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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范校长腿脚不好,加上下雨天路不好走。他让汪姨去学校看一看孟驼玲身体是否好了些。

        家里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汪姨在学校门口的呼喊声他压根就没听见。

        汪姨丢掉雨伞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声音颤抖:“老范,快去学校看看吧,我敲了半天门小孟都没有回应,这孩子会不会不好了呀!”

        听妻子这么一说,范长庭也着急忙慌的来到学校,他像擂鼓一样咚咚咚的敲门:“小孟,小孟你在吗?”

        范长庭虽然腿脚不便,但是始终是男人,力气还是有的。他让妻子跟他一起撞门,一、二、三……哐当一声门被撞开了。当他们拉亮电灯的时候,发现孟驼玲躺在床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范长庭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掏出手机拨打格木镇教管中心负责人汪校长的电话,电话那头每隔几秒响一声嘟,可就是没有人接电话。

        他挂掉电话重新再拨打一次,这次电话终于打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喂,长庭啊,有什么事吗?”

        “汪校长,我们学校的小孟老师生病晕死过去了,要赶紧送医院抢救啊!”

        “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才给我打电话!你赶紧把人送到镇上,我马上联系镇诊所的医生。”

        “不是,汪校长,我们学校的情况你是清楚的,现在还下着大雨,河水暴涨,已经把桥给淹没了,我们这边没法过河呀!”

        那边中心校的汪校长听完后急得焦头烂额【这事怎么都那么寸呢!啥事都赶在一起了!】

        因为这次降雨量挺大,加上镇中心校的教学楼年久失修,经历这样的大风大雨,整栋楼都垮塌了,所幸的是,垮塌的时候是夜晚,学校里没有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财产损失可以弥补,人要是没了,那就摊上事了。

        范长庭打电话的时候,汪校长正打着电筒去出事现场查看受灾情况。无暇顾及响个不停的手机。

        现在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迅速作出指示:“长庭啊,这样,你那边在村里找几个年轻力壮且水性好的小伙子用担架把孟驼玲抬过河,我这边安排车和人到河这边接应你们。人命关天,你一定要把人给我保住!知道吗!”

        “好好好!汪校长,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范长庭让妻子赶紧去大哥家,让他的大哥代自己去村里找帮手。他则连滚带爬的回家制作担架。

        他顾不上抹掉淋了满脸的雨水,从电视柜最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一把砍刀,直奔屋后竹林,三下五除二的砍下两根如手臂粗的竹子丢在地上。然后又折回卧室,在衣柜里翻找半天。找去找来都找不到一床被套。

        他急中生智,一把拆掉铺在床上的被子,用剪刀把被套的四个角都剪了一个洞,然后再把刚砍的两根竹竿穿进去,一个简易担架就做好了。

        潮湿的头发被雨水紧紧的粘在额头上,他没功夫去理顺那些看起来油腻腻的头发。也顾不上坐下喘口气,拄着单拐闯进雨夜朝着大哥家走来。

        农村就有这么点好处,一个寨子里都是沾亲带故的,哪家有事,只要吱一声,大家都会赶到帮忙,特别是今天这种特别需要人手的情况下。大家都很卖力,不求回报的伸出援助之手。

        只不过村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大多都出门打工去了,真要找四个青壮年还真不容易。

        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只能就近原则找人手。虽然不是二十多的小伙子,但也都是四十左右的汉子。抬担架是没问题的,就是趟河会有些困难。

        众人将孟驼玲抬放到担架上,并用塑料薄膜给她盖在身上挡雨。四个汉子在范长庭照出的电筒光束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河边快步奔去。

        河对岸汽车大灯照亮整个河面,河水很湍急,河里的暗涌卷出一个个旋涡。

        “喂,长庭,是你们吗?”河对面喊道。

        “是我。”范长庭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使劲朝对岸喊,“汪校长,河水太急,别说抬担架了,就算是空手空脚的过去都很难啊!”

        “你别急,我这边准备了绳子,一会儿我们绑上石头扔过去,你那边接住后把绳子拴在石头上或者树上固定,然后拉着过河就行了!”那边的声音几乎喊嘶哑了。

        “好!”范长庭让抬担架的汉子们退几步,以免被石头砸伤。

        咚的一声,石头掉进了河里。

        咚的又是一声,石头又掉进了河里。

        汪校长见石头扔不过去,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小田呀!你使点劲啊!”

        身为体育老师的田紫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再扔,还是扔不过去。他累得满头大汗,但实在是无能为力。

        “汪校长,我……我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河面太宽……”

        “唉唉唉!这可如何是好啊!”汪校长手抓头发,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正当众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一束电筒的亮光由远及近。来人肩上扛着两根竹子和几根绳子。一边赶来一边说:“范校长,我有一个办法您看行不行。”

        范长庭用电筒照了照对方,一个陌生的面孔。但目前的状况他也顾不得寻根究底的问对方是何许人也,便说:“小伙子,你说说看。”

        “我把竹竿绑好伸过去,让对面的人接着,稳住,然后你们再把孟老师扶到我背上,用绳子绑好,由我将她背过去。”

        “可是,就两根竹竿应该不够长吧……”范长庭犯难了。

        “咱们这里总共有四根竹竿,应该够长了。”那小伙子指了指四个壮汉抬着的担架。

        范长庭一看,恍然大悟。有办法总比没办法的强,但凡有一丝希望都值得一试。他问那小伙子:“小伙子,你水性好不好?”

        “范校长放心,我水性好着哩!”

        范长庭把这边想到的办法告诉对面的汪校长,他们也觉得可以一试。

        于是众人又分工协作的拼接竹竿。

        “你们一定要把竹竿绑紧绑牢绑结实啊!这可承载着两条人命呐!”范长庭平时本来就罗里吧嗦的,在这种情况下更是反复强调安全问题。

        不一会儿,大家都手脚麻利的绑好竹竿,然后齐心合力的将其竖起来,走到河边缓缓的将另外一头往下放。

        哐的一声,竹竿成功落到了对岸。

        那个小伙子弓着身子,在村民的帮助下把孟驼玲背起,然后用绳子套住两人脖颈,拉到胸前交叉,再绕到后面缠在腰间。就像村妇用背扇背婴儿一样,结实而不累赘。

        “小伙子,要不让二虎叔陪你过河吧?”范长庭还是有些不放心,“多一双手多个照应。”

        “范校长,不用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小伙子安慰道,“相信我,我能把孟老师全须全尾的送到对岸去。”

        “好吧,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注意河里有暗涌。”范长庭一瘸一拐的送他到桥头的位置。

        “哎!”小伙子答应着,便手扶竹竿,开始趟河了。

        竹竿是几根接在一起的,抓在上面的时候摇摇晃晃的,加上河水的冲击,小伙子底盘不稳,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加上寒冬腊月的,冰冷刺骨的河水更是如刀割一般难受。才走两步,他的上牙齿跟下牙齿就开始打起了架。

        为了给自己壮胆也为了忘记寒冷,小伙子不停的对昏迷中的孟驼玲说话。

        “孟驼玲,你一定要坚持住啊!你欠我的车费钱还没还呢!”

        “喂!孟驼玲,你还记得我吗?你怎么能不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就跑了?”

        “嘶……学姐,我可以叫你学姐吗?”牙齿哒哒哒的打着架,这句话有些含糊不清。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河中心,一个激浪打来,小伙子脚底一滑,整个人被冲飞了,竹竿虽有韧性,但也经受不住这样大的冲击力,第二节交接处的绳子松开了。竹竿一分为二。就像拉拔河时,双方用力过度,把绳子拉断一样,两边的人都往后倒成一片。

        “小伙子……”

        “孟驼玲……”

        “快快!把竹竿往回拉!”两位校长几乎异口同声。

        两岸围着的人都使劲的把断开的竹竿往岸上拽,汪校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停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出事啊!两条人命呐!就算是一命偿一命我也不够偿还啊!老天爷,您行行好吧!”

        范校长这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先倒下了一位,后来又搭上了一位。本来自己在村里跟一些刁民就有矛盾,这真要出了事,孤傲的他可就成了那些人口中的千古罪人,遗臭万年了!

        河两岸的人把车灯,电筒的光束都往河里照,只见滔滔河水连绵不绝,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孟驼玲和那个自告奋勇的小伙子消失在奔涌的河水中。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起竹竿,范校长这边就只是光杆司令,而汪校长那边拖拽上了两人。那小伙子拼了命的抱住竹竿,两只手仿佛就是长在那根竹竿上的。上岸后,大家拍拍他的肩:“小伙子,好样的!现在已经安全了,可以松手了。”

        可任凭大家怎么说,他的手好像抹了502胶水似的,根本没法松开。田紫剑过去帮他,使劲的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这时小伙子紧绷的肌肉才慢慢松弛下来。

        事不宜迟,汪校长安排同行的老师们迅速解下绑在小伙子身上的绳子,把孟驼玲放下来,抱到面包车里,直奔格木镇。

        镇诊所的华医师接到汪校长的电话后,早就在诊所里做好了抢救准备。可当病人送来时,他打着小电筒,翻开孟驼玲的双眼照了照,叹了一口气:“汪校长,您还是赶紧把人送到县医院去,越快越好!

        “咋?没得救了?”

        “不是,据我初步判断,这姑娘是食物中毒,要么采取催吐的,要么采取导泻,可我这小小的诊所条件有限,阿托品和莨菪片都没有,她又是昏迷不醒的,没法展开救治。你赶紧送到县里给她开通静脉通路,必要时可能还需要输血。”

        听了华医师的话汪校长又与大家把孟驼玲送回车上,马不停蹄的往县医院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至大水乡的时候遇到山体滑坡,前路被阻隔,他们又开车倒回格木镇,从星星镇绕道。

        “小田,在保证一车人的安全下,你以最快的速度开,闯红灯的责任我的担。”汪校长交代完这边,拿出手机拨通武霖宇的电话。

        嘟嘟嘟……

        “喂,汪校长,您那边情况怎么样?”武主任的声音。

        “情况不太好,老武,你赶紧找一找孟驼玲留的紧急联系人的联系方式,我这边需要联系家属。”汪校长看了一眼躺在车里面无血色的孟驼玲,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了。

        “好,您等一下,我马上去办公室找。”

        几经周折,好不容易一车人到达县医院。急诊室的刘大夫跟华医师是大学同学,接到华医师的求助的时候,他早早就安排好了推车和护士,以及急救的准备工作。人一送到就马上争分夺秒的施救。

        孟妈妈半夜接到汪校长的电话,心急火燎的直奔医院。几路人马同时在医院会合。

        急诊室里刘大夫查看了病人情况后说:“病人需要输血,赶紧查查血型,从血库中调血袋。”

        “刘大夫,血库没有库存了……”护士慌张的说。

        “那就赶紧找病人家属,你慌什么慌!”刘大夫没好气的说。

        护士是刚来实习的,哪里接触过这种生死场面?自然是有些惊慌失措的。

        急救室外的孟妈妈得知自己的女儿危在旦夕,颤颤巍巍站不稳,汪校长赶紧扶一把,将她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孟大姐,您别担心。相信医生一定能治好孟驼玲的。”

        急救室的门打开了,众人围了过去焦急的问:“医生,怎么样?”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摇摇头说:“我们医院血库的库存不足,现在病人需要输血,家属呢?”

        “呜呜呜……”孟妈妈这时终于崩溃了,“我是她妈妈,可是我却不能为她输血啊!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医生!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说完扑通一声就要跪倒在地。

        这种场面刘医生早就经历过,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住下跪的孟妈妈:“大姐,你别这样,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医生的天职!别急,您先说说您为什么不能输血?”

        “呜呜呜,因为我是乙肝小三阳,我的血不能输给女儿啊!”孟妈妈哭着说。

        “哦哦,原来是这样。”刘大夫安慰道,“大姐,您先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那您先生呢?不会也是乙肝吧?”

        “她爹是个畜生啊,他不会救孩子的。他家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当初就是因为我生了女儿,孩子还在襁褓中,他却狠心的把女儿扔到南门大河里。想把孩子淹死再生儿子。幸亏我发现及时救下女儿。为了传宗接代他就跟我离婚了!”孟妈妈失声痛哭诉说着家事。

        “唉!”在场的人纷纷叹息,除了叹息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眼前这个苦命的女人。

        “刘大夫,您看看我们这几个谁的血型匹配,我们献血。”汪校长果然是有领导者的风范,临危不乱。

        “好,护士赶紧查血型。”刘大夫说。

        汪校长的a型血。

        田老师的o型血。

        随行的另外两位老师的血型分别是ab型和b型血。

        而孟驼玲的血型,却是全亚洲不到千分之五的熊猫血。

        完了!完了完了!这上哪儿去找这么稀有的血去?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疲惫的声音传来:“大夫,我也是熊猫血,输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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