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每当回想起缺牙巴光棍深夜闯进寝室这件事，孟驼玲就觉得恼火。在去不去之间她一直在纠结。但看到有暴力倾向的他这么揍自己的孩子，孟驼玲还是心软想去劝阻。

        没妈的孩子像棵草，孟驼玲对生活在单亲家庭的孩子的境况感同身受，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出面，她不想让怨恨的种子埋藏在金华幼小的心灵里，然后将悲剧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

        孟驼玲双脚刚踏出范长庭家大门，电话铃声响起。

        “孟老师啊，知道我是谁吗？”一个阳光大男孩的声音从听筒传进耳朵。

        “这不有来电显示嘛，当然知道是鼎鼎大名的艾飞翔艾老师呗！”孟驼玲调侃道。

        “孟老师啊，是这样的，我们赤诚之心支教团经过研究，决定为你们学校所有的学生提供学习用具。你把每个年级的学生人数统计好报给我。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能够到位。”

        “艾部长果然雷厉风行啊！这么快就给把事情给落实好了。那好，我一会儿跟我们学校的校长核实好人数之后发短信告诉你。”

        别看范长庭在专心致志的数钱，可他的耳朵也没闲着。

        等孟驼玲跟范长庭把各年级的学生人数统计好之后，孟驼玲发短信的时候多加了一个人头数，这个名额是给河对面腾家寨子的腾漫的。

        当孟驼玲准备去金华家的时候，已经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了。远山又恢复了它的宁静。既然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了，也省的她再操心。

        第二天上学，那个叫金华的小男孩照旧跟同学们在操场上撒欢的跑啊跑。一群孩子弓着腰，左手摸着地，右手高高的举过头顶，他们簇拥着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唱起了歌谣：

        栽白菜，吃白菜；

        栽一窝，吃一窝，

        按到哪里摸？

        那个站在孩子们中间的男孩子小手一挥，喊道：“按到树子摸。”

        于是，一群孩子一阵疯跑，朝着手指的方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谁第一个摸到那棵树，谁就是下一个发号施令的指挥官。

        有些孩子跑着跑着就摔倒了，即使这样，也会连滚带爬的去摸那棵树。所以，眼前的这群农村的小男孩，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沾满了灰土。

        他们没有去过儿童乐园，不知道城里的孩子弄脏了衣服会被家长责怪：“哎呀呀，怎么搞得这么脏兮兮的呀，像乞丐一样丑死了。”

        大山就是农村小孩的儿童乐园。他们是大山的孩子，是河流的孩子，是自然之子。小小的石头在手里也能玩出很多花样。

        在墙角，在教室的课桌上，三两成群的孩子玩着“捡子”的游戏。他们把五到七颗小小的石子丢到地上或者桌面上，然后根据石子的分布，从中挑选出一颗向空中抛去，在石子落下之前抓起地上的石子，根据自己的能力，可以抓一颗两颗，也可以一次性全部抓在手里，然后再接住掉下来的石子。

        捡子花样繁多，趣味性强，不仅考验抓抛技术，还考验你的应变能力和一心几用的本领。所以很受孩子们的喜爱。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围在一起比赛。

        一个满脸雀斑，头发凌乱的女孩子蹲在墙角扬起脸看向孟驼玲，她痴痴的问道：“孟老师，一起来玩儿呀！”

        孟驼玲看着那个智力有障碍的女孩田野花，笑道：“老师呀小时候已经玩腻了，你们玩儿吧，你会玩儿吗？”

        那个叫田野花的女孩子，嘿嘿的笑着不说话，一把抢过正在捡子的同学手中的石子，就开始给孟驼玲表演。别看已经上了五年级的她连一加一等于几都不会，语文知识学习的能力还不如一年级的学生，可是，在这个游戏上，她却出奇的厉害。

        那些小石子在她的手掌里上下翻飞，就像一个个小精灵活灵活现。一会儿稳稳的落在如老树皮一般的手背上，一会儿又牢牢的躺在布满老茧的掌心里。

        孟驼玲见状，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只是，那如垂暮之年的老人的双手令孟驼玲十分心疼。那一天，是田野花最开心的一天，因为她得到了老师的肯定，当着那么多小伙伴的面，她受到了老师的赞赏。晚上做梦，她的嘴角都是上扬着的。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当孟驼玲返城再次路过腾漫家门口时，腾老汉正在给玉米棒子脱粒。看到孟驼玲便热情的招呼道：“孟老师放学回家了呀。”

        “嗯嗯，腾老伯，你家的玉米棒子丰收啦！”

        孟驼玲说完刚要继续赶路，却被腾老汉叫住了：“哎，孟老师，山路难走，你若是舍不得打摩托车去镇上，就骑着我这匹马儿去吧。”

        “不不不！老伯，这可使不得！”孟驼玲连连摆手。

        “这没什么的，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刚好它也吃饱了，有的是力气。累不着它，放心吧。你只要拉好缰绳，它很乖很听话的。”腾老汉说着放下手中的玉米就去牵马。

        “老伯，您养着马，应该让它去驮漫漫上下学呀！”

        “嗨！那丫头呀年龄太小，爬不上马背，我跟我家老婆子又上了年纪，老胳膊老腿的经不起颠……”

        “噢……”

        “哎呀，不用那么多顾虑，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我家的马儿，我家这畜生呢跟你也挺有缘，跟你亲近。”腾老汉把青骢马牵到孟驼玲面前，“来，我扶你上马。”

        说实话，孟驼玲不是第一次骑马。曾经她出门旅游的时候，花20元骑过一次。那是一匹棕色的马，只会沿着跑道一圈一圈的小跑，就像一头拉磨的驴子。毫无激情可言。

        而此时此刻，眼前的这匹青骢马，将会驮着她在山间驰骋。她既激动又紧张。

        “孟老师，你到了镇上，轻轻拍一下它，它会自己回来的。”腾老汉扶孟驼玲上马后，轻轻拍了一下马屁，“嘚儿！”

        青骢马很有灵性的领悟了主人的意思，驮着孟驼玲朝着镇上前进。山路崎岖，这马就不能像草原的骏马那般自由奔跑。它们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套马车或者驮运货物。尽管这样，也总比踏正步去镇上强多了。

        放学后的田野花一路尾随孟驼玲，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老师跟其他人不同，又或许是因为那天被老师赞赏了，她还想再次得到老师的夸奖。

        当孟驼玲走到了村道与乡道的岔路口的时候，才发现田野花，出乎意料的是田野花竟然先开的口，她说：“孟老师，你这样骑太慢了，你得使劲拍它的马屁，喏，像这样……”说着，她用手中的镰刀扎了一下马的屁股。

        那马冷不丁被这么一扎，受了伤害又受了惊，它腾的一下扬起前面的双蹄，整个马体立了起来，一切都来得那么的突然，孟驼玲毫无防备，没抓到缰绳，手也没有一个抓靠的地方，就在空中乱划了一通，身子失去重心，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黑影嗖的一下就冲了过来，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接住掉下来的孟驼玲。

        而孟驼玲却死死的扣住对方的胳膊，若非冬天穿的衣服厚实，估计，都能抠进肉里去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胡闹呢？！你跟你们孟老师是有多大的仇啊，这样害她？”

        孟驼玲这才抬起头来，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陶九洲。他竟然有些生气的责备田野花。

        田野花呢，只是吐了吐舌头，就转身溜了。

        “哎，算了算了，这孩子这里有点问题。不跟她计较了。”孟驼玲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

        陶九洲见状才肯罢休。他不停的抚摸着马，拥抱它亲吻它安慰它，暴躁的马儿终于慢慢的平静下来。

        孟驼玲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已经碎屏无法开机了，唉！她心疼不已。收拾好掉落的物品后，孟驼玲问道：“咦？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应该骑摩托车回家的吗？”

        “嗨，别提了，我也是够倒霉的。摩托车被偷了！”

        “啊？！不会吧？这里民风淳朴，应该是路不拾遗才对呀！会不会是你朋友有事来不得跟你打招呼，骑走了。”

        “什么呀，你根本就是太单纯了！”陶九洲说，“快到年关了，别说摩托车了，偷牛的还有偷腊肉的，只要能卖钱的，再小的物件都不放过。”

        “那你报警了吗？”

        “报了，没用，都好几天了，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那你的车不兴锁的吗？小偷行窃的时候你就没听到任何动静吗？”

        “锁了的呀！而且车就锁在我隔壁的房间里……”

        “你肯定中了迷烟，否则的话，怎么会睡得那么死，连撬门推车的响动都听不见！”

        陶九洲苦笑道：“你恐怕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还迷烟，呵呵……”

        “你还真别不信，以前我有一位老师告诉过我，她在农村教书的时候夜里被盗，第二天人醒来，才发现房间里一片狼藉，所有的财物都不翼而飞。她就是被迷烟迷晕，失去知觉。所幸的是人没受到伤害。事后她回家抱着妈妈大哭了一场呢！”孟驼玲一本正经的说。

        “唔，或许吧。只要人没事就好。”说着陶九洲准备扶孟驼玲上马。

        见她犹犹豫豫的，陶九洲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没事的，我刚才仔细看过了，马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并无大碍的。可以继续骑，不过，话说回来，这马是你借的还是自己养的？”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孟驼玲扑哧一声笑了：“不逗你玩了。这是村里一个老伯借我骑的。”

        “你人缘真好啊！”陶九洲无不羡慕的说，“你如果还在害怕这家伙再出状况，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愿为孟老师效犬马之劳，做你的马夫。”

        “你？懂马？”

        “小生不才，略知一二。”

        孟驼玲想了想，同意了。

        于是两人双双上马，孟驼玲坐前面，陶九洲坐后面拉着缰绳，将孟驼玲紧紧揽在怀里。陶九洲从鼻孔里呼出的气落到孟驼玲的后颈上，痒痒的酥酥的。顿时两人全身燥热起来。

        为了缓解尴尬，陶九洲开口道：“上次你在我企鹅空间里的留言我看了。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你眼中的那座五趾山，你会发现从不同的角度观察会有不同的收获。”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其实我来这里一年多，一直很想去征服大山，虽然有着一颗仗剑走天涯的心，无奈作为女儿身的我有诸多不便，也就只能望山兴叹了。”

        陶九洲被孟驼玲的话逗乐了，他没想到身边的这个女子骨子里竟然有着一股劲儿，她竟然如此的与众不同。她爱这天地万物胜过了爱红妆爱红尘，他竟然觉得她有些超凡脱俗。

        孟驼玲那淡淡的发香飘进陶九洲的嗅觉里，他仿佛看到一朵开在山间的野百合，在春风中遗世独立，清幽淡雅……

        他耳边仿佛响起了久远的旋律：哈啊……哈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嘞……

        “孟驼玲，你知道吗？十年修得同船渡，咱们今天不知道是几年修得同马骑。”

        孟驼玲脸颊绯红，因为她知道后面还有一句：百年修得共枕眠。他这是在撩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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