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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江白痕办完江震海交代的事情后“顺道”来看看江昼尔,江昼尔现在一直住在城郊的小院里。此处虽然名为小院却并不小,只是与江府相比确实不大,这里是江昼尔成年那年生辰时,皇上钦赐的宅院,足足有普通人家的好几倍大。

        洛晨依安静地坐在亭子里绣着花,江昼尔坐亭子不远处的回廊下在看她,江白痕来了他也在发呆并没有反应。他顺着江昼尔的目光所望之处看去,看见因为生病添了几分病娇美的洛晨依,她比他上次来时又清瘦了些。

        江白痕每次来时,都会看见江昼尔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洛晨依忙来忙去,他们二人一直是这副谁也不打扰谁的状态,各自打发着各自的时间。

        洛晨依本来就体弱,后来在牢狱和日日苦工的轮番摧残下又添了新疾,加之她多愁又多思,自打她娘去世之后就整日郁郁寡欢。大夫说洛晨依的情况不好,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江白痕单从江昼尔的表情里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自从那日从皇宫离开后,江昼尔就再没问过一句与朝政有关的事情,连从前用来躲闲的市舶司也极少去了。他就像是忽然消沉了一般躲在这里,用外人以为的温柔乡做借口来逃避着什么。

        江白痕觉得江昼尔这一次的行事风格实在怪异,若说江昼尔对洛晨依有情,以自己对江昼尔的了解来看,最多也只是同情。不过,这么些年的相处让江白痕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江昼尔是不会轻易对谁有恻隐之心的。

        江白痕了解中的江昼尔向来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客气温和的样子,那是因为他从来不曾把那些人放在心上,所以他对谁都是礼貌的热情着,实际上他与每个人都保持着远远的距离。江昼尔平日里很少会对谁发火,所以世人皆以为他是个弥勒佛的性子,可是极少有人明白,他的背景与成长经历注定了他不可能这么温顺。

        江白痕与江昼尔自小一同长大,他见过真实的江昼尔,所以他知道,每一次让江昼尔发火的人或事都已经被他不着痕迹地结算了,除了,他的那桩心病。

        洛骥清胆大包天的想要从江昼尔身上撕开一条对付江震海的路,他以为江昼尔是个华丽的草包,曾经在皇上下旨赐婚前找江昼尔悄悄交谈过一回。虽不知他们俩谈的是什么内容,但结果是不欢而散,所以现在,洛家满门除了洛晨依之外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江白痕刚准备离开,原本安静发呆的江昼尔忽然跟他说:“从前,二娘在曦月小筑里做女红,我亲眼见到我父亲就躲在远处看二娘,我那会儿不懂爹为什么要偷看,难道是因为怕母亲吗?现在我明白了,是因为亏欠,因为从一开始就明白会亏欠。”

        江昼尔这一次像极了胡闹的行为,江震海一反常态的忍了也让了,之前他还很疑惑他们父子两个的反常之举,今日听了江昼尔方才的那番话之后他才明白了,原来还是因为那个江府主人都有的心病,那个搅得他们即使荣耀至极也无法安眠的心病。

        江白痕离开后,江昼尔吩咐丫鬟给他送壶茶水过来,他看着洛晨依,想起了那次洛骥清来找他时说过的那些话。

        “你私养死士,罪同谋反。”那时洛骥清将他查到的所谓证据摆在他的面前喜形于色地说。

        “有了实证不去呈于皇上却拿来给我看,你意欲何为?”

        他简单地看了眼那些堆在桌子上的所谓的证据,没有惊慌没有求饶反倒是平静无波,他的反应让洛骥清有一丝措手不及。

        “别以为你爹能保得了你,这样的事情往大了说是要满门抄斩诛九族的。”洛骥清以为江昼尔是在仗着江震海所以才有恃无恐。

        “听说,皇上准备下旨让你我两家联姻,诛九族你逃得了吗?”

        “我若是首告就可豁免,就算有牵连也只是牵连一个女儿而已。”

        “女儿不是你的家人吗?不在意就能随意舍弃了吗?”

        “女儿总要出嫁,本来就是别人家的人,不过,你爹可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完了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日后你我成了翁婿,你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江昼尔大大地吐了一口气,他想要将自己厌恶的情绪都吐出去,江昼尔站起来看着洛骥清:“你只管去告便是。”他本来要走忽然停下身对洛骥清说:“你倒是为你女儿做了件好事。”

        洛骥清若是能活到现在,他才会明白江昼尔那时没头没脑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昼尔这几日一直在城郊的小院里打发着时间,终于等到了尤光济回京了。江昼尔此次旌州走了一遭,心里愈加感叹人生的不可测,自己算计了归源阁这么久都一直占着上风,可眼下的情况又说明,百里桑宵用“利”这把无往不利的利器把局面扳了回去。

        “小岩,一大早你去哪?洛小姐那里有人在跟前吗?”江昼尔一起床就看见贴身照顾洛晨依的那个小丫鬟要出门。

        “回公子,我去给小姐取下一贴药。”

        “我去吧,你回去陪着小姐,让她多出来透透气,没事不要胡思乱想。”

        街上今日多了好多巡逻的官兵,江昼尔取完药刚走出药铺就被轰到了街边,街上现在满是官兵把守,老百姓都站在街两边等着看热闹。

        “这么大阵仗是谁要进京啊?”

        “尤大将军啊,他可是有好些年没有回过京城了吧,这么大阵仗把他叫回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谁知道呢?”

        ……

        “咣,咣……”

        一阵清亮的锣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来,尤光济骑在高头骏马上威风凛凛地经过,车马卷起的尘土渐渐重新归于地面,官兵也都打道回府了。街上的人们议论纷纷地散开各忙各的去了,江昼尔站在原地没有动,旁边张罗着要摆摊做生意的商贩嫌弃江昼尔占了他的地方,他拍了拍江昼尔让他腾地方。

        “想什么呢?热闹都完了,赶紧回家吧!”商贩看见江昼尔的手里还提着药:“哎,命由天不由人啊!”

        江昼尔提着药往回走,商贩们在他身后小声谈论:“莫不是让这阵仗吓着了吧!”

        “看样子是个有钱的主儿,不至于吧。”

        “他手里提着药呢,应该是有心事吧,谁还没有个难事呢。”

        “是呀,有钱没钱又如何,一样生老病死,咱们穷是穷了些,但不用去舔人鼻息,皇帝老儿不管咱,咱也不用管他不是。”

        “你又胡说八道了,小心把你抓起来!”

        江昼尔忽然停在原地,他回头看着那个商贩向他走过去,目光里少了些许消沉之意。

        “你脑子有毛病啊,看我干什么!”

        江昼尔向他走过去,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他的笼屉旁:“买你几个包子尝尝。”

        “哟,客官这银子太大了,小本生意兑不开啊!”

        “那就都赏你了。”

        挨着的几个商贩面面相觑,心里想今天怕不是遇上傻子了吧。

        喝了新抓的药后洛晨依吐得昏天黑地的,江昼尔去请大夫亲自上门诊过脉后,大夫说不碍事,只是新抓的药药力过猛了。出门后,却悄悄地告诉江昼尔洛晨依的身体更虚弱了,已经不能再用那些续命的药了,眼下只能静养着尽人事听天命。

        洛晨依在房间里做女红,江昼尔在屋外的亭子里看书,他现在也知道了洛晨依成长的过程,以及她在洛府的处境艰难,他心底对洛晨依是真真实实有愧疚的。

        洛晨依和江昼尔的相处方式,在小岩眼里就像是夫妻两个举案齐眉一般的恩爱。江公子虽是世家公子却没有一丝纨绔之气,处处都谦让有礼,洛小姐不知为何很少与江公子说话,她也听闻过一些洛家与江家的事情,想来是洛小姐心里有心结吧。

        洛晨依自小多思敏感,她虽不知道江昼尔为何会独独救下她,但她明白江昼尔日日在这里只是在找一个借口躲起来。江昼尔想要安安静静地躲着,那她就安安静静地待着。

        江昼尔头一次走进屋子里“打扰”洛晨依:“你日日绣那东西,小心熬坏了眼睛。”

        江昼尔也很少去打扰洛晨依的安逸,只是今日大夫对他说了那些话他就想着应该劝劝她。

        “不妨事的,我更怕来不及……”洛晨依将剩下的话都变作无声的叹息。

        饶是冷静自持惯了的江昼尔听到从洛晨依口中说出的这句话,他的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对洛晨依说:“今日就歇一天吧,眼下秋菊正好,我带你去看看花,好吗?”

        “好呀,好呀,我给小姐梳妆。”洛晨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岩就高兴地开始忙活了。

        城郊有一家花圃里种着各种名贵的花草,这里的花草是专门供给给京城的富贵人家,这段时间一直有好多人慕名来此处赏花,不过,今日花圃里却空无一人。

        花圃的管事的笑眯眯的跑过来:“江公子,都按您的吩咐办好啦。”

        “有劳。”

        江昼尔带着洛晨依走得很慢,小岩心里乐开了花,看来是江公子知道小姐爱多想就提前吩咐好了。

        逛了不一会儿洛晨依渐渐体力不支,江昼尔扶着她在一处石凳上坐下:“要不回去吧。”

        “再逛一会儿好吗?”

        不知是出来后心情好,还是花添人颜色,洛晨依此时脸上有了几分神采,江昼尔忽然有些不忍看她。

        江昼尔点点头,扶着洛晨依往前走,花圃很大以洛晨依的身子骨是不可能看的完的,渐渐地洛晨依将重心都移到了江昼尔的身上,洛晨依很轻并不重,可不知为何江昼尔从这份重量里感受到了沉重的感觉。

        “梅花鹿。”眼前有一盆粉紫色花瓣上有白色斑点的菊花,洛晨依开心的看着那盆花说:“小时候有一次家里送来菊花,我一眼就看到了这盆花,可是大娘把俊俏的都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我只能偷偷地看一看。”

        洛晨依只是看了几眼便往前走了,她大概也是不忍心去留恋。江昼尔扶着洛晨依到亭子里休息,洛晨依体力不支渐渐地倚在了江昼尔的身侧。

        尤光济回京带来的不仅仅是旌州的尘土,还有朝廷忽然席卷而来的巨浪,这股巨浪的目标不出意料地指向江府,这次被推向风口浪尖的是江昼尔。

        早朝时一连十几个御史上本弹劾江昼尔,影射江震海包庇纵容儿子胡作非为,贪墨官银,仗势欺人等十余条罪状。首告之人是旌州官员吴耀清,他说江昼尔在旌州时曾随意侮辱官员、藐视圣上,还有他本人的亲笔证词。

        皇帝满面愁容的一语不发,江震海神态从容亦是一语不发,现在的场景就像是一场试探,在大戏开场之前的一次排练。众人都心知这一次是动不了江氏父子的,但这是他们必须要走的第一步。

        消息早已传至江昼尔的耳中,江昼尔依然不慌不忙地命人将“梅花鹿”摆满了院子,从他决定去归元阁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到了今日的结果。

        “公子,大人来了,在门外等你。”江白痕匆匆跑进来叫江昼尔。

        “知道了。”该来的还是如期而至了,江昼尔走到洛晨依面前安慰她:“我回家一趟,你照看着这些花。”

        洛晨依认真的点了点头,江昼尔就这么潇洒地转身走了,他知道他这一去要面对什么,可是,他没有想到父亲这一次会如此强势。

        洛晨依认真的绣着她的花,认真地打理着每一盆“梅花鹿”,她也认真地等着江昼尔的消息,但是,自打那日江昼尔回了江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洛晨依的心力渐渐枯萎,她不知道江昼尔那日一回到江府就已经被江震海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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