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姜幼宁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谢彧之实在说前几次她见到他的时候妆容服饰一言难尽？反正她不清楚。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在姜幼宁看来，谢彧之这个帝王的心思，才是她耗尽两世年华，都从来没有猜透的。即使她现在莫名其妙成地再一次被留在了皇宫里面，对谢彧之她也只有无穷的厌恶，更不要说主动邀宠献媚。

        姜幼宁决定沉默，于是低着头。从谢彧之的角度看，姜幼宁垂着头，她半绾着鬓，任凭一头如云秀发慵懒地批在两肩，乌发上面堪堪插了一枚暖色的玉簪，在殿内昏暗烛火的照耀下显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来。她的动作让他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可在半隐半现间总让人给他一种姜幼宁在羞涩的错觉。

        她穿了新制的宫装，如云似雾的织衣上滚着云纹状的银线，将少女笼罩在一起，从远处看时，她就像被清冷的月光包裹着，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正应了那一句诗：“美人如花隔云端。”

        又如同另外一句：“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可惜，谢彧之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在他又瞧了一眼姜幼宁，而姜幼宁还没有任何反应后，他忽地又近了一点，高大颀长的身段彻底将姜幼宁遮住。

        “见着我哑巴了？”他口气凶而冷，凌厉的眉眼直视姜幼宁，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姜幼宁不语。

        下一刻，他忽地低下腰，一把凑到姜幼宁面前。

        两人的唇齿离得及尽，被陌生男子靠近，一股灼热的气息瞬间笼罩在姜幼宁左右，她本能地赶到抗拒，这个场景几乎要和前世无数次床上承||欢的场景重合，随着两人间距离不断缩短，姜幼宁几乎能够闻到对方身上清浅的龙涎香，她几乎要以为这是错觉，抑或她还停留在前世的梦魇里面。

        他的眼睛极黑，极深，看向姜幼宁的时候这样深情而炽热，在这样昏暗而狭小的内殿里面，姜幼宁几乎能够看到他眼睛里的光，姜幼宁被迫和他对视，愣怔了几秒，本能地脸红和慌乱

        谢彧之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浅笑，越发鼓励而期待地看着姜幼宁。

        下一刻，谢彧之作势要吻上她，姜幼宁从混乱中反应过来，胡乱地抓住他欲想捉住她肩膀的手，不顾仪态地叫：“你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给我滚！！！”她用足了力气，指甲不经意间在谢彧之的脖颈上留下了撕扯的痕迹。

        她实在太过失态，把刚才的旖旎空气破坏得一干二净，谢彧之没有兴趣玩强迫的戏码，想要一把抓住她想要继续挣扎的手，却不正好被姜幼宁扇了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静谧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幼宁愣了，彻彻底底地愣了。

        她看着谢彧之脸上红红的五指痕迹，头一次对谢彧之生出了惭愧之情，慌慌张张地想要去碰谢彧之的脸：“你你没事吧？让我看看，哎，你别躲，让我看看”她真是慌得不行，万一谢彧之一个不高兴，要灭了她满门怎么办？天知道她重生之后真是想要对谢彧之敬而远之的，莫名其妙成了姜贵人不说，还扇了他一巴掌。

        姜幼宁的手还没碰到他脸上，就被他冷着脸一手挥开了：“张德贵，滚进来！”他又怒又气，姜幼宁怀疑他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张德贵本来一脸高兴地进来，看到姜幼宁手足无措地坐在一边，谢彧之怒着一张脸，脸上还有着可疑的红痕。纵然是有一千个想要讨好的心，也歇下去了。

        一刻钟后，看着张德贵和太医走出了内殿的门，姜幼宁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她这下是不敢真造次了，期期艾艾地靠到谢彧之旁边，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凑到他面前：“陛下，您要不今晚回太极殿歇息吧，臣妾这边简陋逼仄，您要是休息不好了怎么办？”意思是您该滚就滚，她这宫殿实在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了。

        姜幼宁隔了一世，忍着别扭才将“臣妾”一词说出来，她面容诚恳而真挚，仿佛真的很关心谢彧之似的。

        谢彧之看都没看她一眼，站起来就想离开这个地方，然而人走出了好几步，突然改了注意。猝不及防转过身，果然看到姜幼宁还没有收敛下去的笑容。

        他笑了一下，忽然往回走。

        姜幼宁：“”她手上的茶水都来得及喝完一口，这厮怎么改主意了？她继续低眉顺目，详装又惊喜又惭愧地替谢彧之倒了一杯水。

        接过水浅浅地抿了一口，谢彧之瞧着少女，刚才两人的争执动作过大，她右肩的衣角划下一截，露出了细腻的肌肤，以及若隐若现的小衣带子。

        而姜幼宁低着头，并没有发现他的眼神。

        “你今晚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想要你姜府满门的姓名了？”他别过目光，状似无意道，“哦，还有朕那个蠢笨的堂弟？”他刻意在“蠢笨”一词上咬了重音。

        姜幼宁愣着，想也不想道：“臣妾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罚尽管罚我罢了，牵连我家人算什么好汉？”

        瞧瞧，多么坦坦荡荡的语气，谢彧之几乎要以为他听错了。

        “朕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谢彧之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恶意，他满意地瞅着姜幼宁瞪大的杏眼，更加乐于欣赏她变得担心忧虑的表情，“谢琰被朕放到南疆去了。”

        姜幼宁刚进宫后，谢琰便被谢彧之打发去了南疆，封了镇南将军的官职，盼望他此去能够一举平定南疆的混乱。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谢小世子这是明升暗贬，此去多半是很难平安回来了。

        南疆地处大雍北部，气候湿热，蛊虫盛行，居民也是云疆族为多，在南疆的汉人很少有敢惹上云疆族的。更加糟糕的是，现在南疆的局势并不安稳，外部敌人想要通过南疆瓦解大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而南疆的云疆族内部派系总体分为两派，一派想继续留在大雍境内做大雍的子民，一半想要分裂出去，自成一宗。

        姜幼宁都不敢想象谢琰是否适应南疆的气候和风俗人情，光是这样紧张的局势，她都知道谢彧之此举是不坏好意的。

        她实在不平，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何必，谢琰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因为愤怒，她明艳的脸蛋上的表情十分得鲜活，谢彧之形容不出什么感觉来，就好像，原本中规中矩的美人画，被画师添了一笔，美人就活灵活现，要从卷轴里边出来了一般。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姜幼宁挺有意思的，明明看起来挺活泼大方的一个人，偏偏喜欢在他面前装作恭敬的模样，或者装作死气沉沉的模样，她自己或许还觉得她装得很端庄，很成功。

        可是她不知道她越这样，谢彧之越想要戳破她的面具，想要让她展现出来真实的性情，她不知道她每次明明恼火十足却要装作一脸平静的样子，很像被踩了痛脚的兔子，谢彧之看了心情便无端很好。

        他笑了笑，浅浅地抿了一口瓷杯中的茶水，上好的碧螺春在水中完全舒展后，茶水中带着淡淡的苦，而他却立刻尝到了那一抹甘甜。

        “凭朕是皇帝，就凭朕是皇帝。”他回答，语气理所当然，“而谢琰抢了朕的未婚妻，朕想报复便报复了，轮得到他人评判吗？”

        他死死地盯着姜幼宁，不错过她面容上的任何表情。

        姜幼宁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又是这句回答，她重活一次，每次质疑谢彧之行径之时，总是这句话。

        “臣妾多言了。”她憋了口气，最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开口。

        谢彧之却冷着一张脸，动都没动，又无端地带着点引诱的意味。

        姜幼宁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敢置信地靠近了谢彧之，对方没有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姜幼宁一僵，心里默念忍住忍住忍住，就当是在亲母亲养的兔子，她心一横，闭上眼睛，就义一般低下头去，然而她刚碰到对方另一侧完好的脸颊、唇瓣和温热的皮肤相接触的那一刹那，谢彧之忽然一把推开她，冷冷道：“不要操之过急。”

        姜幼宁维持着嘟着嘴的姿势：“？？？”合着这是在耍她玩呢？

        谢彧之下一刻又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身走向了床。姜幼宁被他稳稳地抱在怀中，动也不敢动，更像被捕捉到的猎物了。

        在晃荡见，她看到他耳根上淡淡的红，她也跟着被烫到似的，面容上热了起来

        烛火悄然吹内，屋内陷入了饱胀的、昏沉的黑暗，只萦绕着淡淡的花香。

        二人合衣躺下，姜幼宁尽管心中满腹疑惑，也只能够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去。

        她没能够看到的是，谢彧之在黑暗中露出的轻蔑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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