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君意

就在令狐冲出手的同一时刻，伊达政宗和黑田如水已经走过了五条街，四条小巷。直到进入一处商号的内宅中，打发走下人。黑田如水才压低声音道：“伊达少将，现在没有尾巴了。你内伤不轻，快坐下我帮你调息一下。”

伊达政宗再没有刚才半分的嚣张急躁，而是苦笑着叹口气：“没办法，不受点伤他对我不放心啊。”

黑田如水意会神通，赞叹道：“所谓大象不游于兔径，大悟不拘于小节、伊达少将能忍人所不能将来必成大业！”

伊达政宗刚要说什么，蓦然双眉紧锁，面孔扭曲，呼吸急促紊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牢牢扼住咽喉。瞬间黄豆粒大的冷汗自额角涔涔而下，忽的他身体向后一挺。仰天惨呼半声，一道黑色血箭飞上三尺空中。

“好阴狠的内力！”黑田如水一看便知是姬无双下的重手现在发作。当即不敢怠慢，急忙挽住伊达政宗抽搐不已的躯体，双手十根手指飞动，在他背后各个要穴弹、按、戳、点、扣。随着指法施展，伊达政宗的身躯渐渐平静下来。接着黑田如水又双掌平伸，贴在伊达政宗后心的位置上，用内力来助他舒缓经脉。

甫一贴上，黑田如水就感觉到数道霸道凌厉的暗劲往来驰突，如钢针般刺进自己的掌心，酸麻疼痛之感瞬间蔓延到手臂，仿佛双掌按在一副钉板之上。

“好可怕的内力，真没想到明国使团中有如此厉害的高手。”黑田如水吃惊之余到也明白，此时若是放手伊达政宗轻则经脉大损武功尽废，重则爆体而亡，一命呜呼。当下全力以赴，双掌紧

紧贴住伊达政宗后心，阵阵内力如海潮般一浪高过一浪，源源不断的压制姬无双的提呼一气混元功。

约莫一盏茶的时光后，伊达政宗口中长长吐出一股黑气，面色也转为红润。喉头咕噜几声，点点鲜血随着喷到地上。不过跟刚才喷出的黑色血箭相比，色泽已恢复正常。

黑田如水明白已无大碍，当即撤掌收功。

伊达政宗喘息片刻，起身凝望酒馆的方向道：“明国人好毒辣的手段，可惜霹雳连环要用来对付丰臣秀吉，要不然直接把他们全给轰了。”

他说话的声音极低，但是语气中却充满怨毒愤然之意。显然今天的挫折让他杀心大炽，若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丰臣秀吉要对付，他早就祭出自己苦心研究多年而成的秘密武器霹雳连环，来个横扫千军、片瓦不留。

黑田如水沉声道：“霹雳连环准备的如何？有把握么？”

“那是自然。”伊达政宗神情自豪的道：“我已经反复做了六十七次测试，四次改进，无论火力还是速度都达到最佳状态。丰臣秀吉就是神仙我也能把他轰成碎片。”

“不过，”伊达政宗说到这里又不放心的问道：“你确认他没有影武者么？”

黑田如水点点头，语气肯定的道：“丰臣秀吉自负是扶桑第一高手，只有他杀人，没有人能杀他。他从来是不用影武者的，这一点我绝对肯定！即使这样，以他的武功来说，我们至多也只有一次出手机会。霹雳连环必须一击即中。”

“这个自然，我有绝对的把握。”在钻研西洋火器方面，伊达政宗的确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和代价。

接着二人又密语了几句，便各自匆匆离去。

江湖有云：拳出少林，剑归华山。

华山剑法享誉江湖多年，威力自是不凡，后更分为剑气两宗。两派虽同为习剑，但领悟各自不同。气宗讲究以气驭剑，入门以炼气第一，剑法第二，只要内力有成，用起剑法自然事倍功半，

威力大增。只是这样一来初学时光大多用于练气，剑术进境很慢，与上手便精研剑招的”剑宗“弟子比试，根本不是对手。这种受人所制的情况要持续很多年，只有等到气功即内力的修为到达相当的水平，手中之剑方可如臂使指一般，更兼气传于剑，势可随心，方可反败为胜。实际上气宗和剑宗的历次比拼中开始皆居于下风，直到后来内力修为足以弥补招式变化不足的缺陷后，再加上用计诓走剑宗第一高手风清扬，这才取得最后胜利。进而把剑宗一脉彻底打入异端邪说。

而剑宗的宗旨也是不可小觑，它是强调“以剑为本，以剑为先”，集中精研各派招式，并思以如何用剑破之。临敌对阵讲究以精妙深奥的招式取胜。对于内力方面则涉猎甚少。这种修习方式的最大好处，就是能立竿见影，初期武功进步极快。风清扬的”独孤九剑“即为登峰造极的产物，荡、离、破、撩、浪、落、挫、追、卸九式在手，破尽天下武学招式。因此给人以其锐无比，无所不破，天下无敌之感。

令狐冲正是平着此等精妙之极的剑术方才能力挫岳不群、古今福、向问天这些原本武功修为高出自己甚多的一流高手，甚至面对任我行、东方不败这等江湖中顶级高手也能与之周旋。这三年浪迹扶桑，令狐冲远离江湖恩怨，没了世俗烦扰，反而在内力修为上大有进境。

一剑刺出，剑身抖动嗡鸣不已，隐约有风雷虎啸之音，剑尖寒芒闪烁不定，瞬间罩住果心全身。

单以内力催动剑法的威势而论，今日令狐冲已不在昔日岳不群之下。

汗青挥拳叫好、顾长风讶然、紫阳皱眉。

姬无双大袖朝怀，抱肩冷笑。

当那团耀眼的剑芒堪堪沾到果心的身躯时，便如同划过夜空的流星，瞬间寂灭。

令狐冲像一根稻草般飞了出去，独孤九剑的传人，击败天下第一高手东方不败的人，在这里，被果心一招击败。

神话，在瞬间崩塌。

不过这个结果在姬无双、紫阳、顾长风看来并不意外。令狐冲的攻势表面看起来威猛绝伦，实际则是外强中干，大悖剑意。

料敌机先，攻敌必救。行云流水，任意所至。

令狐冲先是被果心言语激怒，接着再中果心的扣心术，心魔丛生，灵台失守。高手过招最重冷静，在全然不明敌我的情况下贸然出手，试问又怎能料敌机先？

果心端坐后发制人，整个人气势俨然与四周水乳交融，浑然一体，令狐冲仓促间又怎能发现破绽，攻敌必救？

试问连高手过招的最起码的平常心都失去了，又怎能纵览全局，做到行云流水，任意所至？

令狐冲心浮气躁之下出手，是以招式徒具其表而无其神，与独孤九剑十六字剑意无一吻合，面对果心这种超级高手，焉能不败？

场内一片死寂，顾长风紧走两步伸手想要掺起令狐冲，却被后者轻轻推开。令狐冲摇晃着身体站起来，脸色苍白，一股殷红的血丝自嘴角淌下。

果心嘿嘿怪笑，左掌一翻，手中已多了一物。

银白色的壶身、外面包着金丝络的壶套，壶口系着火红的流苏，红黄白三色分明衬得小巧的酒壶精美华贵。

见到此物，顾长风不禁心间一动，这、这酒壶的样式竟与那日黑木崖东方不败手中的一模一样！令狐冲和东方不败，这两人之间究竟究竟有什么瓜葛。

“还给我！”令狐冲一见眼睛都红了，挥舞着长剑整个人疯了似的扑上去。

当然，败得更惨。

果心动都不动，空着的右手轻化圆弧，便叼住令狐冲的手腕，接着随手扬起，就如一个画家在创作激情的顶点中挥毫泼墨，姿态优雅写意，一气呵成。

令狐冲这次直接被摔出三丈开外，脸颊和额头被坚硬的地面蹭出大片血印，血和灰土混合在一起，实在是有够狼狈。

以果心之能，就这两招之间足以让令狐冲死上十次，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在享受充分剥夺对手尊严的快感。尤其是当着对手拥趸的面前把他打得一败涂地，更加有成就感。

什么中土第一剑客，我呸！在本大师面前还不是一团烂泥！

“哎，真是不知所谓。”紫阳连连摇头。在场的其他明国高手也个个垂头丧气，今天令狐冲的表现着实让他们大失所望，

姬无双倒是战意昂然，嗜武成痴的他，已经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更值得挑战的的绝顶高手。他双目神光闪动，牢牢锁住果心周身，同时体内真气流转，极神诀内力瞬间充于四肢百脉。这时候如果内力修为到一定境界的人，就会发现在姬无双的周身被一股似有似无，虚无缥缈的黑雾笼罩。

面对姬无双的压力，从出现起一直稳坐不动的果心终于起身，一步、两步、三步，悠然踱出酒肆。

顾长风、紫阳顿觉迎面似乎土壅川决，胸腔淤塞满怀，连呼吸都感到有些困难，当即不由自主的连退三步。至于汗青和田启云则早已躲出三丈开外。

这短短几步，果心的身姿气势俨然与天道合二为一，以天而行，沛莫能御！

一粒汗珠自姬无双额角而下，宽袍大袖无风起舞猎猎作响，他是场内唯一没有被果心气势逼退的人。眼见对手来到身前，抬眼望去，那对碧目诡芒四溢，登时心头灵台如风中烛火起伏不定。

姬无双深知对方幻术厉害，当即抱元守一，毫不示弱的迎上对方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交，盈盈绿光与黑沉幽光如不期而遇的两股妖魔，彼此吞噬缠斗不已。

果心笑着移开目光，作为蛊惑人心制造幻觉的的邪术高手，他一试之下便知对方也精于此道。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功夫，对方修为虽然极高，但依旧不是自己的对手。

自己短短数日内连吸八十六名少女的鲜血，明空玄月术已经达到最佳状态。明国使团内的高手尽数在此，今日便要大展神威，将他们全数横扫。如此方能展现实力，在即将和丰臣秀吉的协议中获得最大利益。

“又是所谓的明国高手。那么，这位老兄，你是哪一种高手，好像他那样。”果心眉毛挑动，用嘲弄的语调手指令狐冲道：“徒有虚名，不堪一击？还是像东方不败那样莫名其妙？”

姬无双傲然道：“这些都不重要，我是那一种，你试试就知道！”

紫阳跨前一步，剑眉一挑道：“若不是他练气功夫不够，轻易被你用言语相激胡乱出手，接着又被你用邪术蒙蔽灵台。独孤九剑又岂会败给旁门左道的。”

猎猎战风中，紫阳高大的身躯如松柏般笔直傲立。在场众人以他年纪最小，却敢正面捻果心的虎髯，这份胆色不禁令旁人暗暗称奇。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姬无双，也不禁多看了这个少年道士两眼。

“去你娘的旁门左道，成王败寇，这就是我的人生哲学。”果心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笑容：“今天我比你们强，那我就是这的王！想跟佛爷说教，行，打得过我再说。”

笑骂中，果心的攻势全面爆发！

果心揉身欺进，身似雪龙如影随音，右手食、中二指并拢，直刺紫阳眉心。他身为扶桑三大高手之一，武功自是极高，但为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竟敢当众顶撞于他，势必要杀之后快。

“说的好，胜者为王，这就见个高低吧！”姬无双大袖如剪，势如风雷，拦腰斩击果心银色龙影。

“紫阳小心！”说话间，顾长风身形闪动便横在紫阳身前，双掌画圆，掌影如连环甲马，接踵攻出。他用的随是武当掌法，但也掺杂了军旅多年所形成的杀伐之气，招式严谨之余且显得凌厉刚猛。

汗青凌风对视一眼，随即双刀齐出，拦腰横斩果心。他二人联手对敌多年，早已心意相通，联手出招威力足以提高三倍有余。

袖、掌、刀，三方四人联袂出击，风格迥异，各有特色，皆是世间罕匹的精妙攻势。

若换上旁人，早已招架不住，一败涂地。但今日他们碰上的是果心，是传说中可与扶桑第一高手丰臣秀吉匹敌的超级高手。

果心纵声狂笑，双足微点便步入阵中，身姿飘忽似踪迹渺然又似无所不在，四人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连他的衣角都不曾沾到。

长笑声中，果心斜跨一步，气势胁裹下带动汗青凌风也不由自主的向东移出两步。接着他袍袖翻卷，一股莫名大力涌出，凌空卷起汗青凌风向姬无双砸去。

“误事庸才！”姬无双气的大骂，双袖一震便把向自己飞来的二人弹了出去。

汗青凌风只觉得天旋地转，在空中转了七八圈方才落地，把桩不住下差点儿没摔个倒栽葱！所幸除了头晕目眩外倒也没受什么伤，这主要是姬无双看在他们代表朝廷的份上未施辣手。

姬无双身兼提呼一气混元功和极神诀两大绝学，自认武功已可比肩昔日的东方不败。场内三人更是以自己为最，是以战意最盛。方才一招弹开汗青凌风后身子一转，鬼魅般现身果心面前。扬手便是劈空三掌，在极神诀真气催动下，其双掌血色尽退，在阳光下白的似冢中枯骨。

掌风铺面而来，未及沾身便觉罡气透体，穿肤入骨。果心暗自心惊，就凭对方这手便已有昔日东方不败的八成实力。双足未落地右掌便已击出，啪啪啪三声轻响，两人已连对三掌。姬无双但觉双掌微麻，接着一股至邪至冰寒的力量，自掌心蔓延瞬间冲上泥丸，顿感头晕目眩，后脑剧痛。姬无双狂吼一声，震散体内浊气。接着凌空跃起，如雄鹰猛禽，俯冲而下，双掌再度罩住果心。

果心接着对掌之力身子后倚，如洒在桌子上的酒，自然的“流”出姬无双的掌势笼罩。

顾长风见果心背对自己退来，当即吐气扬声，喝道“看掌！”，右掌全力击出，左掌却凝于腰间，蓄势待发。

果心嘿嘿冷笑却并不转身，当眼见右掌堪堪碰到他后心的一刹那。他的身子突然间像是全然没了筋骨，软绵绵的，顺其自然而又不留痕迹的从顾长风的视野内再次“流”出。

未及转瞬，果心已然出现在顾长风的身侧，左手依然还是拿着那个酒壶，右手轻轻一点后翩然离去。在顾长风右掌招式已老，左掌不及发出立时被果心点中左肩。内劲碎衣裂裳，顾长风惨叫一声，跌出二丈远，偃身大口呕血。

从果心入场，到姬无双对掌，再到击伤顾长风，并不是多么迅雷不及掩耳，令人眼花缭乱的事。相反，一招一式你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但你偏偏就躲不过。

果心的身形气势仿佛和天地融为一体，与自然合二为一，令你无从捉摸，更加无法抵抗。

障碍尽除，果心终于面对紫阳。

包括姬无双在内，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深深震撼，这一刻他们见识到什么是天人合一，万法自然！

障碍尽除，果心终于面对紫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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