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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一晃江昼尔已经在旌州百里桑宵的别院里住了小半个月了,中间江震海只来了一封信告知了他贡银之事的终局。

        江昼尔在得知了洛骥清的下场后脑袋里只有一个画面,就是那时他在织锦庄门口见到的那个芊芊柔弱的女子,他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那个女孩子怯懦懦地跟在她母亲身后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挨训之后的宵尔。

        回忆里的宵尔会委屈巴巴地喊他“哥哥”,江昼尔正陷在回忆里的时候,正好百里桑宵来看他。

        “江兄可好些了,我这别院是否景美人更美!”

        回忆的画面来不及闪退,错乱的与眼前挺拔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若是宵尔长大了也会是桑宵这般模样吧。江昼尔一下子有些愣神儿,他强迫自己从这疯狂的想法里清醒过来。

        “是啊,我都乐不思蜀了,更何况还有你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

        “哎,我是打听好了江兄何时有空才来的。”

        “不想拆穿你,你到卖起乖来了,你必定是有事要办顺道来我这里做个人情的。”

        江昼尔难得这么刻薄而狡黠的说话,百里桑宵不知为何有些怔怔出神。

        “怎么,还恼了呀?那可有损少阁主的威名了啊。”

        百里桑宵回过神来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说:“人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最无可奈何的就是无能为力了。”

        “看来是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事情了,不如同我出去散散心吧,我这几日收获不少,偶然在一处山间古寺里尝到了非常别致的斋饭,你可有兴趣与我同去呀。”

        “江兄自己去吧,我现在心神不净,怕是尝不出什么雅趣来,反倒浪费了那些巧思禅意。”

        百里桑宵整个人看着有些疲累,昨夜,孟梨好不容易在与旌州相距甚远的爻山上的古刹里,找到了他费心寻找的千年铁树果。可是,就在桑宵看到希望的时候,一场来的怪异的大火将那棵铁树化为灰烬了。

        江昼尔知道桑宵为何不快,他虽然还没有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找铁树果,但是,他并没有成人之美的意思。他派出去跟着孟梨的人放火烧了那棵树,正如江府那场把江昼尔的童年化为灰烬的大火一般,熊熊地燃烧着。

        “我要走了,也该走了,不如就当给我践行吧。”

        一桌子的菜皆是豆腐青菜做的,江昼尔吃的乐在其中,百里桑宵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发现味道非常的清淡。

        “多吃点,当是我谢谢桑宵少主的相助之情。”

        “洛骥清要被问斩了,你回去怕是会有很多人非议你大义灭亲吧。”

        “无妨,他们也只敢在我身后嚼嚼舌根,更何况算不上什么亲,又何来大义灭亲。”

        “不知有朝一日若是有什么事情牵扯到令尊,你会如何?”

        “嗯?”江昼尔想了一下才说:“那便真是大义灭亲了。”

        语气像是在开玩笑,百里桑宵也礼貌的笑了笑:“这一别怕是后会无期了。”

        桑宵话里的伤感是千真万确的,江昼尔一直不愿面对自己心中对桑宵的那份投契之感,他说:“你若愿意,说不定你我会在京城相遇,到时候我好好谢谢少阁主的相救之情。”

        “京城?我去京城做什么?”

        “这一次你功劳最大,说不定会御旨召你进京。”

        “御旨召不动我,再说了去京城见皇上,还得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天生就没那个‘命’。”

        百里桑宵方才假装叩拜的样子有种不同从前的调皮,江昼尔忽然下意识地问:“你从小就在归元阁吗?”

        江昼尔问得认真,桑宵轻笑了一下,两个答案在嘴边转了几圈才说:“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昼尔轻声笑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自打见了你,我总有些痴心妄想般的念头。”

        百里桑宵一瞬间有一种情绪即将要爆发,但他那许多年积累起来的毅力最终占了上风,提醒他现在还不到时候。

        百里桑宵冷静地开口佯装不懂深意地说:“那倒是,见过我的人与只听过我的人,对我的评价确实截然相反。”

        二人闲聊间忽然听到外面脚步与兵刃之声,隔壁房间传来“衡蕖在何处”的话,正要出去看时,房门便被暴力踹开。江昼尔他们被官兵拽了出去,他看见门外站着十几个官兵,方丈和寺中僧侣被押在一旁。

        “请问,你们可是在找衡蕖先生。”看来官差还没能抓到那个衡蕖先生,江昼尔心里竟有些庆幸。

        “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就是那个说书的?”官差拿出画像对比感觉不像,他将江昼尔推到一边“老实呆着去,少在这里碍事!”

        领头的官差走到方丈跟前说:“说吧,那个说书的衡渠先生在哪里?”

        “老衲不知啊。”

        领头的官差一把揪住方丈的衣领说:“此人现在是朝廷逆犯,你要是胆敢窝藏此人,小心把你们都抓了去充军!”

        “老衲真的不知道什么衡渠先生,最近这段时间小寺只收留过一个受伤的姑娘,没住几日她便离开了,之后只接待过这两位施主,此外再无别的什么人了。”方丈言辞恳切的说着。

        官兵立即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江昼尔和百里桑宵的身上,他们拿过画像和他们二人一比照发现并无相像之处。可是府内催得紧,不如把他二人抓回去交差。

        “你们两个人跟我走一趟吧!”

        “等一下!”百里桑宵制止,他走到江昼尔的身边说:“江兄说的不错,这饭确实别致。”

        “费什么话!抓起来!”

        “抓可以,但是总得有个什么由头吧。”百里桑宵问。

        “你们二人污蔑当朝太师!这个由头够了吧!”官兵见他二人衣着华贵,想来定然是富贵人家,抓回去说不定最后还能敲一笔钱,这趟差事真是有的赚了。

        “我和他污蔑谁?哈哈哈……”百里桑宵真的觉得这话好笑:“说我污蔑或许还说得过去,说他污蔑太师大人?你们大概是清闲日子过够了吧!”

        领头的官兵见百里桑宵如此放肆,他恼羞成怒的说:“抓起来!”

        身边的官兵一拥而上,江昼尔与百里桑宵今日本以为只是吃个斋饭,身边并没有带一人同来,眼下就只有他们二人。江昼尔的伤刚好,桑宵又极少在外人面前动手,而且俗语言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眼下他们去府衙倒是最不吃亏的选择。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一旁的衙役上前推江昼尔和百里桑宵,本来在后衙听曲儿的吴大人听了汇报觉得确实是有利可图,随便的穿上官袍就来提审那两位新抓的疑犯。这一看可吓坏了,他来旌州上任之前是在京城补过几个月缺的,那时他曾有幸见过江昼尔一面,此时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堂下直直站立着的那人,赶忙喝止住衙役上前赔罪。

        “住手!放肆!你们真是有眼无珠的蠢材,险些冲撞了大老爷呀!”吴大人不觉间已经是一身冷汗:“江公子您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与归元阁的少阁主一起在寺院吃斋,他们说我们污蔑相爷便把我二人抓起来了。”

        “什么!归元阁少阁主!”吴大人还没能从惹了相爷公子的惊慌中缓过来,忽然又听见自己惹了地头龙,他看了看江昼尔身旁那个同样器宇轩昂的少年郎,心里暗暗叫苦,自己今天这是走了背字啊。

        “说您污蔑太师大人这不是无稽之谈嘛,两位都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呀,今儿真是下官的错,下官管教不力冲撞了二位。”吴大人努力的想要撇清责任,他转头说:“来人啊,把今日抓人的那几人给我叫过来!”

        “不必了,他们不过是上行下效,想要讨好上官来交差而已。”江昼尔直言不讳的说道。

        江昼尔抬手伸向吴大人,吴大人猛地一哆嗦便跪在地上求饶,江昼尔拉起他替他把官服上系错了的扣子整理好说:“我与你同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市舶司闲官,你为何向我求饶!”

        百里桑宵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江昼尔,吴大人战战兢兢又带着谄媚的表情说:“那是您看淡功名不想高升,不然岂会只是一个小官。”

        “哦,那敢问吴大人,你可还满意自己的官职?”

        “满意,自然满意!食君禄担君忧,下官从来不敢嫌弃自己的官职,即使芝麻小官也是为皇上分忧。”

        “我看你是藐视圣上!一口一个不嫌弃,一口一个芝麻小官,四品的品级你还觉得不够,依我看以你的才学似乎并不足以入仕。江某人微言轻,但定会将今日之事据实奏报,你好自为之。”

        江昼尔和桑宵走后吴大人双腿发腿软,他被搀回后衙。江昼尔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一出手就把兵部主司拉下了马,吴耀清心慌不已,他缓了缓之后拿起笔写了一封信派人送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桑宵一直笑而不言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江昼尔也故意不去问他,桑宵果然还是主动开口说:“你这处处树敌的做法,颇有些‘仗势欺人’的样子。”

        “若说仗势欺人我怕是不及你呀,他刚才听闻你是谁的时候,可是语无伦次又战战兢兢的,想来你在这旌州官场也是威名远播。”

        “我怎敢与江兄相比,我处处都得自己想好后路,不像你身后有稳稳的靠山,即便朝中局势乱如一团麻絮,也敢随意拆剪,一点也不怕惹了哪方势力会有危险。”

        “所以我很不想踏足这庙堂之地,遍地是鹰犬爪牙,一人得势便要将自己的幕僚都安插在各个府衙。”江昼尔长长地叹了口气:“索然无味,无趣,无趣!”

        “你本不必惹他的。”

        江昼尔云淡风轻地说:“惹便惹了,难道还要问问他,准备好了没有吗?”

        “这顿饭真是值啦!”桑宵感慨道。

        百里桑宵回到归元阁的时候,线同已经在等他了。

        “少主,那爻山上的火是有人刻意为之的,想来定是小笧庄所为。”

        “我们在明,而他们一直在暗,自然对我们颇为不利。”

        “他们十分的谨慎,而且像是非常了解我们一样,处处都能避开咱们的耳目行事于无形。”

        桑宵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线同不解的看着他,他说:“今天我吃了顿饭忽然很有启发,越乱就越要用快刀,先不管伤着谁了。我的诚意已经递出去了,接下来就静观其变吧。”

        “哦。”线同似懂非懂。

        “还有,他此次回京城,你派几个暗卫悄悄的在沿途保护他,最起码在他回到京城之前绝不容许再有任何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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