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浣衣院

蒙汗药在香鸾音和度九裳身上发挥了持久的效力，等她们清醒过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香鸾音睁开眼睛，头痛欲裂，她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四壁，在黑暗中恍惚了好大一阵儿，等她真正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突然紧张地四周看了看，看到了不远处的度九裳，她和自己一样，被关在了另外一个同样大小的木笼里，还在昏迷酣睡。

        “裳公主？”香鸾音站起身向她靠近，才发现自己被戴上了脚镣手铐。

        也许是香鸾音的动作惊醒了她，度九裳也慢慢醒转过来，当她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便开始大声喊叫起来，“这是哪里？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们关进这个幽深黑暗的地方？”

        由于用力过猛，度九裳喊完便咳嗽了起来，立正站在门边的那两个守卫仿佛被人点了穴，依然雕塑一般的纹丝不动，只有门口悬挂在墙上的两盏点在石碗里的油灯，火焰在不停地摇曳。

        “裳公主，你没事吧？”香鸾音看她咳嗽的厉害，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没事啊，喊得用力，呛着了。”度九裳没好气的回答。

        “要不省省力气吧，他们把我们抓来，总不至于一直把我们关押在这里吧。”说着，香鸾音又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地窖一般的地方。

        “你听，外面是不是有杵声？这大半夜的，还有人在洗衣服？”度九裳闭口，认真的侧耳倾听。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用心捕捉那隐约的捣衣声，等度九裳确定是有人在外面洗衣服的时候，又开始喊叫起来，“来人，救命啊，来人……”

        口中的话还没有喊完，宇文通就迈着急急的脚步走了过来，一进来，他便做惊讶状说，“裳公主这是在像谁求救啊？”

        “宇文通，是你把我们抓到这个鬼地方来的？这是哪里？”度九裳一见到他便愤怒的问。

        宇文通低下头嘿嘿笑了，沉思了一下，抬起头说，“这里是我西凉军浣衣院的黑牢，你不管向谁求救，都没有用，包括杨坚，因为他根本找不到你。”

        “你把我们抓进来干嘛？想杀了我们还是要囚禁我们一辈子？”

        “杀了你们？让你们简简单单的在这个世界消失，对我来说有什么价值呢？再说，像二位这样的美人，杀了你们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是我宇文通的做事风格。”

        “那你想要做什么？”

        “听说你和这位香姑娘是杨坚他们最心爱的女人，把你们抓来，当然是想让杨坚他们尝尝失去心头爱的痛苦，顺便也享受一下这位如花似玉的香姑娘。”说着，宇文通就走到香鸾音身边，把手伸进木笼，轻佻的抬起香鸾音的下巴，作起了观赏，“听说香姑娘才艺双全，歌唱得不错，舞也跳得好看，把她留在西凉军，整天唱歌跳舞给我的士兵听，让他们听了这好歌，欣赏了这好舞，然后鼓舞士气，上阵就能杀杨坚的关拢军，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休想！”度九裳气愤的大叫。

        香鸾音一把别过头去，奋力挣脱掉宇文通的手对度九裳说，“裳公主，你别动怒，在我身上打主意，这个人休想得偿所愿！”

        “唔，看来你不信我说的话？”宇文通踱步走到两个木笼中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说，“你若是不听我的话，吃苦的可是裳公主哦！”

        宇文通盯着香鸾音说，“我这里养了成千上万的士兵，自然也要养些随军女子来满足这些士兵的各种需求，听到刚才的捣衣声了吗？就是这些随军女子在洗衣服，除了洗衣服做饭这些基本的劳作，她们还要满足士兵其他的需求，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你们两个都会沦落为这样的随军女子的，你别忘了，裳公主可是我西魏相国府的公主，贞贵妃的胞妹，你忍心看着她成为随军女子。”

        “你敢动她半根头发，杨坚一定不会饶了你的！”香鸾音无计可施的回答。

        “我敢不敢动她，就看你们肯不肯配合我了！”宇文通冷笑了一下，然后喊道，“来人！”

        黑牢里进来了四个士兵，宇文通说，“把她们带到院里看戏！”

        “是，长公子！”士兵回答。

        来到军营院子，明亮的月光下能够清楚的看到院子东边有一口四方形的沙井，沙井旁围坐着十几名衣衫整洁却面容憔悴的女子在捣洗衣服，听到宇文通大踏步的响声，她们抬起头看向木笼里被抬出来的香鸾音和度九裳，眼睛里满是恐惧，甚至还有人因恐惧而瑟瑟发抖起来。

        “这么多脏衣服，她们要洗到什么时候？”度九裳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脏衣物，生气的吼了起来。

        “其实原本她们可以不用洗这么多的，谁让她们不听话呢？不听话的人就要比别人洗更多的衣服，做更多的劳务，甚至要犒劳更多的西凉兵。”宇文通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士兵，厉声喊到，“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让香姑娘和裳公主开开眼。”

        什么叫开开眼，香鸾音和度九裳一开始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两个人对望了一下，直到那名士兵走到那群女子身边，一个个对着脸挑选了一遍，然后拉起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狠狠的用力一甩，那名瘦弱可怜的女子就跌倒在了那堆脏衣物里，然后就被士兵压倒在了身下。

        衣服被一块块的撕裂开来，她脸色蜡白，奋力反抗却不发出任何声音，从她的沉默里香鸾音读懂了她长久以来的逆来顺受。

        “小样，性子还和以前一样烈。”士兵迟迟不得手，便挥起手掌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光。

        香鸾音心痛的无法呼吸，她闭上眼睛，大声喊道，“够了，你们这群畜生！”

        “怎么？这好戏才刚刚开始，香姑娘就受不了了？”宇文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放开她！”香鸾音说。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放开她，然后善待所有随军女子，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想要做什么，我都配合你。”香鸾音说。

        “好，成交！”宇文通脸上又浮起一片得意。

        “姐姐，你这么做不值得！”被非礼的女子带着哭腔悲伤的说。

        “不，值得，我们都值得。”香鸾音抬起头望着她说。

        “姐姐，希望你早日逃离这里，不用承担这里所有一切的痛不欲生。”她呆呆地走到沙井边，满脸泪水地回望了香鸾音一眼，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沙井。

        香鸾音闭上眼睛，心痛的无以复加。

        其他随军女子看到这令人震惊的一幕，都无法控制的抽泣起来，宇文通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当场大发脾气，仿佛在掩饰自己的心虚，“哭什么哭？是她自己选择去死，又不是我把她推进井里的，大家都亲眼所见，有目共睹！”

        “虽然不是你亲手推她下去的，但是她的死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因为你对她做的事情，是你间接害死了她！”度九裳大声指责。

        “那又怎么样？我对很多人都做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偏偏是她去死？”宇文通不服气的争辩，停顿了一下，又恨恨的说，“如果你们俩不听话，照样和她们一样的下场。”

        听了他的话，香鸾音刹那间恢复了冷静，她要想办法去拯救那些可怜的女子，也不能让度九裳陷入任何危险的境地，于是，她调整了一下状态，平和的说，“长公子，我知道你最终的目的是朝权，成为西魏地位最高的人，你的志向那么远大，何必来为难一帮柔弱如花柳的女子呢，你刚才说不是你把人推下井的，可是，你的行为，犹如折断了花柳的根茎，你还让她们如何活得下去？”

        “她们不听话，忤逆我的本意，违抗我的命令，死也算得上她们最好的归宿吧。”宇文通强词夺理。

        “听话不听话，不但要看她们个人的意愿，也要看长公子的本意和命令是否合理合情，如果长公子愿意善待她们，我保证她们都能顺从长公子的意愿行事。”

        “唔，你能命令的了她们？”

        “命令谈不上，只是将心比心，你若能善待她们，谁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存心和你作对呢？”

        “那怎么才能善待她们呢？”

        “首先，把跳井的女子打捞上来，好好安葬。然后，停止西凉军对随军女子的侵害，让她们自由劳作，健康的生活。”

        “就这些？”

        “还有……”香鸾音停顿了一下，目光犀利的盯着宇文通，宇文通脸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无论将来结局如何，勿忘善待无辜的人们。”香鸾音认真的说。

        “可是如果她们不拥护我，她们就不是无辜的人们。”宇文通说。

        度九裳听了她的话，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表示他已无药可救，然后不耐烦的翻译了一遍香鸾音的意思，“再说一遍，她们拥不拥护你，取决于你如何对待她们。现在，请好好安葬死去的人；然后，让活着的人有尊严的活下去。”

        宇文通已经明白了她们的意思，立刻不耐烦的命令道，“来人，把那个女人从沙井里捞出来，好好埋葬。”

        “那她们两个呢？”光离来到宇文通身边恭敬的问。

        “收拾一间上好的房间，再安排一名侍女，暂时把她们安顿在这里。”

        “是，长公子。”

        “等等，连夜把军营和浣衣院之间所有的通道都封死，不要让外人看得出军营内还有浣衣院这个存在。另外，把你手底下所有的武士都调集到浣衣院来，以防杨坚他们找到这里，只要杨坚他们一有来救人的风吹草动，立刻杀无赦。”

        “既然打算把我们留在这里，还不赶快给我们松绑，放我们出木笼。”度九裳喊。

        宇文通眼神复杂的望着度九裳，发现她并没有动其他心思的念头，便头一甩对光离说，“给她们松绑。”

        直到从木笼里面出来，香鸾音才好好打量起浣衣院这个地方，小院很宽阔，到处种满了树，树与树之间系着晾晒衣服的绳子，间隔不远的地方还有人专门开辟了小块土地种了鲜花，正自然而热烈的开放着，把整个小院都衬托的祥和而宁静，若不是西凉军在此地驻扎，这里倒是一个过寻常日子的好地方。

        香鸾音对着那花看了一会，一位同样年轻的女子走到她面前说，“香姑娘喜欢这花吗？这花是我栽种的。”

        度九裳见此女子的神态自若，和刚才那一帮受欺负的女子完全不同，便一下子站到香鸾音身边挺直了腰板来示威。

        女子看到她俩的反应，很是理解，笑着安慰她们说，“裳公主和香姑娘不要担心，我叫花蕊，是光离派来照顾你们的。日后，你俩在这浣衣院的衣食住行，有我来打理。”

        香鸾音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各安其事吧。”宇文通说完，转身离开了浣衣院。

        月亮还是那么亮，被松绑之后的香鸾音和度九裳两个人坐在浣衣院的枣树下，无可奈何的盯着月亮看。

        花蕊走过来，手端着一个葫芦做成的水瓢，里面装满了青枣，“两位姑娘若是还不想回屋歇息，坐在月亮下面吃会儿青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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