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下午茶

“……而在将动物变为无生命物的实际操作中，我们需要格外注意两者之间的关联与相似性，并在咒语施用时不断在脑海中强化。”

        麦格教授手持魔杖朝桌子上点了点，上一刻还冲着她咕咕直叫的墨绿色蟾蜍立刻变成了一个精致的银质方形猫头鹰笼。

        很精彩的变形术，但台下的反应十分平淡。

        自三年级以来就陆陆续续目睹了这只蟾蜍的各种变形，这间教室里端坐着的四年级学生们表现得异常沉稳，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半分惊讶和热情，教室后排甚至有几个直接用手遮住嘴，悄悄打起了哈欠。

        收回魔杖，麦格教授慢慢将锐利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每个学生，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也许在你们看来，这不过是去年已经考核过的无聊课题，可给予它适当的关注依然是非常有必要的。毕竟，owls对在座的每个人来说都不再是遥远的事情了，不是吗？诺特小姐？”

        严肃的教授将最后一个词咬得极重，很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意味。

        这间变形教室在经历了漫长的六秒钟寂静之后，被点名的诺特小姐才在邻座赫奇帕奇姑娘的疯狂摇晃下回到现实，有些慌张地支起身子：“我很抱歉，教授。”

        或许是因为艾比的脸色实在过于苍白，一向严厉、惩罚极重的麦格教授并没有继续深究她课堂上伏案睡觉的事实，只是把警告的眼神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便转过头，接着去折腾那只蟾蜍了。

        没等到预想的义务劳动或抄写惩罚，她悄悄松了一口气，揉了揉仍在胀痛的额角，强打起精神认真听完了整堂课。

        根据以往的经验，艾比认为这个上午的风波已结束于教授刀子般锋利的眼神——直到她磨磨蹭蹭出了门教室时，在门外转角处见到了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的麦格教授。

        “教授。”她走上前去，微微颔首。

        麦格教授依然是课堂上的着装，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具体情绪，却也没有演变成愤怒和失望的趋向，这让艾比紧绷的心情轻松了一些，直到她听清楚教授的下一句话。

        “邓布利多校长想要见你，跟我来吧。”

        语毕，麦格教授转身朝移动楼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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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滋滋蜂蜜糖。”三楼走廊里，麦格教授停下脚步，对着面前奇丑无比的石兽雕像轻轻念了一句，那尊石像立刻跳到一边，它身后的石墙裂成两半，露出内部正缓缓移动的旋转扶梯。

        艾比努力抑制住惊讶的表情，跟在麦格教授身后踏上扶梯。

        旋转扶梯缓慢上升，空气中只有石砖移动碰撞间发出的细微声响。盯着面前教授一丝不苟的盘发，她只觉得心里弥漫着的忐忑在一点点扩大。

        邓布利多校长想要见她。

        作为一名纯血斯莱特林、前任食死徒的女儿，艾比与这位“当代最伟大的白巫师”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交集，唯一一次面对面谈话发生在两年前，医疗翼外的走廊里，校长先生旁敲侧击地对她进行了试探和警告。

        而在此之前，在此之后，他们之间连眼神交流都少得可怜。

        摄魂怪入侵、布莱克潜入……这学期城堡里的确发生了不少意外，却没有一件和她存在着什么必然的联系。

        那么，是什么促使他在这样的时刻生出与她交谈的想法？

        布莱克成功入侵格兰芬多休息室？还是……妈妈留下的密符？

        不知不觉走进了一间摆满银器的圆形办公室，一直沉默着充当引路人的麦格教授停了下来，朝办公桌的方向颔首示意。

        “阿不思。”

        “真是太感谢你了，米勒娃。”办公桌前的银发老人起身朝她们走来，笑意温和亲切，“我正期待着与诺特小姐进行一次愉快的交流。”

        麦格教授点点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办公室。

        那扇栎木门轻轻合上，门环碰撞的沉闷声响与艾比骤然加快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身后的校长先生回馈了一个尽可能热情的笑容（如果她的面部肌肉能够不那么僵硬的话）：“日安，校长先生。”

        “下午好，诺特小姐，感谢你愿意牺牲宝贵的休闲时光来见一位无趣的老人。”邓布利多表情并没有大的变化，很是热情的示意她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软椅上，就连一贯锐利的浅蓝色眼睛里也闪烁着类似愉快的光芒。

        办公桌上摆满各色甜品零食，太妃糖手指饼、蛋奶饼干、覆盆子果酱、柠檬雪宝和各种曲奇……全都整整齐齐码在银质餐盘中，一只花纹素净的大肚瓷质茶壶立在果盘旁边，壶嘴里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空气中弥漫着甜品美食的香甜气息，乍一看，像是蜂蜜公爵开设的小小分店。

        由于长期练习大脑封闭术养成的习惯，又或许是因为面前的老人眼神实在过于锐利精明，艾比下意识躲避着他的目光，尽量将注意力全放在面前过于丰盛的下午茶上。

        她向来不惧于与他人虚与委蛇，客套与奉承张口就来，随时都能成为众多纯血集会现场中最游刃有余的一类人。可面前这位看上去比任何人都慈祥和善的老人暗暗带着攻击性，让她没来由的感到忐忑不安，仿佛自己的所有秘密都无处遁形。

        “不必太过紧张，诺特小姐，你可以放心的将今天下午的会面当作一次日常下午茶。”邓布利多的声音轻松愉快，“也不必一直尊称我为‘校长先生’，教授就好。想要来一些柠檬雪宝吗？这是我最热衷于向他人推荐的糖果了。”

        “感谢您的款待，但还是不必了。”艾比小幅度摇了摇头，尽可能快的放空自己的大脑的同时，慢慢抬头，迎上邓布利多的视线。

        半月形镜片下，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锐利依旧。

        “好吧，那么，一杯热茶怎么样？”他提起茶壶，将她面前的空茶杯注满。

        红褐色的茶水，散发着浅淡的茉莉花香——弗利维教授办公室常备的茉莉红茶。

        “请原谅我的无理，校长先……教授，但我不太明白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斟酌着语气的轻重，目光一刻不错的盯着邓布利多，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细微的线索。

        “以我任教近百年的经历来看，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艾比盖尔诺特小姐。天赋异禀，敏锐坚韧，并且能力卓然，几乎具有成就惊人事业的所有美好特质，这让你在一众同龄人之中脱颖而出。”邓布利多校长放下手中的茶壶，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样耀眼的孩子我也曾见过，他们性格、出身迥异，却拥有着一个高度相似的特质——对危险、未知的渴望。这会成就他们，也会带来一些预料不到的麻烦。因为他们往往过于自信，以为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来攻克、驯服的。

        这是很好的品质，也是极其危险的。”

        轻轻捧起那杯温热的红茶，艾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回望着那双饱含关切的眼睛，努力猜测着这场谈话的走向。

        “我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自信，认为自己拥有过人的力量。在课本上的魔法对我失去吸引力后，那些对其他人来说不可能掌握的禁术魔法成为了我追求的目标。”他停下用手指饼干蘸取果酱的动作，目光微微有些失神，似乎透过面前的各色点心回望着自己的年少时光，“六年级时，我接触到了一种名为‘大脑封闭术’的禁咒，因为难度过高、危险系数过大，它被正规教育课程封锁禁止，却深深吸引了当时的我。”

        “大脑封闭术”这禁忌一般的词语一出现，艾比强撑着维持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下去——如果不是尚存的几分理智拉扯着自己，她可能会像一只受惊的蟾蜍那样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艾比表情的变幻，邓布利多校长继续回忆着自己遥远的过往：

        “我曾以为记忆魔法与课本上的魔咒有着共同的起源，修习的方法也不会有多么大的差距——这个错误的认知让我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吃尽了苦头。

        大脑封闭术要求使用者放空自己的思想，藏匿秘密。听上去似乎非常容易，可实际上，我们的思维以极其复杂的形势存在着，想要使它们随自己的意愿改变格式是很困难的事情，并且会在练习初期带给大脑难以忍受的痛苦。我曾因此长期头痛失眠，但这样的代价并没有给我的禁术修习带来什么进展。”

        谈话进入这样的局面，沉默着装傻充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邓布利多察觉到了她修习大脑封闭术的事实，并且了解到她在修习过程中出现了不小的差错。

        这种时候，连遮掩和含混都显得苍白可笑。

        艾比放下捧在手中的茶杯，看向邓布利多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然。

        “那么，现在的您，是否知道当年的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哦，是的，近百年的时光和经历总是有一定意义的。”邓布利多似乎也变得放松起来，“没有接触过大脑封闭术的人，思维与修习者的思维格式是完全不同的，两者之间的转换需要时间来让大脑慢慢适应和接受，而不是一味追求进展和突破的勤奋练习，急切反而会适得其反。”

        说完总结性的尾句后，这位百岁高龄的老人十分戏剧性的、顽皮的向她眨眨眼：“听上去似乎有些滑稽，但很多时候，我们的问题往往出自勤奋——过于盲目的勤奋。”

        “感谢您分享的故事，我相信这将对我的未来发展有很大帮助。”重叠在一起的掌心开始分泌出冰冷的汗水，艾比端坐在那张上一刻还很舒适的软椅上，以接受审判的心态，等待着面前的老人将她拼尽全力掩藏的秘密一个接一个点破，然后宣告她的命运。

        那扇栎木门忽然被打开了。

        “阿不思。”声音尖细，极具辨识度——弗立维教授。

        “布莱克的画像已经让看守们全部辨认了一遍，侏儒们也在胖夫人的画像前巡逻起来……哦，抱歉，我不知道你还有客人在。”看到端坐在办公桌前的艾比，弗立维教授的话戛然而止。

        “没有关系，菲利乌斯，布莱克入侵的确是我们目前最该关注的事情。”

        邓布利多站起来，温和地对跟着他一同站起来的艾比颔首：“我为占用你的时间而感到抱歉，诺特小姐，但现在的确有一件事情迫切需要我去处理。你是否愿意在这里等我回来，好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当然，教授。”艾比连忙点头。

        “……他的体态特征似乎与越狱时有了很大的出入，我们不能排除有人私下帮助布莱克的可能性……”两位教授交谈的声音渐渐远去，办公室的门缓缓合上，艾比坐回软椅上，松了一口气。

        情况变得混乱起来。

        邓布利多教授是怎么知道她在修习大脑封闭术的？

        艾比可以肯定，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连秋和杰玛都没有见过那本破旧的笔记。除非格雷突然之间有了人类的智慧并被收买，否则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目前最可靠的推测是，是邓布利多教授通过她头痛的症状、避免与人目光直接接触的行为猜测到这些。私自混入禁书区的行为会让她受到极重的处罚，可就目前形势看来，这将会是对她最有利的结果。

        爱尔维拉·普威特的秘密不能被暴露，至少在艾比搞清楚自己即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前。

        而现在，包括邓布利多教授在内，没有人是可以被信任的。

        “……又一个偷学禁咒的学生，霍格沃兹每十几年总要出现一两个这样的孩子。”

        “……这次是个女孩子，才这么小……一个诺特……”

        不远处传来的絮语打断了艾比的思绪，她抬头，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此刻格外拥挤的画框上，画框里的画像们吵吵闹闹挤成一团，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霍格沃兹校长办公室的墙上挂着历任校长的画像，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只有极少数时间才会在那里的画框中活动。”她曾听杰玛这样描述过。

        朝他们露出一个礼貌得体的笑容，艾比从椅子上起身，背向他们缓缓踱到办公室另一个角落——被十几双陌生的眼睛丝毫不加掩饰的直视着，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体验。

        办公室的另一个角落立着几个玻璃柜，各种形状奇怪的银器有序排列在柜台内，和被擦得锃亮的玻璃一起闪着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窗外的阳光从灿烂的金黄一点点朝橘红过渡。

        第四次数完分院帽上的补丁数目后，邓布利多教授依然没有回到这里。没有携带任何可供消磨时间的读物，艾比只好蹲在放置格兰芬多宝剑的玻璃柜前，借助光滑剑身的反光，检查自己下巴上因近期作息不规律而长出的痘痘。

        视线与剑身齐平，一片闪烁的银光比下巴上红艳艳的痘痘更快的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凑过去，看到玻璃柜旁半开的黑色柜子里，嵌着一个浅浅的石盆。

        冥想盆。

        用于保存、回顾记忆和思想的稀有魔法器物，拥有分析庞大思绪或记忆的能力，可以借助它的力量，身临其境的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清晰的像昨日重现。

        刻着繁复魔纹的石盆长相辨识度过高，艾比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它。

        银色雾状物质在水面上缓慢的起伏波动，透过雾气可以勉强看到些模糊的画面——里面正盛装着某个巫师（极有可能是邓布利多）的记忆。

        意识到这个事实，她立刻转身，大步走向拥挤画框旁的软椅，挺直脊背坐得端正又规矩，好像自己从没有离开过。

        邓布利多与弗利维教授无论商量什么事情，都不可能耗费这么长时间（虽然她今天没有带手表，并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更不可能让她这样一个重点关注对象单独留在自己的办公室。冥想盆这样私密性极强的器物，居然被他坦然放在视线可及的地方，里面甚至还泡着自己的私人记忆。

        艾比有理由怀疑，这是邓布利多用来试探自己的诱饵，而那些挤在自己旁边的画像们，极有可能是他离场后用来远程观察自己的耳目。

        这间办公室太可怕了。

        这样想着，她把目光转向桌上琳琅满目的下午茶，只觉得每一块点心都散发着吐真剂的气味。

        “诺特小姐，真高兴你还在这里等候，希望我没有让你等太久。”邓布利多教授推门进来，让她差点因惊吓过度而从椅子上滚下来。

        “没什么，教授，我很乐意与您继续刚才的交流。”艾比扯动全身肌肉做出放松又欣喜的假象，同时感觉到自己的上唇有些怪异的冰凉。

        “那真是太好………哦！孩子，你是怎么了？”

        邓布利多难掩惊讶的神情让艾比愣了愣，接着，怪异的咸涩味道溜进她的口腔，往鼻子下方一摸，她看到自己手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液体。

        哦，我的鼻腔正在出血，以一种看上去绝对壮观极了的喷涌形式。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抱歉，教授，我现在可能得先去一趟医疗翼。”艾比尽可能镇定的起身，朝邓布利多鞠了一躬。

        依然呈喷涌状的鼻血随着她脑袋的动作横扫飞溅，覆盖了桌上近一半的精美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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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的麻瓜草药？”

        “是的，夫人。我的朋友专门为我煎煮的草药汤，叫‘人参’，她认为这些可以帮助我缓解头痛。”

        “大部分药物都是具有毒副作用的，在没有专业治疗师的指导下乱服药，你们这些孩子简直是胡闹！”庞弗雷夫人快速调配着手中的药剂，气势汹汹瞪了艾比一眼，“你喝了多少？”

        “一碗。”艾比松开按压鼻腔的手，比划出一个比脸还大的圆形，“每天一碗，截止到现在一共十一碗。”

        诡异的气味总是混着白色蒸汽扑面而来，苦涩、腥甜、厚重且刺鼻，又夹杂着几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古怪。每天午饭结束后，她都会在秋和塞德里克的共同监督下服用这样一碗滚烫的草药汤。为了减轻他们的担心，她向来都逼着自己一饮而尽，极其配合。

        看着庞弗雷夫人的表情逐渐斯内普化，艾比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端着接鼻血用的茶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朝墙角缩了缩。

        “你真该感谢梅林赐予了你过于强健的体质，诺特小姐。否则，我不认为现在这场对话有任何进行的可能。”严肃的治疗师女士将手中的药剂瓶递给仍血流不止的姑娘，语气又重了几分，“无论麻瓜草药与巫师的草药相比药效有多弱，那都是足以让你丧命的剂量，我希望你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艾比不再说话，非常配合地一口喝光手中的药剂，规规矩矩在新分配给自己的病床上躺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两天周末时光，她都要在这里度过。

        长期缺少睡眠，高度精神紧绷，修习思维禁咒带来的副作用，以及秋特别为她熬制的“补血益气”草药汤，几股强大的力量交错混杂，联手将她送进了医疗翼。

        距离上次因腿抽筋而入住医疗翼，只间隔了三个月。

        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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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整个《囚徒》剧情的感情线不会多鲜明，重头戏还是放在解密线（这才是主线），两个不同阵营的人互相试探着，想要分辨出对方的真实意图。

        感情线主要在下个学期，希望冲着感情线来的朋友们可以耐心等待一下。

        邓布利多其实没设什么局，艾比纯粹是因为自己学大脑封闭术的事暴露后被吓懵了，草木皆兵。

        灵感来自真实事件，就发生在两天前。

        基友拿补品当饭吃，乱吃一气，导致自己鼻血喷溅，现在光荣住院。希望大家吃药一定要遵医嘱，不要像她这样，过年都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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