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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刀意引灵


对于葛鸿来这个舅公,白罂附的感情无疑是复杂的。他既盼着他每年冬季来家里团聚,又有点怕他。

        家族血脉使然,哪怕是连续两代都娶到了朝天阙的女弟子,她们出色的根骨依旧无法遗传给子孙。白罂附那早逝的爹爹白象罔就不算健壮,也没有修行的资质。轮到白罂附自己,除却也是一根无法修行的废柴外,更是生来便体弱多病,多少洗筋伐髓的灵丹妙药吃下去都像是填了黑洞,根本不见效用。到了冬寒时候连出门一趟都难,就怕他着了风寒,病得七素八荤。

        他记事很早,故而清楚地记得爹娘因为他的病而常年紧锁的愁眉。每逢他高烧啼哭时,爹娘就会轮换着抱着他,踱着步哼着童谣哄他入眠。而祖母明明仍有着华艳凌人的容色,可眼神呆木,早已不复画像里的自己那般凌绝傲岸的风采,她云淡风轻地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缘。罂儿若是当真与你们的缘分有限,该到缘尽时,你们留都留不住。”

        祖母是不是不喜欢我……他朦胧的想着,悄悄地捂上了耳朵。

        与祖母葛燕来的萧索消极相比,舅公葛鸿来总是风风火火。

        “阿罂体弱?那有什么!多锻炼多习武,筋骨坚实了就好了。来,舅公教你两招?”

        “阿罂容易染风邪?没事没事,舅公给你用火云砂打副长命锁,保证白毛风都沾不到你头发。”

        “阿罂你看,舅公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这面鸿雁传影镜拿好,有事和舅公联系,没事也可以和舅公联系嘛!”

        舅公像团火,不遗余力的把自己的热量往冷清惯了的白家泼洒,浑然不管对方是否习惯。而且,他也太闹腾了些……那柄蛟鳞匕到底是被强塞给了他。为便于白罂附懈怠,葛鸿来特意将其炼制了一番,平时戴在手上只是一只漂亮的蓝玉指环,用时以心念催动,便会化作匕首在手。白罂附对刀枪剑戟等兵器根本无感,可实在却不过舅公的盛情,只好收了。见甥外孙乖乖收下礼物,葛鸿来心情大好,一时又是豪饮又是划拳,把素来优雅自持的白猗扬也带跑了画风,跟他一起敞开酒量猛灌。

        白罂附被酒气喷得坐不住,可礼貌使然,又必须陪着,只好一个劲的撸猫。而那厢,白清露倒似乎十分适应这热烈的氛围,小姑娘骨碌碌地转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时不时还点点头,大约是觉得葛舅舅固然气度卓然,可自家义父身为年迈衰朽的凡人,相形之下竟也不觉逊色。

        葛鸿来感觉到小姑娘的注视,百忙之中还转过脸朝她笑了一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只红宝石扳指递给她:“拿去玩儿去吧。”那扳指光色如同方从地平线探出脸庞的日色,红殷殷的,隐隐散发着令人舒畅的热度。白清露很喜爱这样红得耀眼的东西,不由得试着把那大出好几个尺码的扳指往大指上一套,谁知那扳指竟自动缩小至最合适的尺寸,温温凉凉的,非但不觉得沉重,反倒如同多了一层皮肤一般的轻盈透气。哪怕无人解说,她也明白这位便宜舅舅给出的必然是仙家宝物,一时大为感激。

        黑猫本自揣着白爪爪卧在白罂附的膝头,见状肉痛地“喵”了一句:“这是小弟新炼制的鹰血弓!和你那蛟鳞匕一样,都掺了从朝天阙那里得来的天外陨铁的!材质上用足了天材地宝不说,他可是把自个儿知道的所有攻守符箓都给融了进去,便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都可以使用无碍。这要是亮出去,怕是在朝天阙一般弟子都摸不到呢。唉,打从炼出来到现在才不过半月,就一个送了你,一个送了这小丫头。”

        它心事沉沉地“哈”了口气:“小弟这穷大方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眼看都要过一百一十岁了,还花销如流水,手头一点本钱都攒不下来,雪山帮就是二等弟子都没几个像他这样穷得叮当响的!同辈人眼看抱孙子的都有不少,他还打着光棍,像什么样子唷……”

        白罂附双目微狭,他知道这只猫对葛鸿来赠物之事本身并无意见,只是惯性的端着长辈的架子替他的光棍生涯焦虑一番而已。只是,葛鸿来虽一向慷慨,但除了自己这个自幼因孱弱而被祖母、娘亲和葛鸿来的层层法宝武装到牙齿的甥外孙外,却着实没有大方到乱送宝物给毫无护宝之力的凡人的地步。除非……

        “想什么呢?”黑猫探出一只小白爪,轻柔的挠了把他的手背,“不是本大爷唠叨,今天有你祖父陪着,小弟还顾不上,明早他酒一醒,定然要考校你的功课的。本大爷看你好似没有多大长进,他传你的桩功你究竟有没有在练?”

        白罂附腰背登时一僵。少年本就缺乏血色的脸容霎时越发清淡,像一块无色的冰。黑猫一望他的神情就明白了答案,心知他自幼体弱、难耐打磨,加上本就志不在习武,自然更吃不得这份苦,便不忍心责备,只好忧心忡忡地传音:“快点回你卧房,本大爷给你恶补一下,好歹有个架子出来,明早也好交差。”

        “我回房去看书。”白罂附起身告退。葛鸿来此刻正专心于杯中之物,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白罂附回房后,黑猫立时对他展开了特训。他素来厌恶习武,可有“舅公明天就要检查你的桩功”这座大山压着,也不好继续懈怠,只好照着黑猫的指点僵硬地摆动着肢体。看得黑猫连连摇头叹气:“阿罂呀,你明明特别聪明,那些文典、乐器,一沾手就会,怎么就唯独在习武上缺根弦呢!”

        白罂附有些发窘的垂下眼,正待说话,忽然察觉到祖父卧房的方向气息有变,不由面色微变。黑猫见他愣住,问道:“怎么停了?”

        白猗扬的卧房中,画像前,白清露着了魔似的呆立着不动。整个世界都从意识中消弭了,她痴痴地凝视着画中人,冥冥之中似有召唤,她不由自主地模仿起对方的动作,扬肩抬肘,虚握着并不存在的弯刀,空出的手臂立掌于身侧,一足前探,一腿后撤而膝盖微曲。

        所有动作做到位的那一刻,眼前的场景倏然变化,她竟又回到了那日风雪交加的野地雪林中,呼啸犹如妖魔狞笑的大风里,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眸血红的耶提雪怪高大的身躯迈动着巨足,携着要将小小的她踩作一团肉泥的气势,迎面奔来。

        地动山摇,她只是兀立着不动。在雪怪奔至她面前不远处,抬起大如井口的脚板时,她略微前探的那只脚骤然向前直跨出一大步。只是轻轻巧巧的一步,那雪怪抬起的脚就失去了目标,它忙要将脚对准她如今的位置踩下去,可是业已变换的重心收不回去,这一回拧,倒将自己拧了个踉跄。

        仿佛有股轻而柔韧的丝线将她浑身的关节都串联了起来,外界的每一处变化,都能引动这股丝线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她上半身向后灵巧一折,轻而易举的闪过雪怪胡乱踢蹬的双脚。继而脚踝轻拧,将身子转了过来,抬起腿,她对着雪怪因站立不稳而恰好扬起的脚板垫了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并不算重,甚至重不过她每天去集市上采买的那半袋土豆。可雪怪攻击的节奏却被彻底打乱,身躯沉重的怪物往前一扑,重重栽进了雪地,震起了几重雪末。

        拉开距离后,隔了风雪迷蒙的黑暗,她本应望不见这怪物的细节。但藉由这一震,她的意识中迅速勾勒出了对方大体的身形,怒摆的是头颅,砸地的手肘和膝盖,那么手肘拉成一线,与象征头颅的那条直线的交界处……

        始终提于身前的“刀”终于有了目标。她迅速跃上雪怪的脊背,刀身高高扬起,宛如一只向着羔羊俯冲而下的雄鹰,朝着对方的脖颈重重砸下,隔着那厚重如铁的皮毛、血肉,精确地砸中了关节脆弱的交界处。

        咯嚓!

        前一刻尚自咆哮如雷的雪怪无声无息地没入雪中,像一块毫无生命迹象的拖泥带水的树皮。而立在雪怪的背脊之上,白清露缓缓收“刀”入“鞘”,蓦然觉得一阵融融暖流由握刀之手,通过手臂,冲刷过四肢百骸,最终团结于腹部,一呼一吸间磅礴起伏,仿若大海的潮汐。

        不吐不快的力量霎时直冲百会,她昂起头,冲口便是一声豹鸣虎吼般的长啸。

        主室中,葛鸿来“哐”地搁下酒杯,起身抢进主室,正看见白清露脱力的倒在地,他冲着墙上的画像点头打了个招呼:“阿姐。”再看看小姑娘脱力晕厥的样子,鹰目霎时圆睁,仿佛看见了一块天下无双的好铁、一匹绝世的名马,“小小年纪,毫无根基,就能刀意引灵,自悟出虎啸雷音?奇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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