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焦州城里的灾民等到中午了，依旧没有见到一粒米，他们不清楚官府这回又有什么打算，难道还要像昨天那样，等到晚上才能领到一碗稀得可以数的清几粒米的汤吗。

        灾民们不知道官府的心思，但他们知道自己在焦州的土地上耕种出多少粮食；他们记得，自己按照国法，亲手用多少粮食送交了税；他们也记得，自己前些日子经历的那些不愿回忆的事情。

        刘大夫昨夜已经到各处通知过了，今日午时若是还未见到赈灾的粮食，便一起行动再闹他一场。刘大夫行医多年，在焦州有很好的声誉和很高的声望，之前灾民的几次行动他都有参与。刘大夫一直以来受的都是礼义廉耻的教育，即使身处水深火热的时候，他也没有半丝反叛的想法，他之前闹事也只是被逼急了想要活下去而已。

        直到前几日那场白白蒙受的毒打，让他的想法发生了颠覆，那日挨了打之后他心中苦闷又浑身难受地躺在家里。原本，在此之前他便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肝脾的位置一直都在疼，凭白挨了一顿打后，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急剧恶化。

        刘大夫行医救人二十几年，到了如今这时局艰苦的时候，他莫说救助别人了，他连救自己都做不到。刘大夫在家里心情难以纾解，这两日的情形看起来，情况似乎又开始不好了，刘大夫决心要再为他的家乡做些事情。刘大夫找到之前帮他们将焦州的消息捅出去的的那帮人，希望他们可以再帮焦州百姓一次。

        焦州小笧庄的暗桩设在一个一家废旧酒坊里，屋子里烧着旺旺的，火盆把房间里烤的暖烘烘的。花焱把焦州这段时间的情况以及刘大夫找上门来寻求帮助的事情，全部都汇报给江昼尔听。

        江昼尔：“所以，是那个刘大夫主动找到你们的。”

        “对，没有公子允许我不敢随意给他答复，可是没想到的是，欣王上次来焦州见荣王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便找上门来，要求我们配合刘大夫，在焦州闹些动静出来。”

        江昼尔明白了：“你没有答应他，所以，欣王就把我找来了。”

        花焱点点头：“我觉得欣王此举不怀好意。”

        江昼尔觉得欣王不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叫他到焦州来，他的主要目的应该是为了让他离开旌州，想到最近荣王的动向，江昼尔忽然就明白了欣王此举的目的。

        江昼尔对花焱说：“欣王这回的举动应该是刻意为之的，荣王到了焦州自然会派人去旌州寻我，欣王不会让他们与我相见的。”

        虽然没见过几面，但花焱的心里就是觉得这个欣王让人捉摸不透，他说：“公子还是小心的好。”

        江昼尔看着花焱认真又担忧的表情他笑了，他对花焱说：“以后他会怎么对我不好说，眼下他不会害我，于他而言，我还有用处。”

        已至午时，被请到旌州府衙“做客”的人还未全部到齐，尤光济军中有事，连午饭都没好好吃几口就离开了，留下荣王和欣王兄弟二人一起吃饭。

        荣王心中想着事情，没有和欣王说话，尤光济走后用餐的气氛忽然就变得尴了尬起来。欣王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他说：“王兄既然到了旌州便要好好游玩几日再走，旌州这里虽不比京城繁华，但是确实十分的好玩……”

        荣王的思绪被打断，他有些不耐烦：“我没有你的好福气，我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至于你呀，我都懒得说你。”

        欣王理智的选择闭嘴不言，荣王心里有事，简简单单地吃了几口饭便离开了。善水昨夜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吃过一口正儿八经的饭，此时是真的饿了，荣王走了他正好可以放松些。欣王不急不忙地吃着一桌子好菜，吃饱了才起身离开。

        荣王到了旌州之后就吩咐他的贴身护卫项云按照地址去找江昼尔了，他一回到尤光济为他安排的屋子里，就问小专：“项云人呢？回来了吗？”

        “项云还没有回来，不过，方才有个人送了封信来。”

        荣王接过信，信上说他手里有一批粮食可以送给焦州做赈灾粮食，但是信上没有署名。

        “这信是何人送来的？竟然能送进旌州府衙。”

        “是府上的一个下人方才送来的，小的原本不想理会他，但他说可解王爷的燃眉之急。”

        “你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

        小专回忆了一下才确定的说：“记得。”

        “在咱们离开之前把那个人找出来。”

        “王爷，这个人行事如此鬼鬼祟祟，会不会是个陷阱？”

        “先找到这个人再说，焦州的事情一定得办的漂亮，若是办砸了，我也不用回京城丢人现眼了。”

        正说着话时，项云回来了：“回王爷，引鹿书院并没有您说的那位公子，大约是快到年关的缘故，书院锁着门里面也没有人。”

        “没人？”

        荣王心里疑惑，难道是自己探听到的消息是错的。来焦州之前，荣王便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要借着这回焦州的事情好好对付一下归源阁。一来可以在父皇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二来也可以笼络笼络江远道。

        荣王本想着要借助江昼尔的帮助来对付归源阁，可如今，找不到江昼尔这个变数是他不曾料到的，贸然对付归源阁他心里还是没有底的。

        项云问：“王爷，您在想什么？”

        “机会就在眼前，失去了这个机会实在可惜，但是本王担心万一……”

        项云明白荣王在担心什么，他忽然想到欣王，他说：“王爷，不是非得您自己去的，您有焦州的差事在身，旌州的差事有欣王呢。”

        荣王犹豫了一下说：“若是成了，这功劳岂不是要白白被欣王夺去。”

        “王爷放心，功劳跑不了，找不到破绽是欣王无能，若是万一被欣王找到了，您觉得归源阁会让这个消息跑出来吗，就算他们会咱们也不会答应，要是欣王真的能走到那个地步，咱们再出手不就师出有名了。”

        荣王肯定了项云的这个想法，他点了点头：“小专，你去欣王那里传话，叫他一会儿随我一同去议事。”

        议事厅里的人都到齐之后，已经是未时三刻了，善水到的时候荣王刚好也来了，他们一进来，屋子里的人除了线同之外都是一头雾水了。这些人稀里糊涂地被请到旌州府衙，可是，来见他们的人不是尤将军，却是两个年轻的公子。

        荣王一落座便问：“哪一个是百里桑宵？”

        线同起身回话：“我家阁主有事缠身没能前来，在下线同，受阁主之命来这里代为议事。”

        荣王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凌厉，他看着线同，语气非常难听：“区区一个跳梁小丑，居然跟本王摆架子！”

        此时众人才知道，叫他们来的人是个王爷，线同不卑不亢地回答：“原来是王爷，阁中有些棘手的事情需要阁主亲自处理，信上只说要到旌州府衙议事，未说是王爷相邀，请王爷见谅。”

        荣王冷哼一声不理会线同，他得抓紧时间眼下要紧的事，他扫视屋子里的人说：“今日请各位来，是有事情要劳烦各位出点力气，眼前焦州城内饥民遍野，眼见要过年了，希望大家能够为国家为百姓出点力。”

        在座的众人没有人先开口，荣王又说：“这样吧，今日本王要从旌州筹到十日的粮，各位量力而行自行认捐，至于差额吗，自然由大户补足。”

        此话一出在座的富商大户都明白了，今日的事情主要是冲着归源阁来的，他们纷纷报出一个对他们来说不疼不痒的数字，荣王让官兵跟着他们回去取粮。人一个一个走了，最后只剩下线同。

        欣王平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荣王见他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心里更加的觉得即使善水住在旌州府衙，整日与尤光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如何。以尤光济的眼光与远见，他绝不会对欣王有好感，荣王现在打从心里觉得，他六弟弟的确不用他挂心费力。

        荣王看着线同，语气十分不屑：“如何，还有五日的缺口，你做得了主吗？”

        “归源阁的主我做不了，但是，这件事情我还能拿的了主意，别说五日，归源阁如今一顿饭的粮食都拿不出。”

        荣王心里升起压不住的火气：“归源阁往小了说是个江湖帮派，往大了说呢，你们敢往大了说吗？”

        线同不卑不亢：“归源阁只是一个让兄弟们有饭吃的地方，至于，是往大说还是往小了说都是别人的想法。”

        荣王冷笑一声：“哼，一顿饭的粮食都拿不出？我不信，百里桑宵不吃饭吗，归源阁上上下下的人都没饭吃吗！”

        “归源阁所有可以动的粮食已经尽数送去救灾了，这一点王爷可以问问尤将军。至于吃饭的事儿，您不了解，归源阁虽是个江湖帮派，但也是按规矩办事的。下人们有他自己的钱粮，我们阁主从来不随意替人做主的，至于我们阁主吃什么，他是个自力更生的人，不靠别人养活。”

        荣王恼羞成怒：“放肆！”

        一直不说话的欣王见事情有些不好收场，他开口劝道：“王兄，不是说商量吗？”

        “你懂什么！”

        一直没出现的尤光济一走进来就看见眼前这场面，荣王一见尤光济进来，立即收敛了脾气，他问：“将军军务繁忙，怎么还来关心这些事情。”

        尤光济交给荣王一份急信说：“王爷，您现在怕是得赶紧回焦州了。”

        信上说焦州眼下灾民再次暴动，荣王吩咐将刚征来的粮食立即送去焦州，他对欣王说：“六弟，你替我去趟归源阁，最少务必征得三日粮食，别耽误了赈灾之事。”

        荣王又对尤光济说：“将军，我六弟此行烦请将军派些人马保护他。”

        欣王用实在不情不愿的语气说：“王兄，归源阁那地方还是不要随意闯的好，我真的不想去。”

        荣王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他对欣王说：“赈灾的事情刻不容缓，归源阁名声虽大，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江湖帮派，况且还有尤将军派人保护你，你可别失了皇家的威严！”

        欣王看上去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跟线同离开了，见欣王出发了，荣王这才向尤光济告辞。经过今日的对比，尤光济忽然发现欣王出众的地方似乎更明显了。项云借机混进去归源阁的官兵中，善水出门看了眼随行的一队官兵，他和线同相视一眼心知肚明地上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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