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千秋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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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王妃生死一线,屋外众人无不惶惶。
摄政王惊天一怒,究竟是伏尸百万,还是国失倚仗,无人能够预料。唯有一事笃定,此番若真是劫难,这来之不易的太平世道,恐怕要变天。
赵云青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一面吩咐几名得力手下,稍后若真遭大变,务必寸步不离跟紧主上,以防意外,一面担忧起后事情形,暗中点了一名心腹回府上报信。
若真到了最坏的情形,好歹得让悠悠有个准备。
简玉珩神情凝重,不声不响靠近了张逸舟:“张尚书,如今情形……是否需要将整宅的新春饰红,全部取下?”
若有大丧,自然是要换白布,只是好容易才盼来天下太平,难道转眼就真到了,这样功亏一篑的绝境了么……
张逸舟面若寒冰,缓缓搓着手一言不发。他正犹豫不定之际,忽听远远响起一个清亮女声:
“怎么这么些人,快让一让!先让我过去。”
张逸舟一愣,慌忙转过身,便见一个中年美妇人嘟嘟囔囔,正跟着两个骠骑卫挤过人群,朝这边赶来。
来人披着蓝布斗篷,秀眉粉脸,正是邬正的夫人杜若。
“快!快!都给我让开!邬夫人,急等你救命!”张逸舟大喜,如同看到了救苦救难的神仙降世。
众人听闻她便是传说中的妇产圣手,连忙忽地为她闪开一条道路。
再顾不上身后的简玉珩,张逸舟干脆快步上前,一把拉上杜若就往卧房跑:“嫂子命悬一线,邬夫人,大明江山社稷,都等你来救!”
“到底怎么了?”杜若惊道。
张逸舟连连摇头,只顾拽着她走得飞快:“我说不清,你进去问医女产婆,总之,是要命的情形!”
杜若也不及细问,甚至来不及掸弹身上的风霜,赶忙将斗篷扯下,一手扔给殷勤而来的邬正,便急冲去入房内。
屋子里笼罩着一片惨淡的愁云,。
靠里的大床边,几名医女擦身的擦身,扎针的扎针,皆是满头大汗,她们似乎还没放弃对产妇的救治。一个玄衣男人倚在床头,握着床上人苍白无力的手,他死灰般的脸上,已然没有一丝生机。
正是往常英姿勃发,气吞万里如虎的摄政王杨劭。
“王爷,我来迟了,英山大雪封路,耽误了时间。”
杜若也无暇再拘虚礼,一面说着,一面已越过他,上前翻看产妇眼皮。
察看完顾予芙眼睑内的血色,又以手触碰颈部脉搏,杜若脸色的神情随着检查深入,变得越发凝重:“不至于啊,年纪轻轻,怎么气血崩亏到这般田地……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快同我讲!”
“开指便用了一天一夜。”
“王妃是突然破的水,下了催产药。”
“夫人卡肩难产,力竭,然后便不省人事。”
医女们见杜若来,无不振奋,三言两语,纷纷捡着最要紧的同她说。
情况说得差不多,为首的医女叫众人噤声,面色凝重道:“之前汤药灌不下去,放了参片在舌下,扎水沟、涌泉、劳宫三处大穴,呼之不应,触之不觉。这会儿又下了茱萸煎,正替王妃洗腹温血。”
“这法子很对!再找人,拿口大锅来,要快!”杜若点头,一面急挽了袖子净手,一面高声道,“还未山穷水尽,你们继续洗不要停,另吩咐人拿大锅,再拿几斤地黄,加当归、川穹,在屋内架起来,烧出浓浓的药气。快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我这就去办!”一名医女闻言,飞速冲出去喊人拿药,另外两人则急忙取了熏笼的铜罩,将里头的炭火拨旺,预备架锅。
杜若等不及外头人来,三两步跳上产床,俯下身子查看产道情况。
原本死气沉沉的屋内,忽然有了天光破晓似的生气,杨劭抬起头,原本黯然无光的眼中,重新燃起点点星火。
“救她,我要予芙活着!”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扒着床沿,哑着嗓音急切道,“孩子我不要了!只要能救予芙,什么我都答应!”
假若这世上,挚爱的身影再无处可寻,即便留下了一儿半女,对杨劭而言,也不过是将他强拴在人间,最沉重的枷锁。
“王爷,母子连心,一活俱活,一损俱损。”杜若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试探性地伸手去推胎儿,“要救夫人,只有……生下孩子一条路可以走。”
“老吴推过了,孩子卡住了,推不动。”原本一直缩在角落的那位产婆,看杜若行动,终于战战兢兢站出来,“都试过了!产门太窄,她就是那会儿,生生疼昏过去的……”
这话叫杨劭万箭攒心,他的肩膀在抖,泪水汹涌而出,灌满了一双凹陷发青的眼眶,那里头除了痛苦,只有悲切和无助:“邬夫人……该怎么办?”
杜若试了几次心中暗惊,情形果如产婆所言,十分不妙,但短暂的踌躇后,她却猛地抬起头,掷地有声道:“必须转过来!不转生不下来,再疼也要推!”
“你有…几分把握?”杨劭强令自己镇定,出口仍带颤音,只是话刚出口,他又醒悟过来,语气里有了孤注一掷的决绝,“不对,一分也要试,半分也要试……”
“您说得对。”杜若毅然道,“人命关天,一分也要试!”
屋子里,几斤药材已被齐齐倒入大釜煎熬,沸腾的药气不断盈出,氤氲满室,沾湿了顾予芙的口鼻。
“王爷,我稍后,或许不得不出下下策。”杜若往日生动的眼中眸色深黯,“但若成功,夫人能醒,便多了五分活下去的把握。”
“下下策是什么?”杨劭一听五分把握,心中狂喜,如同枯木逢春,眼睛都雪亮起来,“只要能救予芙,任何的办法我都同意。”
杜若凝视着杨劭通红的眼,一字一句道:“我需在,在夫人下体动刀,望您应允。”
难道还是要像产婆说的,剖腹取子?
杨劭一愣,翻涌的气血冲上了头:“不成!”
杜若看他脸色骤变,连忙补充道:“并非剖腹!是在产门切开口子,帮助生产。等生产完再小心缝合,非如此不可!”
“那可以,只要是为救予芙性命,都可以。”杨劭攥紧了颤抖的拳头,“你办吧,务必要小心。”
明晃晃的剪刀在火上撩过,杜若看了一眼杨劭,便埋下头,在产户上下刀,斜切出小口。
两片薄刃绞开肌理的钝声,听得杨劭汗毛倒起,背后一阵冷汗。他握紧妻子渐渐温暖起来的手,贴在她耳边喃喃说着,仿佛自欺欺人:“别怕,别怕,会没事的……”
放下剪刀,杜若又净了一遍手,便将食指中指摸入产道,去找胎儿肩膀的背面。
那玉白的肌肤上,顿时沾满鲜血,她下了狠心,手一直朝里伸,殷红逐渐浸到手腕以下,触目惊心。
尽管见多了尸山血海,眼前的场景却叫杨劭不敢看,那是他挚爱的,视若珍宝的妻子,往日的予芙那么矫,那么柔软,怎么能承受这种五脏逆转的痛苦。
他浑身发抖,却无路可退。
将骨盆视为螺母,将胎肩看成螺钉,杜若扣住胎儿,在后肩施加压力,缓缓旋转使前肩随之转动。
血肉模糊的产道内撕拉牵扯,激得肌肉生理性地痉挛,被药气熏染多时的顾予芙,被这巨大的疼痛唤醒,漂泊的意识如同江泳中的浮木,沉沉无定。
“不要…疼…啊!”
她的眼睛还未睁开,卡在喉咙里的痛苦,却已刮着耳膜沙哑叫出来,身体反弓挣扎,立刻被早安排下的医女死命按住。
杨劭张皇无措地攥紧她的手,眼泪滚滚而下:“坚持一下,予芙,就快好了,再坚持一下!”
“有门!”杜若看她意识回还,大喜过望,一面继续小心转动胎儿,一面忙布置医女给她穴道施针,按摩手足,又换了舌下含服的老参。
惨烈的疼痛弥散尖锐,恍惚朦胧间,顾予芙觉得自己,仿佛站在白茫茫的大江上。
明明泡在混沌的水中,却沉不下去,腰部之下寸寸撕裂,似乎不再是自己的,有一双手穿透薄雾,正拼了命地向上拉她。
“你是谁?我在哪儿?”她骨肉如拆,疼得分不清方向。
“予芙,坚持住。”沙哑男声萦绕耳边,在翻涌的江涛中听不分明。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双手,这声音好熟悉。
“我们说好的,永远都不分开。”那嘶哑的声音虽低,却勒紧了她的心,“求求你,坚持住。”
她终于辨认出,那好像是杨劭。
“啊——”
声嘶力竭的长喘,医女在压她的肚子,下身有力量在牵引,涣散的意识涓涓回流,杨劭泣不成声,抵着头紧紧靠在她旁边,苦苦哀求:“予芙,坚持住,哪怕……为了我,为了我……”
“正过来了,再用一次力!”杜若的声音炸在头顶,“夫人,坚持住,一,二,三!”
为了劭哥,为了他们的孩子。
疼痛如骨寸断,予芙咬碎了牙,嘶吼着拼尽全力。
为了分别十年错失的光阴,为了被眼泪染透的一腔孤勇。
所有的意志在这一刻凝聚成钢。
为了彼此约定的死生契阔。
为了她答应过他的漫漫余生。
为了选择爱他这条最难的路,她永远不后悔。
“哇——”
婴儿的哭声终于响起,呛到了羊水的小家伙呜呜咽咽,然而这一声并不嘹亮的啼哭,却使愁云惨淡的大宅,霎时破开一道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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