等候。

        待到卧房里只剩陆娆烟主仆二人时，红柳突然下跪，把陆娆烟注意力拉回一些。

        “姐儿请平静一下，听红柳说，这些话再晚些，红柳怕是就没有机会告诉姐儿了。”

        听她这般说，陆娆烟才擦了擦眼泪，努力平静下内心认真听她说话。

        “红柳听昨夜给小娘收尸的下人说，大娘子决定收养姐儿，记做她名下的嫡女。小娘临死前，才察觉到自己的病不对劲，她猜测是大娘子做了手脚，便令奴把她珍藏的首饰盒子藏在她床下，留给姐儿傍身。”红柳擦了擦眼泪，继续道:

        “小娘死前才参透，这大宅院里的生活没什么好的，指不定就把命都搭进去了，她说不希望姐儿步她的后尘，只求姐儿一生平安顺遂，自由自在。”

        陆娆烟听了这话，也明白了她小娘的意思。

        她只怪自己不孝，没能守在小娘最后一刻亲自送小娘。

        绿云在门外等了许久，才见陆娆烟红着眼睛穿戴整齐的出来。

        “我带姐儿去就行了，大娘子吩咐红柳你留在这里，收拾楚小娘的遗物。”绿云拦下想要跟着的红柳，搀扶着陆娆烟离去。

        红柳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想到昨天夜里，楚小娘院里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下人们。她含着泪虔诚的跪下，朝陆娆烟行了最后的大礼。

        愿我们姐儿，平安顺遂，不要像小娘一样被困在院里任人宰割。

        陆娆烟红肿着眼睛踏进陆府前厅时，陆家的一众人已在这里等候。

        老太太，陆伯爵，大娘子，还有几位侍妾和子女，都在这里。

        陆娆烟福身对几位长辈行礼，抬头看到一脸平静的陆寅时，她心中突然闪过小娘生病前，说院里的下人是陆寅去过大娘子房里以后，才赏赐过来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为自己的猜想感到心凉，再看到陆寅平静无常的模样，她心中更是凉了大半。

        “可怜的孩子，都这样了还不忘礼数，真是好孩子。”大娘子用手帕擦着几滴眼泪，走上前牵住陆娆烟的手。

        “烟儿，为父念着你小娘入府多年，打算把你过继给大娘子，记为嫡女来抚慰她的在天之灵。”陆寅开门见山的说道。

        此话一出，厅里几人面色各异，大多是诧异和不悦，只有陆卿玄眼神关切地看着陆娆烟。

        陆娆烟还未说什么，就又听见大娘子语气欣慰道:“是呀，烟儿。你爹爹念着与你小娘的往日情深，还为你相中了一门好亲事，过几日便可嫁过去，到时你以嫡女的身份出嫁，也不会让夫家看轻你。”

        听了这话，陆娆烟心中忍不住嗤笑，她小娘昨夜刚走，今日一早就给她相好了亲事，还想到把她记为嫡女抬高身份。

        看来她这位未来夫婿，对陆府还有几分重要。

        只是她如今关心的，却还是她小娘的死，还有那位刘大夫，一定要揪他出来问个清楚。

        “全凭爹爹和母亲做主。”陆娆烟福身。

        陆寅和大娘子也没想到她这样爽快的同意，呆愣片刻后大娘子赶忙叫人带她去新的卧房里休息。

        “爹爹，母亲，烟儿只有一事相求，可否准许烟儿在出嫁之前，都住在我小娘住过的院子里，我想在出嫁之前最后为我小娘守灵。”陆娆烟突然跪下恳求，陆寅听她这般说也只得同意。

        在陆娆烟离开后，陆寅遣散了几个侍妾和庶女，只留下嫡子嫡女和大娘子、老太太，细说了陆娆烟要嫁的那位许知。

        “苍天保佑，我孙儿仕途有望了。”老太太听后，激动的双手合十。

        陆卿菀则心里窃喜，想到陆娆烟那小贱人要嫁给一个三十多了还没娶妻的农户，她便扬眉吐气了。

        而唯一表现不赞同的，只有陆卿玄。

        他当即跪在陆寅身前，语气坚毅道:“父亲，且不说那许知日后能否成为朝臣，哪怕他成了，孩儿也不愿牺牲三妹妹来换取仕途，这乃小人弱者之举。”

        更何况，他日后要走的仕途，非他父亲想的仕途。

        听了这话，陆寅一时气急，起身一脚把他踢倒，吓得大娘子连忙跑过去劝慰嫡子。

        “玄儿，这是你父亲兢兢业业为你谋划的，你可莫要不知好歹，辜负你父亲的美意。更何况，烟儿她嫁过去怎么会是牺牲呢，许知看过烟儿的画像，可是喜欢的紧，日后必会好好疼爱她。”大娘子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番。

        可陆卿玄却依旧不满，直言陆寅下嫁女儿换取荣华富贵，最终被陆寅罚去祠堂跪着，这前厅才算安静下来。

        陆娆烟回到楚小娘的院儿里，此时又是一批新面孔的下人候在这里。

        她心觉不对，连忙抓着一下人问道:“红柳去哪了？”

        “回姐儿，红柳她…她悲痛万分，姐儿走后她便自缢随小娘去了。”下人说这话时眼神闪躲，陆娆烟自然一下就看出不对。

        “那我院儿里别的下人呢？”陆娆烟忍着眼眶的泪水和恨意，继续追问。

        “主君心慈，念她们服侍姐儿和小娘有功，便给了丰厚银钱奖励，放她们出府安家了。”

        “好，很好。”陆娆烟转过身，眼中的恨意再也隐藏不住，她僵直着背走进卧房。

        待她从榻上哭晕后醒来，已是黄昏。迷迷糊糊中，她隐约听见外头下人在聊天，似是说大哥儿因她嫁给许知的事，顶撞主君，被罚跪祠堂。

        她连忙唤了下人进来帮她穿衣，直奔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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