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得道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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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日辅时分。
晏戎机停在小花娘那个洞穴前面,抚了抚挎着的小布包,里面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这是晏娘子刚烙好的两个掉渣饼。
晏戎机扒着洞壁往里看。洞中,小花娘正单手抱着腿坐在草席上,拿一支干裂的小木棍扫着火苗。
按理说,一般人做这个动作都是百无聊赖打发时光,眉眼间都是愉悦轻松的。但她那双眸子,无神的眸子里盛的不是岁月静好,而是经年累月的孤独、沧桑和悲凉。这个动作在她手里仿佛为了消愁,让她暂时忘记岁月里那些劳苦和辛酸。
“小花娘!”晏戎机笑容灿烂。
不出所料地,小花娘回头,见到来人是他,脸色和嘴唇瞬间失色,直直地冲过来想要逃离。
“哎哎哎不要跑……”晏戎机堵在洞门口,双臂撑开。小花娘往左转,他也往左转,小花娘往右转,他就往右转。
“我没有恶意,今天是来和你商量事情的,不是来打人的。我也没有向村里揭发你…唔…我刚出了大力,你要是再跑,我可真的没劲儿追你了,你就当可怜我,别跑了好不好?”晏戎机拽住她的袖口,诚恳道:“我…我还给你带了东西呢。”
小花娘盯了他一会儿,慢慢地停了手。
“嘿嘿,咱们有话好说呀。”晏戎机见状,双臂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一个杂草垫子上,自己对着她坐在地下,掏出掉渣饼塞给她,道:“给你吃。”
小花娘没有动。
“吃吧,可好吃了,你边吃我边说啊。”晏戎机把饼强塞过去,瞧见她深陷的眼窝和憔悴的神色,握饼的手上就几两肉,看着可怜无比。
终于,小花娘抵挡不住掉渣饼溢出来的香气,边看着他,边轻轻地咬上了一口,而后,渐渐地从小心翼翼的浅尝辄止,变成了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
嗯,娘亲的手艺就没让他失望过。
这时,他注意到小花娘手背上印着大大小小的鞭伤,烂掉的皮肉夹着风干的血块挂在上面,显眼而又刺目,再看她的脸上,脖子上都有。晏戎机不禁伸出手去比量,“好粗,我娘都不拿这么粗的鞭子抽我。”
小花娘一下子甩开他,把手缩进袖子。
“啊,没事的…其实啊,我也天天挨揍。”晏戎机忽然觉得同病相怜,道:“是不是你爹经常打你,所以你才跑出来躲啊?”
一片沉默。
“好好,不提这个了,说正经事吧。我要你收留我!”
晏戎机起身在洞中打转,道:“你听我解释啊。我想做修士,我知道这荒诞无稽,你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取笑我,我就当没听见。我需要一个清静之地便于修习。前两日,我也是因此来这土丘,我本来也想,挖个跟你这个差不多的洞,谁知道出师不利,撅了个粪堆,这下好了,不仅白忙一场,还得给人填回去。”
说罢揉揉肩,道:“你知不知道?我这肩膀现在还疼呢!”
“所以,拖到现在,汗没少出,可是洞还是没挖。我也不想再挖了,免得又出什么岔子,而且,你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嘛。小是小了点,但也够用了。你看我包袱都带来了,你也别让我再拿回去了。”
晏戎机解开带来的小布包给她看,里面有五六本奇里奇外书,七八张怪模怪样符。
“我以后每天就来你这里学好不好?我保证我不吵。”
又是一片沉默。
“要…要不这样吧…我每天给你带两个烧饼怎么样?”晏戎机蹲下,扯住小花娘的衣袖道。
小花娘歪了歪头,仍是没有说话,少顷,慢慢地比出了个‘三’。
“三个啊?好吧!一言为定啊!我明天就来!”晏戎机兴奋跳起,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回家,想起了什么,忽然回头道:“小花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依然是一片沉默。
“好吧好吧,我回去了…”
………
至此,晏戎机便每日上午帮家里干活,下午就未时初来,申时末往,在洞里照着书,潜心钻研符篆。
符篆者,仙门所画,形于图文,现于黄纸,或能呼风唤雨,或能点兵招将,最初由仙君赠予凡人做防身之用,之后残存的一些被百姓保留,当做传家宝代代珍藏。晏戎机手中的符篆,一半是晏老板传给他的,一半是联合全村小友一起四方搜罗的。
符篆虽神,为朱墨耳,岂能自灵?使其所以灵者,乃人之真气也。不过要如何调用全身真气,各类说法形形色色,但追本溯源就一句话:
炼精化气,相随息意。精诚所至,真气从之。
看似简单,行则维艰。晏戎机饶是整日捏着符篆用尽全力,龇牙咧嘴,也未见它们有半点异样。气得晏戎机有时候真想直接把它们揉把揉把吃了。
何来愠怒?心思过度。古来君子不过九思,晏戎机却要十思,不仅思明思聪思温等,还要思这个洞…
怎!么!这!么!闷!啊!
他是想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但是洞穴没必要安静到悄然无息,小花娘也没必要安静到跟不存在一样。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
“小花娘,我叫晏戎机,你叫什么名字啊?”
“………”
小花娘将他给的烧饼小心地包起来。
“小花娘,为什么你总是把我给你的饼包起来?你自己不吃吗?”
“………”
小花娘将拔来的一些野草放到锅里煮。
“小花娘,你能赏我句话嘛?”
“………”
小花娘将捡来的粗木头掰成细小的小木棍。
“小花娘…”
“………”
所谓一物降一物,大致如此吧。日复一日,晏戎机无聊时,只好趴在席子上悼念小草,悼念它们在日渐寒冷的风中萎蔫发黄,最后无声无息地在土里烂掉。就好像曾经那个能说会道的自己。
………
这日,小花娘坐在洞口,双手抱着膝盖,头倚着土墙壁,静静地望着天空。晏戎机看看她,仍旧是无神的眸子,仍旧只能从中读到外面的天高云淡,读不到她自己。晏戎机盘坐在草席上,闭上眼,二指并着一张符,个把月的折腾,让他恍惚间,感觉好像开了点什么窍。
晏戎机令道:“天罗地网。”
符篆纹丝不动。
他再次闭上双眼,聚神会意,识中择念,徐徐运了口气。再令道:“天罗地网!”
这次符篆却忽然开始金光四射,剧烈抖动,小花娘也扭头侧目。晏戎机惊奇之余,见符篆不作他响,猜测或许它这是要借物发力才行。扫视一下周围四壁萧然,便跳起一把将其拍在草席的布垫上,“小花娘,借你布垫一用!”
“等等…”小花娘伸手叫道,可此时符篆仿佛立刻有了万钧之力,布垫\''呲啦\''一声,四分五裂为数条生猛的蛇,排山倒海般冲向晏戎机。
小花娘惊道:“啊!”
“快跑!”晏戎机也吓出了满头的冷汗,节节后退。
有一条蛇扑上来咬住了他的左肩,他瞅准七寸把它拔下来,揪住蛇尾抡圆了扔回去,然后掉头就窜,到了洞口,脚被缠住,晏戎机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双手使劲向前探给小花娘,小花娘在洞口拉住他,试图使他脱离蛇的桎梏。但晏戎机的手还是被被顺着他背爬过来的蛇牢牢锁住。此时晏戎机身上不少蛇,这些蛇抓住他衣衫各角,凶横地将大呼救命的他往里拽。
但布条蛇拖晏戎机回洞里后,只管五花大绑,却不再伤他分毫。安静了片刻,小花娘脸色苍白地探头进入洞口,只见洞中杂草乱飞,凌乱不堪。晏戎机更是双腿劈叉,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悬在半空中。
“小花娘,救我啊!快救我,救救我…”
瞧到她来,晏戎机不由自主地扭动身体,可身上的玩意儿,他越动就勒得越紧,因而后面求救的话就全成了鬼哭狼嚎。
小花娘脚步发软,贴着墙壁慢慢挪着,飞速捡起一把带锈的斧头,双手握住,仰头绕晏戎机走了半圈,接着,狠狠劈向最细的一条蛇。
被劈断的蛇当即化为皮条,摇晃了稍许后\''啪\''地甩在晏戎机身上,然后,随着他的嗷嗷开始了有间歇的抽打,一下,两下,三下。之后重新幻为蛇形,归于原位不动了。
“疼疼疼…哎哎哎你不要再砍了,别砍别砍…!”
晏戎机被抽得头晕眼花,见小花娘重新向前,戳戳那笔直不动的蛇,扬手欲再来一斧子,急急放声道:
“肯定不是这样子的……对了……你去看看……哪个地方有没有看上去不太一样的符篆…应该…应该…”
小花娘闻言,便目光围着他扫视,果然有条蛇上贴着一张发着光的符篆,金光闪闪,温亮如初升暖阳,感觉摸上去一定还是温热。
小花娘悄悄走过去狠狠撕掉它,刚撕掉它,背后就扑通一声。回头一看,晏戎机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浑身的碎布条。
晏戎机嗷呜一声:“疼……”
小花娘赶忙去扶,晏戎机早就被绑得肘僵腿硬,两人配合生拉硬扯才让他坐起来。
“什…什么玩意儿?……\''天罗地网\''…不应该是大网么?怎么到我…这成一窝蛇了?还…还…”晏戎机大口喘着,低头见右手上全是划痕,划痕参杂着泥星沙砾,整一个血肉模糊。他本想往身上抹抹了事,可那边小花娘已提着半桶清水来了,蹲在他跟前,递给他一块还算干净的手帕。
晏戎机劫后余生,惊魂未定,身上也是哪儿哪儿都疼,遂哀求道:“嘶……你…你帮我擦行不行啊…”
一条硕大的鼻涕泡恰到好处,啵地一下冒了出来,悬在晏戎机鼻孔边,配上他委屈巴巴的神情,那模样比受气的巴儿狗还巴儿狗。
“哎哎哎!”
晏戎机赶忙抢过那条手帕,捏着鼻子狠狠擤了三擤。
小花娘看着他,微微愣了愣,噗嗤,发出了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清如碧鸟,脆如宫铃,笑得晏戎机惊讶无比。
他从未见过她笑。
眉目弯弯,唇角扬扬,像阳光迸裂,驱走了所有乌雨乌云。果然笑容都使人明媚的,明媚得比雨后初霁的彩虹还绚烂。
小花娘没忍住,继续乐道:
“哈哈哈……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怎么这么好玩啊…上次你挖粪坑也是……还有,你知不知道,你每天对着符篆那模样…那模样就跟上不出茅房似的…然后现在…你瞧瞧你这大鼻涕泡…哈哈哈…”
“喂!你个小没良心的…”
晏戎机一把将手帕砸向她,换了腔调。什么人啊这是,素日金口难开,好不容易张了嘴,又不是什么好话。
“喂!我可是在那被吊了好久的,我差点就死啦!”
小花娘只是转身,将脏手帕洗好拧干,笑道:“好叭,那我同意帮你擦。”
“去去去,我不叫你弄了。”晏戎机挪挪屁股,后退几尺,小花娘也挪了来,他就再后退几尺。两个人就如母鸡回笼般一路顺到了洞口墙根。
“喂,你到底还让不让我帮你擦了?”
小花娘拍拍他的右臂,瞪他一眼道。
“不让不让!我就不让你擦!略——!”
晏戎机毫不示弱地瞪回去,还吐吐舌头,再加一个鬼脸。
两人这样你瞪我,我瞪你,不及片刻就全都发了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而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讲,笑了就一切好商量。
晏戎机重新递手给她。“我这儿疼,有劳…”
“没事。”
他看着小花娘用手帕沾上水,握着他的手,小心地擦拭起来,道:“你这嘴巴可是解了封印呀,一身的伤才换你开了口,你说我亏不亏呀?”
小花娘道:“我又没有逼你跟我说话。”
晏戎机道:“哼,你可晓得等到我飞黄腾达了,有的是人抢着和我说话。”
小花娘处理完了伤口,两个人并着坐在了洞口处。
“你的飞黄腾达?”小花娘扬了扬脸道:“就是那些符篆吗?”
“对呀!”晏戎机道:“我要当仙家修士!”
小花娘道:“修士有什么好?”
“修士可好了!修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且,他们都一片赤诚,济世爱民!”晏戎机说着起立,叉着腰双目放光,道:“如果我能成为修士,我也会和他们一样,我这一生,必要锄奸扶弱,匡正扶直。不,不是如果,我一定能成为的!”
“可是,成为修士那么难,你不怕么?”
“怕什么呀?这天下难事多了去了,若是大家都这么畏首畏尾,那大家都别活了,直接在家等死吧。再说,难又怎样?天若阻我,我便和天斗,人若阻我,我便和人斗,斗到它同意为止咯。”
晏戎机仰首倚在洞口前,此时日渐西沉,晚霞初现,晚霞以轻风为媒,给他映了个五彩斑斓的妆。
“对了小花娘…”
“……”
“小花娘?”
晏戎机侧身坐下,见小花娘正在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如湖,填满了他和漫天的缤纷,须臾,她轻咳一声,也去看晚霞,道:“我不叫小花娘。”
“原来你真的有名字啊。你叫什么?”
小花娘拿起一根小木棍,慢慢在沙地上写着,晏戎机歪着脑袋跟着念:“花…辞…竟…不对,花辞镜…你叫花辞镜?”
花辞镜点点头。又是一阵风来,吹起她乱糟糟的头发,她虽瘦得皮包骨头,可顾盼之际,面庞却有一番清雅气质,仿佛是山河自然雕成的仙子,胭脂水粉来了也是画蛇添足。
晏戎机道:“真好听啊,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以后,我就叫你小镜子好吗?对了小镜子,你的那个垫子,我赔你一个啊。”
“那个啊,不必了。”
“这怎么行?君子仗义疏财,要赔,要赔。”
“不用了…”
“赔得,赔得,我明天就给你送来…”
远处传来打夯的巨响,惊起了一行豆雁。它们呕哑地叫着,飞过满地橙黄,卷着滚滚谷浪,成群去往遥不可及的南方。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该十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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