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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门徒(上)


云翻涌成夏

眼泪被岁月蒸发

这条路上的你我她

有谁迷路了吗

我们说好不分离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就算与时间为敌

就算与全世界背离

风吹亮雪花

吹白我们的头发

当初说一起闯天下

你们还记得吗

源自电影小时代主题曲时间煮雨

盛夏季节,一轮赤金耀阳当空高悬,炽烈的日光毫无遮蔽的直刺而下,晒得街道的青石板滚滚发烫。在正午时分,顾长风如约来到令狐冲的酒馆外,和前次不同的是酒馆并没开业迎客而是大门紧闭。

因为正值午时,临近的居民大多在家用饭,街道显得颇为空旷,只有零散三两个行人穿走而过。

顾长风隐约预感到令狐冲此番约他前来,必定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所以到达后并不急于进店,相反先认真观察着四周环境,直至反复查看,确定没有可疑迹象和人物后才举手叩门。

紧闭的大门倏然左右洞开,一个低郁柔美的嗓音自内传出,自空气中直接钻入顾长风的耳膜:“进来,把门关好。”

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无比清晰,仿佛无数人自四面八方在他耳畔轻声细语。以顾长风所能一时竟无法判断出声音源自何方。

而且,这声音所透出的冷傲和无可忤逆的权威都带给他一种特别的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顾长风思忖间本能的关上大门,然后试探着问道:“在下顾长风依约前来,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令狐兄是否在此?”

“左边第一间房。”,那声音再度漾起。

顾长风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依着声音所指迈步走向左边第一间房内,同时他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到底何时听过这个声音,就在他踏过门槛,进入房间的那一霎那,一缕明光射入灵台,迷雾重重的心中豁然开朗。

他记起那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了!

“东方不败!”顾长风惊骇中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手腕的肌肤陡然收紧,一根红色丝线已然牢牢缠住他的右腕脉门,澎湃大力随即自丝线另一端传来,他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被拉得向前踉跄数步后跌坐在木椅之上。

那个曾经翻云覆雨,令江湖闻风丧胆,令官军血流漂橹,带给他两次惨痛失败的日月神教教主。

那个曾经在黑木崖下以惊世神功自西班牙人手下救下他性命的三代长老。

那个曾经带给他十四道封穴,宣判他只剩下半年生命的死神。

那副揭开面具后,令他一瞥之间,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的主人。

所有符号归总汇集于一人:东方不败,近在咫尺,就在桌子的另一侧,与他对面而坐。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东方不败带着一抹玩味的微笑,友善的看着他:“顾长风,别来无恙。”

顾长风连吸了几口气方稳住因过度震惊而狂跳不止的心脏,平和心绪后,他不禁认真打量着这位在异国重逢的风云人物。第一印象竟然是他变了,面前的东方不败和半年前相遇时迥然不同。

半年前的东方不败就如那日雾气氤氲的黑木崖,阴沉,冷漠,处处透着对尘世之事的意兴阑珊。而现在的东方不败则如扶桑盛夏的阳光,明朗,爽利,周身洋溢着生机和活力。

顾长风来扶桑已有些时日,对于当地衣装也有所了解。东方不败虽未如传言那般脂粉扑面,浓妆艳抹,但红裙及地,耳朵上带着一对金光熠熠的耳环,手上戴着一串红珊瑚手链,发饰衣装明显为女子装束。

是什么令他有如此脱胎换骨的改变。

令狐冲!

这里是令狐冲的家,东方不败出现在这里,那只意味着一件事:他和令狐冲在一起!

江湖中关于他们的种种蜚短流长,酒肆大战那日果心讥讽东方不败后令狐冲的暴怒失态,之前种种支离破碎的片段瞬间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索。

“令狐冲。”顾长风恍然大悟:“他约我到此是你的意思。”

“他倒是热心肠。”东方不败说道:“看你那日吐血便一直放心不下,让我来帮你看看。”说着食指探出,轻轻搭在顾长风脉门上。

顾长风先是觉得脉门出微微发热,随即感到一道内力自脉门进入体内,循经络游走,所过之处,血脉及各大穴位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推拿,淤积阻塞之处系数通畅,令他大感松弛舒泰。

但就在那道内力即将行至丹田处却被另一股内力拦腰阻断。那内力极强,恍如铁索横江,牢牢盘桓在顾长风丹田上方。

东方不败大感意外,讶然中食指下压,内力增强后再度向下探去。

两股真力猛然对冲,顾长风只觉得丹田上方气血翻腾,剧痛难当,两眼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你尝试自解封穴?”东方不败抽回食指,面色骤冷,眉心闪过一丝怒气。虽然转瞬即灭,但足以让对面的顾长风有一种惊心动魄,杀机四伏的感觉。

“我没有!”顾长风疼痛中本能的开口辩驳。

“还敢狡辩!你体内这道异种真气颇为雄浑,但并非我当初输给你的十四道真气之一!而是另有内家高手所为!”

见东方不败言之凿凿,说的如此笃定,顾长风张口结舌,情急之下一时竟无从分辨。

见顾长风无言相对,东方不败更是认定他曾尝试自行解穴。不禁心中大为鄙夷:“当日见他还算一条好汉,不想也是贪生怕死之徒。令狐冲啊令狐冲,枉你还把这种人当朋友。罢了,反正我也要随你走了,又何必和这种世俗之人计较,权且帮他化了这道真气。”

“你想活着也是人之常情。不想死的话,赶紧把手伸过来。”东方不败摆摆手,示意不再计较此事。

顾长风本****做,但抬眼见东方不败面露轻蔑之色,分明认定自己背信解穴,如今出手无非是看在令狐冲的面上施舍自己。心中自是大感不平,在强烈的自尊驱策下,他当即愤然起身,抱拳拱手道:“无论东方教主信与不信,顾长风自中封穴后,从未跟人前吐露半字,更无从谈起找人解穴。既然顾长风在东方教主眼中已是无信小人,那便无需劳动大驾。请替我谢谢令狐兄的一番好意,告辞!”

东方不败刚要开口,蓦然眉头一蹙,侧耳倾听后对顾长风厉声道:“无信小人!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顾长风微怔后即刻明白,鉴于上次在令狐冲酒馆外爆发的那场混战,他此行来的一路上就格外留神是否有人跟踪,但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

东方不败不再理他,径自冷声道:“外面的人,你是自己人走进来,还是要我把你的脑袋拿进来!”他既已认定顾长风背信,言语中自是杀气毕露。

零落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主人。”,短短两个字,飘忽而凄哀

伴着因过度兴奋而颤抖的声调,一道窈窕高挑的倩影走进屋内,披着正午的阳光,出现在两人眼前,清晰如镜。

“紫、璇?”当看清来人后,东方不败双目霍然圆睁,近乎呻吟着叫出这个本以为不在人世的名字,扣在指间的银针几乎掉落。在前一瞬,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埋伏,攻袭,但却从未想到进来的人会是紫璇。

今日紫璇周身穿戴一新,容姿焕发。身着的便是顾长风为她挑选的那条淡紫色长裙,合身剪裁更显的曲线玲珑,明艳动人。

紫璇进屋后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东方不败,专注而神往。彷如,她没有表情,有的只是一片被强烈震撼后带来的破碎和空白。泪花在眼眶中翻涌蓄集,苍白的嘴唇抖索着,抽动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似哭,似笑,想哭,想笑?

顾长风同样呆立当场,紫璇终于寻到了东方不败,他最担心的事情以最恶劣的形式呈现。六神无主中,他僵硬的举起手臂,徒劳的挡在紫璇面前。

紫璇随手推开顾长风,宛如扫去一抹无关紧要的浮尘。她眼中只得一个东方不败,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对方装束的反常。

她步步行来,直至来到东方不败面前。

“主人,是我!是我啊!”紫璇猛然用尽全身气力呼喊着,泪落如雨,倾盆而下,她一头就扑倒东方不败怀中,依偎在臂弯间失声痛哭。

“主人,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紫璇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你!”紫璇紧紧抱着东方不败,哽咽着,抽泣着。

在这场感人至深的主仆重逢下,旁边的顾长风成为默默地看客,尽管在他看来东方不败像女子多过像男人,但眼见紫璇扑在他怀中尽情倾诉的场面,依然心中酸溜溜的满不是味。

他突然想到紫璇怎会来此,莫非他跟踪自己?又想到如果令狐冲此刻回来见到这个场面,该当如何?

他的心猛然乱了。

心乱的又何止他一人。

东方不败怅然中任由紫璇抱着,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眼中交织缠绕。有主仆久别重逢的感动,有庆幸她尚在人间的欣慰,还有的就是连东方不败自己也说不出的恐惧。

是的,他怕。

他怕紫璇在狂喜过后面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更怕当她见到令狐冲的时候会作何反应,尤其怕该如何向紫璇解释自己将于令狐冲远走他乡。

“紫璇,你这些年过得可好。”东方不败轻轻推开怀抱中的紫璇,怜爱的替她擦拭去满面泪痕。

“好,好。”紫璇紧紧握着东方不败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连指节都有些泛白。

东方不败把手抽出,面上浮出愧疚之情:“紫璇,我,”

“主人,这是顾大哥。”紫璇打断了他的话,热情的把伫立多时的顾长风拉过来介绍着:“我这三年过得还好,顾大哥对我很照顾。”

“原来如此。”东方不败意味深长的瞥了顾长风一眼。

顾长风面色微红,刚想说话,紫璇却柔声道:“顾大哥,让我来跟主人说。”说着她拉起顾长风的手对东方不败道:“主人,顾大哥身中你的封穴术,我已经用度脉引气之法帮顾大哥把真气导入丹田,但还有一道始终无法化解。请主人看在顾大哥照顾我的情份上,帮帮他。”

“紫璇,封穴术真正的目的你是知道的。何必这么紧张,坐下吧,我这就帮他化去那道真气。”东方不败示意紫璇不用担心,说着食指再度搭上顾长风的脉门。一道绵长精纯的葵花宝典真气循血脉奔涌而进,在顾长风体内一路行进,至丹田上方处散化为数十道,如丝如缕,蜘蛛结网般包裹着那股异种真气,挤压,推动,引导着往丹田而进。

顾长风只觉得体内燥热,丹田左近涌起阵阵针扎似的痛楚,但除此之外外并无其他不适之感,相较于之前封穴发作简直不值一提。现在他能明显感觉到,原本那大团郁结不去,桀骜不驯的真气在另外数十道细碎真气的切割下渐渐分崩离析,然后慢慢消弭四散,最终化作无数道极其细微的真气流入丹田。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光,东方不败撤回食指后长舒一口气:“你体内真气已被我化去,已无大碍。那十四处穴位乃真气运行必经之途,即是死穴,也是生穴。我输入你体内的真气已经和你自身融为一体,你的内力会大大增进。”

东方不败口中说的虽平淡无奇,但方才顾长风体内那道异种真气之强实为生平罕见,单以雄浑深厚而论,只怕犹在任我行之上,加之东方不败之前和果心大战后内伤未愈,化去它着实耗费不少内力。,

他随意抬手轻轻拭去额角的汗珠,衣袖滑落中露出半截的手腕在鲜红珊瑚手链映衬下宛若白璧无瑕。清风撩动起耳畔几缕发丝,在雪肤玉颜旁摇曳起舞。

顾长风看着他升起一种很纠结的感觉,东方不败明明是个男人,但女子装束却如此风姿绝代,摄人心魄,紫璇已算少见的美女,和他相比都却差了一截。

只是不知道令狐冲会怎么看。

顾长风正胡思乱想中突觉腰间肌肉一阵剧痛,被人重重拧了一把,吃痛中转头望去,紫璇凶巴巴的大眼睛正狠狠瞪着他。

顾长风尴尬的笑笑,窘迫中急忙收回目光,刚要开口致谢,却又被紫璇拦住话头。

似乎久别重逢带来的巨大喜悦让紫璇格外兴奋,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令顾长风和东方不败几乎无法开口。

作为把紫璇一手带大的主人,东方不败对她脾气秉性了解极深,紫璇今日的情绪似乎有点过于亢奋,甚至有些反常,想来是久别重逢后的狂喜让她有些失态。尤其当他看到紫璇望向顾长风的满眼柔情时,心中不禁颇为感慨。

那个终日与刀剑为伍,只懂得执行命令的少女也终是情窦初开了么,也好,能在走之前帮她找个可以依托终身的人,总算不枉主仆一场。

“紫璇,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东方不败心中挣扎良久,还是他决定和盘托出。紫璇已经不小了,他也不再当她是全无自我的工具,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就如自己和令狐冲要去追寻的一样。

“真巧,紫璇也想和主人说一件事。也许你说的事和我说的事,将会是同一件事。”紫璇再一次拦住东方不败的话头。她转而对顾长风说道:“顾大哥,我送你的香包呢。”

顾长风虽然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还是自怀中掏出那个一直贴身携带的茶叶香包递给紫璇。

紫璇指间把玩着香包,脸上的欢喜哀恸被一点点收起,直至平静的不再有任何表情,如同被一张坚硬冰冷的面具包裹。那泪水干涸后瞳中流漾出奇异的光彩,视线自房间内各处一一扫过,最终笔直的投射在东方不败眼中。

那目光像两把无形的剑,刺得东方不败双眼有些发痛。

“主人,这三年你去了哪里?我找的你好苦。你可知道,我每晚只要闭上眼,梦到的都是你。你收养我,教我功夫,我们一仗仗打下来,直到拿下整个日月神教。”,紫璇的语速极慢,吐字发声都清晰明朗,和方才快得令人无法插言的语速判若云泥。

“当年你在殿内和向问天竞选教主,我在外面和他的党羽对峙。当我听到里面的欢呼声时,便知是主人你胜了。主人你可还记得那日光景?”

说话的时候,她身子前倾,主仆二人相距不过尺许。每一个字从她口中说出都犹如一块坚冰砸在东方不败的心头。

东方不败心中尽是苦涩,坐上日月神教教主宝座是他人生权利的顶峰,又怎会不记得,但时移世易,物是人非。当年费尽心机攫取的,到头来却终不是想要的。

他在违心中回道:“紫璇,往事已矣。我已经不记得那天了。”

“我记得!那天是万历二十二年,二月五日。”紫璇目光深沉。

在一旁的顾长风察觉谈话的苗头有些不对,紫璇冷静下来后字里行间透出对东方不败抛下她不管一事颇有怨艾,他怕两人说僵,便在旁轻轻拉了下紫璇的衣袖,示意她控制情绪。

“让我说完!”紫璇抬手甩开顾长风,高声呵斥的口吻中毫无往日温婉可人。

“主人啊,紫璇好想你,可也好恨你!”紫璇双眉上挑,瞳中寒芒闪烁,嗓音骤然提高,兀然转厉,猝然手腕一翻。

噗,鼓胀的香包被拍在桌子上后腾起一股淡得近乎透明的绿色烟雾。

满室异香扑鼻。

骤变猝发。

紫璇双腮倏然鼓起,用力把绿雾向东方不败面门吹去。

东方不败惊怒交集中喝道:“你做什么!”,右掌扫开毒雾,左手五指并拢,大悲手劈面击落。

顾长风一闻到那香味便立刻觉得头晕目眩,眼中屋内的人物摆设急速旋转变形,接着后背大抒、风门两处穴道一麻,浑身酸软无力的向旁边倒去。

就在他歪倒的同时,紫璇一把揪住他后心的官袍,向一旁全力甩了出去。左手同时闪电般对东方不败连出七招。她就像一朵骤然张开花蕊的毒花,对着猎物发起奇袭。

凌厉的劲风贴着顾长风身侧飞过,钢刀般锐利的风尾在他侧脸划出几道浅浅血痕。

在他头颅原本所在的位置后方,木质门板如纸屑般破散飞舞。

东方不败一掌击空,第二掌接踵而至,两招之间快得毫无间隙。麻痹感自方才与顾长风接触的食指蔓延开来,转瞬大半个身子已经失去知觉。他明白自己中毒了,而且不止一种!

他更加明白,毒不光源自于香包,还源自于顾长风和紫璇的身体!

今天的相逢根本是个陷阱,这两人到此是处心积虑的暗算自己!

东方不败怒极,当即出手必杀顾长风!

紫璇长身掠起,拦住东方不败的出手线路,抬掌相迎,主仆两人便结结实实对了一掌。

一口血箭自紫璇口中喷出,东方不败雄浑无匹的内力把她击得凌空向后弹出。后退同时,她猛然甩头,乌云般的秀发如鞭梢呼得迎面横扫,几点寒星自发间射出。

东方不败侧首避开暗器,刚要追击,却觉得周身酸楚乏力,丹田内空空荡荡,一口真气提不上来,攻势再难以为续。

紫璇即时掠至面前,反手扣住东方不败脉门,接着指上运力,一口气便连封了他十七处穴道,完全剥夺了他的战斗力。

从紫璇拍碎香包,到双方动手过招,直至结束,也不过两个呼吸间而已。

昏懵中的顾长风听到东方不败充满愤怒的呼喝。

内力罡风的咆哮。

双掌互击的轰鸣。

然后他被重重摔到墙根,软软的跌坐在地。

还未等惊骇的感觉涌遍全身,一个更令他震惊的事实呈现眼前。

在他对面,天下无敌的东方不败同样倒了下去,带着满眼的震骇和愤怒。

以东方不败的绝世武功,本不应被香包内的区区迷药放倒,前提是他没有中其他毒药。

即使他中了毒,也同样不应这么轻易倒下。前提是他没有在顾长风身上消耗太多内力。

即使他消耗了不少内力,但以葵花宝典的深不可测也应有一战之力。前提是他和果心大战后的内伤完全愈合。

然而以上前提皆不存在,所以他倒下了。

紫璇俏脸煞白,双目出神,胸部剧烈起伏着,似是还沉浸在突袭得手后的震撼中。她方才和东方不败对掌,饶是对方中毒下十成内力发挥不到两成,也还是受了些内伤,但她却是三人中唯一站着的人。

她是这场惊天巨变的唯一策划者,执行者,以及胜利者。

屋内静寂悚然,仅有三人轻重不一的呼吸此起彼伏。

紫璇臻首低垂,散乱的发丝垂下遮蔽着她的眉眼。她双肩倏然慢慢抽动,接着越来越快,嘴角扬起,鲜血合着唇色分外艳红。压抑许久后尽情释放的笑声在空旷的屋内分外尖利张狂。

“紫璇,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回过神来后顾长风颤声追问。他做梦都想不到紫璇竟然会对她自己奉若神明的东方不败出手。

当紫璇再度抬起头,虽然眉眼依旧,在顾长风的眼中却已面目全非,或是原形毕露。

她内在的精神气质全然变了,一扫先前的哀怨凄切,满面意气风发。她望着被自己放倒的东方不败,微有得色:“主人,三年不见,没想到我会给你突然惊喜吧?”

“为什么?”东方不败问的很简单。

“为了把你留下来。”紫璇回答得同样直接,她指着一旁的包袱道:“连东西都收拾好了,主人你这是又要远走高飞啊!就如同当年你弃我不顾。但这次,你走不了!”

东方不败已从猝然受袭的惊怒中平静下来。他淡淡的回应:“佩服,佩服,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么得意的事憋着多难受,不如说说看你用的什么毒?”

紫璇当即回道:“香包我放的是鹤鸣香茶,茶本身没毒。但我还加了一味药,鬼蔓子!鹤鸣香茶之所以要雨后无云之日采摘,就是因为鬼蔓子生长在它周围夺取香茶本身的养分。唯有大雨后的烈日可以杀死鬼蔓子。这两种混在一起也不会发作,但一遇到血菩提,三者合一便会变成剧烈的迷药。任你百炼钢也化作绕指轻柔。”

东方不败把视线转向顾长风:“于是你方才握着顾长风的时候就已把血菩提的药粉布在他身上对么,利用我给他疗伤的机会对我下毒。”

“不错。”紫璇坦然承认。

东方不败点点头:“确是好手段,你当年杀朝语,用的就是这招吧。”

紫璇面露得色道:“此乃平生小可之作,难为主人您还记得。当初您和曲长老收养我。曲长老认为我性子太窄,气狭记仇,所以不教我武功,平日只教些茶道音律,希望能陶冶我的性子。但我依然可以用茶来杀人。也正因为如此,您才会认为我是可造之材,把我收入麾下。当然主人您的武功太高,我可不奢望凭区区绕指轻柔就能止住您,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在自己手上涂了一点天方木兰的花汁。这种花汁同样无毒无味,但却能催动人体血液循环,加速绕指轻柔的药性。”

东方不败颔首道:“能以四种全无毒性的药物相互配合催生出如此厉害的迷药,真可惜我现在动弹不得,否则一定给你鼓掌喝彩。”

顾长风此时已经完全自震撼中清醒,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只觉得浑身发冷。从变故开始到现在,莫说解释,紫璇甚至从未向他看过哪怕一眼。

被人欺骗感情的惊愕,愤怒,伤心,他很想大声质问、喝骂紫璇,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如鲠在喉,怎么也无法开口。

东方不败鄙夷的看着他:“顾长风,你好,你真好。”

不等顾长风开口,紫璇抢先道:“他不过是被我利用而已,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想出卖你。”

东方不败目光悠悠,语含讥讽:“你倒是真护着他。”

紫璇到不以为许,反而说道:“主人,你跟我东拉西扯这么半天,是不是想等令狐冲回来救你?你放心!这出戏少了他还真不热闹,我今天来就是等着和他算总账!”

当说道后一句的时候,紫璇声色俱厉,握着沉水龙雀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似是准备随时拔剑。

“就凭你,他一只手都能赢你。”东方不败心中清楚,从之前过招来看,紫璇的武功比当年进步的太多,尤其是内力修为,已经强到连他都感到诧异的地步。但他毫不在意,只因对令狐冲的独孤九剑有绝对信心。

“我是你的人,你倒希望我输给外人!”紫璇闻言不禁露出怒意,但转瞬又笑道:“不过我有主人你这张王牌在手!你说当令狐公子看见你落在我手里,他又当如何?”

东方不败心知若是紫璇拿自己要挟令狐冲,对方必然束手就擒,念到此处不禁心中大急。但表面却是不置可否的闭目养神,同时暗暗尝试运功逼毒。

紫璇见他不再说话,便又封了两人的哑穴,随即也盘坐于地,长剑横于膝前,运气调息内伤中等待着令狐冲前来。

约莫一盏茶的时光,东方不败睁开的双眸中泛起难掩的失望,无论他怎么运功,但就是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内力。

“他来了。”紫璇笑着起身,步出屋外。

当回到酒店的令狐冲看到不是东方不败或者顾长风,而是一个佩剑的陌生少女站在门内相迎时,不禁停下脚步,惊讶的打量着对方。

那少女个子高挑,明国衣裙,长发堪堪及腰,容颜清丽,红唇紧抿。在她腰部右侧佩着一把亮银色剑鞘的长剑。

“姑娘你是?”令狐冲开口相问的同时已暗暗提高警惕。

“令狐公子,我是长风的朋友。”紫璇微笑中放平呼吸,尽力收掩着杀气。

“幸会,我内人呢。”令狐冲向左前进了半步,恰好转入紫璇左手出剑的盲区。他的视线越过紫璇,投向她身后空无一人的院落。

“他在帮长风疗伤,不方便出来。令狐公子请跟我来。”紫璇飞快的转身,满面怒容中当先向院内走去。

令狐冲却站在原地未动,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叹息中说道:“这位姑娘,你是不是杀过很多人,我跟你有仇么?”

紫璇步伐立时定住,仇恨的火焰融化了本就脆弱不堪的伪装,左手搭上剑柄。

令狐冲拧着眉,已然取下背后的长剑,黄铜包头的暂新剑鞘在日光中熠熠发亮:“你身上的杀气重的我在院外都感觉到了。”

铮鸣中,手掌在空中划出一道危险的弧线,紫璇翩然转身,出剑,沉水龙雀剑锋嘶吼,一招猛恶的横斩扫向令狐冲的腰间。

令狐冲剑不出鞘,握着剑鞘的右手向外一封,便挡在对方即将斩来的剑路之上。

当招至令狐冲腰部侧方不足一寸处时,紫璇手肘上抬,长剑变横扫为上撩,斜挑令狐冲颈脖的动脉血管。

紫璇这两招间转换全无凝滞,流畅恍如一式,足见其剑法高超。

令狐冲看也不看,右手上抬,剑柄的尾部恰好撞在袭来长剑的侧面,轻巧的化解了这一招。

沉水龙雀有如嗜血的恶龙,刚一偏开便再度振起而上,剑身环削切割,索命光圈萦绕令狐冲脖颈。

“他在哪!”令狐冲把掌中长剑抛起后正手握住剑柄,钢鞭般压住沉水龙雀。从大门到院子尽头纵向不过数丈,两人动手没理由屋内的人会听不见。

紫璇连续数招落空,毫不气馁,手腕运劲,长剑如灵蛇般或刺或劈,中间故意加入错乱的节奏令剑速快慢不一,企图让对方无从分辨最后落剑所在。

但在破尽天下招式的独孤九剑面前,再多的花巧亦是枉然。

每当紫璇虚招如何变化多端,以假乱真,令狐冲总能岿然不动,直到她花巧用尽露出最后杀招时才把长剑看似随意一横一指。

紫璇立时便发现继续进招无异于把自己的手臂递到对方剑下。

只得强行收招,再变,再收。

饶是紫璇这三年来日夜苦练,已然剑法超卓,但对上独孤九剑却终究难望项背。二十招一过,剑势已渐呈散乱。

霍然间紫璇左腕急颤,沉水龙雀光华灿然,六道剑弧连环斩击,同时身姿向后急退,如鹞鹰般飞掠三丈莫入屋内。

来到东方不败身畔!

令狐冲剑走圆融,一记卸剑势轻描淡写的将那六道杀气腾腾的剑意化去,依旧剑不出鞘,剑路化为一道黑线,追剑势直击紫璇左肩。

尽管不知道这个少女究竟是谁,剑法为何含有如此可怖的戾气,但令狐冲并不想随便杀人。

面对名震天下的独孤九剑,紫璇不挡不避,她微笑着拍开东方不败的哑穴,手中长剑向后一转抵住东方不败咽喉,扬声命令道:“令狐冲,马上给我弃剑。”

屋内的情势让令狐冲大吃一惊,独孤九剑追剑势兀然而止,他完全没料到东方不败这样的绝代高手竟会被区区一个少女给制住。

紫璇又对东方不败道:“主人你对令狐公子可谓情深意重,只是不知道令狐公子对主人你又有几番情意,没关系,今天紫璇来帮你测测。”

“别弃剑。”东方不败喝道:“她不敢杀我。”

紫璇佻巧一笑:“哈,是吗?我今天还有什么不敢的,令狐公子,你想不想赌赌看啊。”说着她掌中沉水龙雀作势前抵,剑刃几乎触及东方不败柔滑的脖颈。

“别别别,我赌运一向欠奉,还是算了吧。”令狐冲面露惶急,即刻把掌中长剑掷于地上。

紫璇右手弹动,数枚飞蝗石击中令狐冲几处大穴,未及对方倒下便已揉身而上,倒转剑柄冲他小腹重重一击,接着扔到墙边和东方不败做了同命鸳鸯。

她并没有立刻杀了令狐冲,她才不要他死得那么便宜。

“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的发问,四目对接中均体现出对对方的牵挂。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被个丫头算计了,没事有我呢。”尽管小腹被刚才剑柄打得如翻江倒海,又被重重摔倒,令狐冲对东方不败仍强自撑出满不在乎的神态。

当他看到顾长风也同样瘫坐在地,不禁摇头叹息:“长风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呆子,你还不明白,就是你这位朋友做的好事。”东方不败有些无奈说道:“令狐冲,我跟你说过,好人难做,更难有好报。”

顾长风的哑穴已被紫璇解开,但他却在目光呆滞中恍然无语,这次麻烦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令狐冲一番好意帮自己治伤,但自己却引来了紫璇,直接造成眼前这个局面。东方不败归咎于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但他却怎么也不明白,明明从离开住处起就一路小心有人跟踪,紫璇到底是怎么跟自己到此处的。

“人齐了,可以开始了。”紫璇环顾四周满意的拍拍手。她随手卸下令狐冲身上的包袱,打开仔细检查。

里面除了随身衣物和些许碎银外,剩下的就是两张船票和一盒点心。

“哎呀,扶桑大福哦。”紫璇打开点心盒子笑靥如花:“令狐公子你真是贴心啊,知道我主人爱吃甜食。”

她坐下随手拿起一个大福先用银针试探后才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吃完后又吮了吮指尖的残渣才满意的站起来。

“令狐公子对我主人的善意就由我代受了。接下来,我会让令狐公子看到,我的善意!”紫璇背着手慢悠悠的踱着方步来到令狐冲面前。她灿烂的笑靥如早春二月的山花般明艳,但在三人眼里却是无比的诡异心寒。因为那绝不是正常心绪的呈现,而是仇恨扭曲凝结出的毒果。

当见到紫璇眼中闪过的疯狂后,东方不败和顾长风不约而同的期盼是等下不要出现什么太失控或者难堪的场面。

但紫璇接下来的动作就让期盼变成奢望。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紫璇,是你那位内人的侍女。”紫璇把内人两字说的格外重,她倏然探身贴近令狐冲,双手轻抚着他的脸庞,指尖描摹着他的眉眼。一对黑沉沉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要彻底把这个人的样貌印在脑海中,两人的鼻尖甚至都要贴在一起。看了片刻,又转头凑过去像猫儿一样在令狐冲发鬓间轻轻嗅着。

“你干什么!”

三个人,齐声发出同样的四个字,但语气各不相同。

令狐冲是惊愕,他实在搞不懂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这是要干什么。

东方不败是愤怒,他无法容忍紫璇在自己面前用这种手段侵犯令狐冲,尤其是她具有某种自己永远不会有的优势。

顾长风是委屈,他心中同样无法接受她对别的男人做如此暧昧亲昵的动作。

“哎呦,教主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啊。”紫璇故意拉长语音,眼波流转悠然道:“我不干什么,看看名人而已。”

“令狐公子,你这是要跟我主人去哪啊?带上我好不好,我们三个一起,主人你觉得如何?”紫璇喜孜孜抱着令狐冲,满面春风的望向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姑娘,我们也不熟,我对你也没兴趣。况且你这样刚见面就又搂又抱的是个男人都会被你吓跑的。”令狐冲看都没看她,冷笑着揶揄道。

“臭男人,想占我便宜。”紫璇起身斜睨令狐冲,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姑娘你讲不讲道理,这话还可以反着说么?”令狐冲苦笑道。

紫璇弹了弹指甲语带轻嘲道:“此人一身酒气,相貌平庸,教主你想做女人,这挑男人的眼光可是差了点。”

“呵呵,是啊,论眼光我哪能跟你比。多日不见,如今连顾千户这样出身名门的高官俊才你都钓到了,这份眼光当真不差,佩服。”东方不败冰冷的反击。

听闻东方不败的话语,紫璇原本亮丽的双眸升起一团阴霾,沉默了片刻,她幽微的接道:“你不用在这里埋汰我。如果我不是日月神教的人,如果我出身是清白人家,我真得愿意选他!”

她语调转为凄怆:“可是没机会了,因为我的人生被你毁了。”

屋内静谧如镜,东方不败、令狐冲、顾长风三人泛起相同的一种感觉。

这个花季少女内心背负是的浓稠到令人窒息的悲伤。

三个人倒下,一个人站着。

一位曾是威震天下的日月神教教主,一位是独孤九剑传人,一位是武当高徒,朝廷四品水师千户。

如今他们的命运却掌握在一个日月神教侍女手中。

像是积蓄了太久的情绪一时难以释放,作为主宰者的紫璇并没有立刻进行报复,她一面随意把玩着沉水龙雀,一面用目光扫视着三人,眼神倏忽莫测。

令狐冲心神驰动,这个女人对顾长风应没有什么恶意,对自己和东方不败则是仇怨极深,生怕她出手伤了东方不败。于是便故意笑嘻嘻的道:“哎,现在选也不晚么,长风兄你说是吧。我给你们作见证好不好。”

“给我闭嘴!”紫璇又恢复了看似明艳动人实则全无理性的笑颜,接着毫无征兆的一脚踢在令狐冲的左肋上。

令狐冲闷哼半声,剧痛之下额头泛起细碎的冷汗,他对东方不败挤出一个苦笑:“诗诗,你这个手下脾气好差。”

“你叫他什么?”紫璇整个人像被抽了一鞭子,倏然双目圆睁,神色颇为惊骇。她身子微微晃了晃,半晌方道:“教主,你真是人尽其用啊!诗诗姐姐为你而死,可你竟然连她的名字都要夺走。”

东方不败垂下眼帘,黯然无语,这一生确是他负了诗诗。

“紫璇,你这又何必。他早已不是昔日的东方不败了。放手吧,去过自己的生活,朝廷那边我去帮你说。”顾长风温声劝慰,尽管他知道紫璇骗他,利用他,但却无法恨她。

“假的。”紫璇呢喃道

“假的。”紫璇驳斥道

“根本没有招安,全是假的,我都是在骗你的啊!”紫璇突然近乎失控的大喊。

紫璇知道顾长风对自己的好,他是一个单纯的军人,所以决定给他全部答案:“任老贼复教后,我们这些人就成了过街老鼠,被黑白两道还有朝廷三方围剿。可顾大哥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最终只有我这区区几百人能安然无恙?”

“原来,原来你们早就是朝廷的人。”顾长风脸上浮起黯然的阴云,他并不傻,稍一分析便得出这个结论。难怪上次看到舱内有大量朝廷的军械火药,本以为是军中败类贪图钱财私下卖给他们,原来别有隐情。

这么看来,那日紫璇放自己三人离去,也未见得仅仅是报答救命之恩,多半也是不欲与朝廷彻底交恶。

“不错,朝里的大人们有些脏活总是不方便出面。比如哪条船运得东西值钱,又不能明着抢过来,就得让我们来办。也或者哪条船上坐了得罪他们的人,就叫我们去杀了。反正日月神教造反是天下皆知,背黑锅再适合不过。所以大家一拍即合,可是合作愉快呢!”紫璇笑容中满是自轻、自嘲,她今天笑了很多次,每一次均是一道心血淋漓的伤口。

“但这不过是饮鸩止渴,一路干下来,那些官老爷们银子就越拿越多,而我们的仇家就越结越多,总有一天横死收场。”紫璇顿了一下继续说着:“当我知道主人还活着,就说能帮他们套出日月神教的宝藏,来到扶桑寻我主人。再后来遇到你,看出你中的封穴术是我主人的手段,便借口帮你疗伤留了下来。其实封穴术本就是提升内力所用,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有大碍。当初骗你,只是我不想落在那个姓田的王八蛋手里。”

“但你总是帮我缓解了封穴的痛苦。”顾长风犹自执拗的说着,他拨开谎言的藤蔓,去努力发掘真诚的果实。

紫璇别过头去不忍看他,径自继续说着:“前日他们告诉我,交易取消,不用我去套出宝藏了。勒令我立刻陪你回大明。如果我回去,那我的仇就再也报不了啊!所以我利用你下毒,本来是想对付令狐冲,但没想到会在此遇到我主人。”

“可他们,顾大哥,你看,你看啊。”紫璇颤抖着指向令狐冲和东方不败,随后颓丧的一掌拍在额头,身子晃了几晃几欲坐倒。

顾长风自是懂得,她的痛苦他同样感同身受。

那日清晨紫璇的不平和愤慨言犹在耳,但今日的事实就给了她无情一击。

当看到红妆迤逦的东方不败,之前很多紫璇不明白或不愿明白的事,顿时全明白了。

正因为全明白了,才如那万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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