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换作平常，姜懿廉断然不敢如此忤逆皇帝，他知道皇帝对于那些不服他之人都是抽筋剥皮、残忍虐杀的。姜幼宁是他亲妹妹，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先前姜家把姜幼宁嫁出去的时候想着姜幼宁能够幸福，谁知道被半路杀出来的谢彧之给破坏了婚礼，民间和前朝都以为姜幼宁被押如了大牢，没有想到会在御花园里看到他妹妹。

        还是这样一副被人欺负的惨兮兮模样，让姜懿廉怎么能够不生气？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替他妹妹讨回公道。

        姜懿廉见皇帝没有反应，不禁急道：“求皇上做主。”他语气急切，任何人都能够听到他话语中的恼火。

        谢彧之许久不曾被人这样顶撞了，他默了许久，挑眉看向那边低头乖乖跪着的姜幼宁，不怒反笑：“爱卿和令妹可还真是兄妹情深。”语气凉薄而冷漠。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姜懿廉仿佛没有意识到皇帝的不愉，“扑腾”一声，跪了下来，执拗道：“求皇上替舍妹做主。”

        一旁被忽视了许久的潘柳终于找着插嘴的机会，不依不饶道：“奴婢才是要求皇上做主的人，我瞧见她胡乱修建御花园的桂花树，出于好心提醒她几句，没想到她不但不知感恩，反而狠狠扇了奴婢几个巴掌。”她说得声泪俱下，还指了指自己如同猪头似的脸。

        撑伞的小太监一个忍不住，“噗嗤”地笑了起来，反应过来连忙闭上嘴。

        白桃是个急性子，想也不想便反驳：“你撒谎，你哪里是‘出于好心提醒’，你明明故意伸脚绊了我主子一下，害得她摔到草里去了！”她指了指姜幼宁的脸蛋，证明自己所说属实。

        “我哪有！你这贱婢，简直血口喷人”潘柳想也不想就反驳，情急之下开始胡乱攀咬。

        眼见着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张公公陡然挥了挥拂尘，重重斥责道：“都闭嘴！天子面前哪里容得你们喧哗？”二人被狠狠一惊，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谢彧之大步走向前去，他越过瑟瑟发抖的潘柳，后者的脸色从惊喜转变为灰败，而前者没有功夫理会她，在姜幼宁面前停下。

        姜幼宁安安静静地跪了很久，心里不断祈祷谢彧之能够走人，奈何这厮就是不走，还在她面前停下了。她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双绣着金线的鞋履在。

        姜幼宁一颤，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前世她为了夭折的孩子去求他查明真相，他冷冷地居高临下，任凭她如何苦苦哀求都不为所动的场景。

        心脏不知为何开始跳地巨快，仿佛下一刻那些伤人的话语便又要从谢彧之嘴里出现，姜幼宁努力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只求谢彧之能够放过她。

        “你看起来好生可怜。”谢彧之轻轻弯下腰，轻佻地挑起姜幼宁的下巴，强迫她同自己对视。

        姜幼宁被迫直视他的眼睛，从谢彧之形状好看的眼睛里面，成功地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或许她还是没有放下前世的事情，但是被他这样故意抓住，就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遇着老虎的可怜兔子。姜幼宁湿了一身冷汗，风吹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漂亮的杏眼里面泛着生理性的泪水。

        “就这么怕朕？”谢彧之似乎很高兴看到她狼狈的模样，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又收紧了三分，指尖还恶意地摩挲着，如同对待猎物一样。

        “唔”姜幼宁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再乱动，只是执拗地看着他，纵使两人此刻云泥之别，她也不想再气势上弱他三分。

        谢彧之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姜幼宁，在他眼里，她就像一只又笨又蠢、还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攻击主人的波斯猫，唯一的优点只怕是毛皮尚且光滑柔顺。

        但不听话的宠物终于是要受惩罚的，谢彧之挑挑眉，她不是厌恶他么，不是宁愿远离他这个大雍的主人而选择和谢琰那样不堪的小子在一起么，他偏偏不如他所愿。

        他放下姜幼宁的下巴，同时对姜幼宁勾起来一个恶意的笑容，紧接着道：“不是要朕为你做主吗？封姜氏为贵人，迁至慈宁宫。”

        “宫女潘柳，冲撞贵人，御前失礼，杖百，罚去浣衣局磨磨性子吧。”谢彧之实在很不耐烦处理这种小事，何况他对这宫女有印象还是因为她那蠢材爹说的蠢话。

        “什么？”姜懿廉和潘柳脱口而出，前者惊讶，后者恼火。

        “陛下，这于理不合，舍妹已经嫁给了瑞王世子，虽说”姜懿廉话尚未说出口便被谢彧之打断。

        “礼尚未成，谈何嫁了？况且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什么不可以？”谢彧之今日是彻底要颠覆在姜懿廉心中的形象，他往常专政独|裁，到底不会这般不顾礼法，今日却姜懿廉还想再劝，一抬头看到皇帝微笑看过来的脸，自知多言，沉默了下去。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谢彧之摆摆手，看了眼浑身僵硬的姜幼宁，心里总算舒坦了，“张德全你看着办，要是办不好”

        大太监张公公连忙应下，在他看来，姜幼宁这是日后是必定受宠的呀，皇帝虽然只册封她为贵人，但是提点他亲自去照看此事，又将姜贵人安置在了慈宁宫，慈宁宫在皇帝居住的太极殿旁边，可见姜贵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张太监在心里下了决定，他日后可不能得罪了这位姜娘娘。

        “皇上明察，奴婢冤枉啊”潘柳此时哭得成个泪人了，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皇帝单单罚了她，姜幼宁可是打了她好几个巴掌啊？皇帝怎么这么偏心。

        谢彧之一行人离开，姜懿廉走之前看了姜幼宁一眼，又担心又着急，终究是狠心离开了。

        姜幼宁依然没有从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她浑身瘫软，白桃过来扶住他，高兴道：“恭喜主子，这可是大喜事啊！”白桃不知道前朝的事情，只知道姜幼宁是皇帝宫里面的第一个妃嫔，以后肯定要有好日子过的。

        但是她却不知道，以姜幼宁的家世地位，谢彧之封她一个贵人，这对整个姜家来说都是侮辱，况且姜幼宁明明已经和谢琰定亲、差一点就要礼成。

        姜幼宁没有说话，兜兜转转，没想到她还是回到了这座她前世又爱又恨的皇宫，她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

        “主子，你这样打扮真的行吗？”白桃上下打量着坐在大床边上的姜幼宁，忧心忡忡。

        本朝惯例，妃嫔受封第二天需要侍寝，所以姜幼宁现在在宫殿里等着。尚衣局新做了宫装，用的是从西域远道送过来的轻薄衣料，颜色鲜亮而活泼，材质轻薄却不劣质，据说整个宫里面都没有多少，全送到姜幼宁的慈宁宫里头了。

        轻若蝉翼的华服穿在姜幼宁身上，烟色料子很好地让她雪白的肩膀和脖子展现出来，浅紫色的布料则盖在娇软处，引人遐想，再往下则是盈盈堪握的一截纤腰

        美人身上却没有添加多少手势，姜幼宁知道今晚要侍寝，她都不情愿，哪里肯细细打扮，只简简单单地披了满身瀑发，发间轻巧地用一根玉簪固定住。

        脸上亦没有涂抹任何胭脂水粉，只素着一张秾丽的脸蛋，如果凑到近处看，甚至能够看清楚姜幼宁脸上因为吃辣吃多而生出的一两颗痘痘。

        白桃觉得她这样，美则美矣，就是太素净了，显示不出对皇上的尊重。

        姜幼宁正在为今晚如何惹恼谢彧之好让他拂袖而去又不会迁怒自己的家人而苦恼，哪里有心思应付白桃，随口应付句：“这样就行了，我又不是百年难遇的倾国美女，再怎么打扮，脸还会这张脸吗？”

        白桃闭嘴，她口齿不如她家主子伶俐，想不出来反驳的话语，只好机械重复道：“主子，你认真点呀”

        宫殿门口传来小太监的传唤声，紧接着谢彧之走了进来，他今晚只带了个张德贵。

        张公公见满殿灯火昏暗，姜贵人坐在椒床上，他不敢多看，使了个眼色，白桃连忙跟了他走了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姜幼宁和谢彧之两个人。

        姜幼宁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她怕等下谢彧之碰到她，她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

        谢彧之当然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上去，每走一步就让姜幼宁心惊肉跳，恨不得祈祷他走慢一点，再走慢一点，然而台阶终究没有几层，走的再慢还是要走完的。

        谢彧之站在姜幼宁面前，低头，看向她的面容，笑道：“今日倒愿意打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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