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大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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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清晨历来被认为是一天工作开始的时间。
庆长三年八月十八日,将是一个注定被载入扶桑史册的大日子。
在这一天的清晨,很多人,在不同的地方,展开不同的工作。
这些工作就像一块块拼图碎片,当组合起来时,一副幽暗诡谲的画卷跃然其上。
弓弦铮鸣中,黑色的羽箭割开空气,急掠飞出。
大阪,东门五里外的官道上,倒卧着数名扶桑士兵的尸体。他们的表情也惊人一致,扭曲的脸庞充斥着骇然和难以置信。
每人皆是胸前中箭,一箭毙命。
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两骑在大路正中并绺而立,同样武将装束,甲胄着身,漆黑的兜钵在朝阳下泛着乌光。
在他们身后十余丈外,还有十几名骑兵呈网状远远散开,分别把住东面通向大阪的其他小路。
此处是进入大阪的必经要道,任何从东面来的人都无法避开他们的视野。
两将中年长那人正缓缓放下手里弓箭,笑呵呵的对另一名年轻将领道:“久兵卫,一早便连打了四只兔子,真是个好兆头。”
被称为久兵卫的将领大名赤座直保,今日由他轮值大阪城东路守备。此刻的他在日光映射下,脸色显得分外苍白,握着缰绳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他虽未听过指鹿为马的典故,但他不瞎,更不傻,远处躺着的那可不是什么兔子,而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人!
丰臣秀吉派来求援的信使!
只怕到死他们都不会想到,连大阪都已被敌人渗透。
他们被悉数杀死在他面前。
这是足以抄家灭族的背叛!
赤座直保猛地吸了几口气方道:“泉州大人,太阁大人、他、、他、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赤座直保口称的泉州大人正是受领伊予板岛七万石,官至和泉守的藤堂高虎。
这位丰臣阵营的大将正值壮年,却见不到丝毫通常武将所有的威风煞气,一张圆圆胖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只有那对眼珠转动间隐隐透出的精芒才昭示出他的身份。
藤堂高虎手掌抚摸着马鬃,悠然道:“放心吧,各方面都安排好了,大家一起动手。太阁大人纵使一代枭雄,今天也要踏上信长公的覆辙。”
“嘻嘻,别怕,我们只会是当年的羽柴秀吉,绝不会是明智光秀。”藤堂高虎摩挲着肉呼呼的下巴补充了一句。
赤座直保诺诺连声,他虽不清楚具体是谁要对付丰臣秀吉,但从扶桑这几个月军政大局的翻云覆雨看来,这“大家”必然代表着很多有力人士。
赤座直保家族原是越前朝仓氏家臣,后来朝仓氏灭亡,父亲带着年幼的他转而依附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在丰臣阵营内他官运平平,领地也不过几千石,内心早有怨怼。
藤堂高虎给他的条件很简单:丰臣秀吉倒行逆施,在扶桑惹得天怒人怨,天皇和德川大人以及其他诸侯早有意除去他。你只需要在轮值的那天把部队调开两个时辰即可,其他的事不用你插手。事成之后,你的官位、领地至少比以前高三倍。
赤座直保一番内心斗争后终于应允。
“那边不会再有漏网之鱼了,把尸体烧了,准备撤退。”藤堂高虎一声令下,部下闻声而动,麻利把那几具尸体拖到偏僻处堆在一起,接着洒上引火之物开始焚烧。
肉体烧灼所发出的那种特有甜腥味令赤座直保胃部一阵不适。他突然不放心的又道:“加贺大纳言那里?”
不待藤堂高虎开口,一骑自南面飞驰而来,茑尾纹靠旗逆风招展。来到两人近前士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以低沉急促的语气对藤堂高虎报告:“加贺大纳言昨日在大阪北面遭到刺杀,随从人员全部被杀,大纳言本人失踪。”
藤堂高虎挑起一对短眉,笑眯眯的看着赤座直保。
赤座直保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气猛地窜上后背,毛发直竖,明明现在正值盛夏,但他感到整个人都被冻在马鞍上。
能在短短一日同时攻击扶桑的两大雄藩诸侯,藤堂高虎背后的这些人,到底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在悚然惊惧的心情中他拨转马头,他只希望这噩梦般的一天尽快过去。
但,这仅仅是开始。
清水寺外,历经半夜的杀戮痕迹已被彻底抹去。
所有打斗中的尸体,血迹、损坏的兵器都被“妥善处理”。
服部正就抱着双臂,仰望山道尽头的清水寺,眉宇间的急躁不耐和跃跃欲试交织混染。
东方不败和丰臣秀吉这一战究竟如何?
“少主,战场已经打扫完毕。”一名上忍头目毕恭毕敬的报告:“此役,我方共有二十五人战死。”
这次行动伊贺派堪称精华尽出,最高战力代表“伊贺同心组”全员出战。当年服部千军投靠东方不败时,麾下忍者源自于佐佐成政的黑母衣众,已经是骁勇善战的精锐。
而伊贺同心组每一名忍者的战力都相当于一组黑母衣,更是格外宝贵。
这一战就折损了二十五人,所以当提及战死人数的时候,上忍语气格外悲痛沉重。
“我知道了。”服部正就抚着手腕,淡淡的说道:“真可惜,不能用了。”
“少主,什么不能用了?”上忍不明就里的望着他。
“我说不能用了!”服部正就尖利喊声蕴着怒气,他转身把手伸到上忍面前,点指着笼手上面的一道浅浅刀痕。
“你看看,你看看,才穿了一次就这样。你们怎么办事的!就找这种样子货糊弄我!”服部正就挥舞着手臂咆哮。
几名上忍怔怔的看着那道刀痕,然后彼此面面相觑后垂下头,尽管没人说话,但眼中流露的都是深深的悲哀。
在心性脾气上,少主怎么会跟老主人差得这么远?
“半三。”清朗的声音响起,一名和服部正就年龄相若的年轻人在几名忍者簇拥中疾步走来。
“少主!”服部正就之前还雷电交加的神态立刻拨云见日,仿佛金色面当上都挂满笑容。他一把拨开身前几名上忍,恭恭敬敬,喜气洋洋的迎了上去。
来的这位也是“少主”,而且还是“少主”中的“少主”。
德川家康长子,从三位权中纳言,德川秀忠。
“半三,事情进展如何?”德川秀忠瞥了远处沉寂的清水寺一眼就移开视线,消瘦的脸颊两侧有些许发青。
尽管战场已打扫干净,但那种凝结不去的血腥和死味仍令他感到十分不适。本来按计划,作为文臣的德川秀忠应该坐镇后方调度,但服部正就为了日后在德川阵营内谋求更大发展,便大力建议少主以督战为由随他出征。
德川秀忠开始不愿冒险,但毕竟年少气盛,架不住服部正就再三撺掇,本人也想在这次攸关德川一族生死存亡的战役中立下一份功劳,最后决定瞒着德川家康偷偷出行。
之前那场血染山林的大战中他在伊贺高手保护下一直躲在后面观战,直到大局底定方才出头露面。
“进展顺利,丰臣旗本被我伊贺派尽数歼灭,无一漏网,现在山下要道全部被封锁,东方不败已经进入清水寺内对付丰臣秀吉。”服部正就带着奋悦的情绪,他戟指清水寺后五指向内用力一握:“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太好了。”德川秀忠被他情绪感染,也不禁露出喜色:“既然如此,按原定计划,那只要耐心等待他们分出胜负,明国使团很快就会赶到。无论他们谁胜谁负都会元气大伤,联合明国使团把活着的那个就地斩杀,事后就推给那些明国人好了。”
“少主英明。”服部正就口中恭维,内心却另有所想。
他今日率众封锁清水寺,全歼丰臣旗本,又亲自下场斩杀甲贺派高手稻叶四郎,圆满完成预定任务,功劳可算不小。
但仅仅是不小,而不是大!
服部正就意犹未尽,仍不满足!
他眼望寂立山峰的清水寺,拇指反复摩挲着古剑剑柄,目光隐隐闪烁出某种期冀。
丰臣秀吉武功虽然高绝,但说不定已经跟东方不败拼得两败俱伤。
如今少主莅临,他若是此刻搏上一把,带人直接杀进寺内,未尝没有拿下丰臣秀吉人头的可能。
果真如此,他必然一跃成为整个德川阵营的头号功臣。那时上至主公,下至各级臣僚,包括父亲在内恐怕都要对他刮目相看,青睐有加。
对功利的渴望霎时间令服部正就内心**纷涌,难以御驾。
就在他几乎要下决心提前下达进攻命令的时刻。
清水寺方向猛然传来一连串急促低沉的**。
服部正就怔然,那分明是铁炮的声音,但细细聆听却又更迅疾和震颤。
德川秀忠骇然,不谙军务的他听来,那声音就像连串炸雷,在耳际轰轰哄哄回响。
他们一齐循声望去,剧烈的爆炸声中金亮焰火在峰顶此起彼现。
清水寺内整座广场已化为火海。
火海中的钢铁凶兽独目血红,凶光毕露,杀性尽显。
扶桑自诩日出之国,形形色色的高手中熟悉南蛮文化的本就极少,而既仰慕南蛮文化又精通火器的,唯有一人。
伊达政宗!
这位销声匿迹多时,名为抱病休养,实为被丰臣秀吉敲打后勒令在家反省的奥羽大名,今天不但生龙活虎,更加潜行到清水寺内,和黑田如水联手对丰臣秀吉展开突袭。
“腾腾腾”声中,两束纤细的火蛇自伊达政宗的双臂外挂的奇怪装置内窜出,连绵不绝的喷吐着弹雨,在空中拖曳出两道橘黄的火线,对着丰臣秀吉劈扫过去。
黑田如水顿感压力一轻,之前压迫在周身前后的冰冷杀气陡然消褪,快得几乎从未发生过。
丰臣秀吉平空拔地而起,身法忽快忽慢,或虚或实,向着伊达政宗扑击过去。
他身为扶桑第一高手,观人察物的本领自是极高,从猝然受袭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但他已看出端倪。
第一:黑田如水和伊达政宗自密封的佛像内破壁而出,显然是事先一早就知道他会在清水寺过夜。
第二:他夜宿清水寺是高度机密,德川家康决计不知,所以他们的情报来源另有其人。
第三:他不敢在往下细细探究,只因答案太过残酷。
所以他气急了,恨极了。
他下定决心要斩杀这两个无耻小人!
两道火线所及之处,无坚不摧,无物不破,遑论是青石地面还是那些林林总总的诸天神佛,无不被扫的身首异处,四分五裂!
偌大的广场支离破碎,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后丢弃的抹布。
火焰在大地燃烧。
空气在烈焰中沸腾。
这就是霹雳连环。
这就是伊达政宗。
这就是西洋科技的力量!
以至高的力量,钢铁的风暴,去毫无保留,干脆利落的消灭,摧毁一切!
伊达政宗咆哮着:“丰臣秀吉,东方不败。你们看到了吗!你们这些井底之蛙,你们的神功怎么比得上钢铁的力量!”
“多美啊。”感受着发射给双臂带来的奇异律动,伊达政宗自语着,独目流下泪来。
“又一个脑子坏掉的。”东方不败望着在空中手舞足蹈的铁罐头,鄙夷中手里银针随意上下一拨一挡,几枚泛着炙气的弹头应声落地。
但火雨虽密且疾,但始终不及丰臣秀吉那犹胜鬼魅的身法速度。
师老无功下,伊达政宗双臂的两组铁管已经转为暗红,更隐隐有白烟飘起。
咔哒一声,那两组高速飞转的铁管终告停止转动。
火蛇顿消。
两人相距不及三丈。
刀芒怒放。
刀气若虹。
刀将至。
在丰臣秀吉含怒出手,狂涛拍岸的杀气下,伊达政宗独目只觉刺痛难当,几乎无法睁眼。
但他毫无畏惧,相反血液如沸,豪情满怀。
亢奋的西班牙语再次响彻空中:“主降下雷与雹,闪电奔向大地!”
伊达政宗竟没有闪避,非但没有闪避,、反而长啸中向前迈了一步。
迈了一大步!
他主动投进对方的攻势。
丰臣秀吉咂咂称奇。
莫非他成天拜南蛮菩萨拜傻了,真以为你的狗屁天主能飘洋过海来替你扛刀?
还是这小子自持重盔坚甲,想要硬接这一刀?
尽管伊达政宗全身都被西洋重甲包裹,但丰臣秀吉笃信一刀落下,便足以把他连甲带人劈成两片。
他对自己,对狩天有绝对的信心。
丰臣秀吉眼侧倏而射来一道乌光,黑田如水从侧面腾身掠起。由于一足不利于行,他给人的印象历来懒懒散散,有气无力,似乎总有摆脱不了的病态和疲倦。但就在飞起刹间,黑田如水脱胎换骨,神光迸发,变得像头怒虎、飞龙。整个人就像一根机括拉满后射出的巨箭,以无比的锐急飞弹而出,其势一往无前,沛莫能御!
他的一身墨衣在空中变幻无定,左手化指为剑,刺击丰臣秀吉腰间三处要穴。右手若掌若爪,同时递出七招,恰好封住掠出中身形变化的七出破绽。
哈,原来如此,老瘸子还真是深藏不露,不过你也就会玩这些偷鸡摸狗的把戏。
我先打发了你!
丰臣秀吉把狩天向侧面微微一拉,原本正面劈下的刀势转为侧面拖斩。伊达政宗还在两丈开外,他决意先一招杀退黑田如水,再取伊达政宗。
以丰臣秀吉的武功,完成这些只需弹指一瞬便足矣。
一弹指的二分之一过去。
场面遽然大变。
伊达政宗双臂突然诡异的扭曲内翻,两组本是圆形的枪管上下张开,变成半圆。接着他手臂向中合拢,两个半圆相互交汇,咔吧脆响后,严丝合缝的组成另一个更大的圆形。
圆点的中心,一朵悚目的火花,徐徐展开,瓣瓣分明。
一颗比方才粗大三倍,速度也快三倍的弹丸,从花蕊的中心升起。
在丰臣秀吉银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道明丽的火流。
弹丸拖曳着暗红色的尾焰,向着目标进发。
两丈之外,丰臣秀吉的胸膛。
狩天和黑田如水攻出的三招恰好交汇,在丰臣秀吉预定的位置。
所以这一刹,他的胸口毫无防御。
最终的目的终于要达到,两副面孔,三只眼睛,在卑鄙的快乐中几乎要雀跃。
这才是霹雳连环的终极杀招。
前面那一千二百六十六颗弹丸全部只是障眼法,用以麻痹丰臣秀吉,诱使他误判认为火器射速不过尔尔,等到射完后近身强攻便可一举得手。
结果是把自己送到陷阱中。
黑田如水和伊达政宗几乎就要看到钢铁弹丸穿透丰臣秀吉胸膛时绽放的血花。
弹丸在空中爆出一团刺目的火花。
是火花,而不是血花。
弹丸撞击的是同为金属的物体。
在丰臣秀吉胸口一尺之处。
两枚银针后发先至,把它击落。
不止击落,银针引领着红线乘势直进,一左一右,恰好钉在伊达政宗手臂和霹雳连环的结合缝隙处。
东方不败食指尾指向后一带,附于丝线上的葵花宝典内力即刻发作。
伊达政宗双肩如遭雷殛,苦心造诣的霹雳连环在大力撕扯下分崩离析,七零八落,零件摔落遍地。
还未及他心痛,另一道针线劈空而至,挟着刚猛的气流狠狠抽在他胸前。
那块篆刻着精美铭文的精钢胸甲就像纸板一样被硬生生抽的向内凹陷一寸有余。
伊达政宗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千百柄铁锤用力捶击,又像是被无数双大手反复揉捏,疼得全身抽搐痉挛。
大口腥红的鲜血自口内喷出,面罩内一片血红。
“东方不败!”黑田如水厉声嚎叫,苍老沙哑的嗓音中充满了惊讶和狂怒。
他们精心构筑的杀局被东方不败再一次破坏。
丰臣秀吉无暇细想,狩天连环十一刀,黑田如水三招进攻,七招自守被系数击破,但这最后一刀,他无论如何也闪不开,避不过。
刀光斩落,确是砍中了。
不但砍中,而且还把一分为二。
但黑田如水未死。
因为那一刀砍中的不是他。
而是他外面的墨衣。
他以忍术中的身外化身,把衣服化作人形挡了这一刀,人早已闪到远处。但也换来了一身冷汗,满心惊悸,丰臣秀吉那一刀虽未砍中他的肉体,却伤了他的神魄。
一弹指剩下的二分之一结束。
尘埃落定。
三方动手虽然不过短短几个瞬间,但内里的凶险曲折实为丰臣秀吉生平仅遇。如没有东方不败两次援手,只怕他这个扶桑第一高手今天就要折在这里。
但东方不败来此既是要杀他,有黑田如水和伊达政宗助拳何乐不为,又为何要连续两次救他?
带着狐疑和感激,丰臣秀吉不禁又再度审视了一遍眼前的这个美貌女子。
目光中不期然的多了一份谢意和敬佩。
东方不败施施然踱入战圈,和丰臣秀吉,黑田如水三方相峙。
黑田如水搀起重伤的伊达政宗,替他摘掉满是血污的面罩,伊达政宗原本古铜色的脸庞已变成青灰,之前的狂态烟消云散,独目呆滞无神,东方不败方才那一记抽得他一佛出世二佛灭地,已然是五内俱伤。若是没有黑田如水相扶,他几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黑田如水的气色同样很不好,可以说是气急败坏:“东方不败,我们好心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田如水自诩扶桑第一智者,从来都是他解答别人的问题。鲜有他向别人求教的时候,即使有也多是刻意为之,用以掩盖其他目的。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懂,不解,不明。
东方不败今天来这里不也是要杀丰臣秀吉,有我们帮手事半功倍,何乐不为?
“为什么救我?”丰臣秀吉也在问,他同样不能理解。
东方不败连眉毛都没抬:“你是个人物,我希望和你堂堂正正的决战。所以不能让你死在这些叛徒内贼手里。”
丰臣秀吉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颗拳头。
这就是答案?
就这么简单。
即使英雄末路,也要死得其所。
黑田如水脸都绿了,为了今日定鼎一击,他和伊达政宗谋划许久。在得知西班牙实力引起丰臣秀吉猜忌后,他们立刻断尾求生。让伊达政宗诓骗古烈去进攻明国使团的战舰,当着丰臣秀吉的面令西班牙势力全军覆没,以此重新博得丰臣秀吉的信任,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德川家康方面。丰臣秀吉必须死,这毋庸置疑。但他死后,由谁来统领扶桑才是问题的关键。
相较于德川家康这类老牌诸侯,黑田如水和伊达政宗的实力还是力有未逮。如果丰臣秀吉死后换来的是德川家康顺理成章上位,那对于黑田如水来说根本是毫无意义,无非是头上换了一座大山而已。
所以黑田如水的谋略核心就是一个“乱”字,在各方钻营,把水搅浑,乱中牟利。在丰臣秀吉死的同时,尽可能削弱其他大名的实力,力争造成群龙无首,五大老互对峙的局面,让德川家康短时内无法顺利接收和整合扶桑各路人马。
唯有这样才能为他们壮大实力提供时间和空间。
当日他在岩目睹东方不败和果心的惊天一战,眼见东方不败武功如此高绝不禁如获至宝。他立刻落井下石杀死被东方不败打成废人的果心,以他的人头为饵搭上服部正就,和德川阵营暗通款曲。又用西洋忍者找出东方不败和令狐冲所在之处,然后把百地宗秀军功被贪墨的信息传给东方不败,既是卖了人情,又令他再度坠入毂中,去挑战丰臣秀吉。
本来按他的盘算,不用明国使团前来,就在这里帮着东方不败杀死丰臣秀吉。德川家康没有明国使团这个幌子来解释丰臣秀吉的死亡必然会被各方诘责而忙于应对。他就可以借机发展势力,在德川和丰臣阵营左右逢源。外有东方不败这等绝顶高手作为奥援。日后对他夺取扶桑大权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截止到目前为止,黑田如水的计划进展得很顺利。果心的天莲教全军覆没,德川麾下的青年高手北岛三郎、那须贺左、加藤小五在内乱中先后亡故,百地宗秀未叛实叛。上杉景胜忙于对付最上义光无暇南下。
但他万万没想到,东方不败竟然如此意气用事,如此愚蠢!为一个根本幼稚可笑的理由让如此充满谋略美学的计划崩坏。
这是对智慧的践踏和侮辱!
黑田如水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面对这个脱离他掌控和谋划的人,他有无比的挫败和愤怒。
“黑田如水,伊达政宗!”丰臣秀吉把注意力转回眼前的两个叛徒身上:“为什么你们也要杀我?”
“哎,”伊达政宗已经回过神来,他貌似感伤的谈了口气:“高丽那场仗无论如何是打不赢的,趁着这次明朝使者过来,正好讲和。既然您老人家冥顽不灵,大家在底下商量了一下,不如、、”
“不如就把我杀了,对么?”丰臣秀吉冷笑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要出兵高丽的时候,你们谁也没有反对。”
“是啊。”伊达政宗很坦然地承认:“那时候您如日中天,我们当然愿意跟着沾光。可现在局面弄成这个样子,总的有一个人出来交待,您是太政大臣,这个黑锅我看您就背了吧。”
当听到这么无耻的回答,丰臣秀吉却并未再动怒,只因他的心伤透了,也凉透了。
他殚精竭虑远征高丽,固然是为了立下不世武功,打破祖制开创丰臣幕府。但何尝又不是为扶桑去挣得一方沃土。
一番雄心壮志,到头换得的是己方同族上下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东方不败目睹此情此景,和他当日在黑木崖的最后一战何其相似,心中也不禁暗自吁叹。
两个绝世高手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一种相同的感觉,那就是从灵魂深处对黑田如水和伊达政宗的卑劣人格深深鄙夷唾弃。
黑田如水眼珠转了转,叹了口气对东方不败道:“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东方教主计高一着,我心服口服。不知东方教主打算如何了断今日之事。”
他口中的称呼由东方不败又变成东方教主。
东方不败自是听得出他弦外之音,这老瘸子胆怯了,于是忙不迭大吹法螺,什么计高一着,什么心服口服,无非怕他和丰臣秀吉连成一线跟他算账,想拿好话兑住他罢了。
东方不败点点头:“黑田如水,你少来扣高帽。百地宗秀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天还给你。我数三声,马上给我滚。”
一!
黑田如水扶着伊达政宗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如蒙大赦似的逃之夭夭。
丰臣秀吉横眼旁观,却并未干涉。
他的命是东方不败救的,把对这两个叛徒的处置权交给东方不败,也算是回报对方的善意。
黑田如水算准这点才会选择向东方不败示弱。
俩人一口气飞奔出一里开外才停下喘息,黑田如水惊魂方定,向远处眺去,脸色一变:“不好,是德川家康的人来了。”
“嘿嘿,他还真会挑时候来捡落地桃子,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去碰一碰东方不败,他就知道厉害了。”伊达政宗冷笑,胸口抽搐的剧痛令那笑容格外狰狞。
“伊达少将,等会别说话,让我来说。”黑田如水递给伊达政宗一个深沉的眼色。
清水寺之前的爆炸已经让服部正就按捺不住想要一探究竟,他安排人手保护德川秀忠留在后面。然后气宇轩昂,威风八面的领着一干伊贺忍者迎上前来了解情况。
双方名义上是盟友,但实则都对对方留了一手,现在碰面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黑田老师,伊达少将你们二位这是?”服部正就看着往日衣冠楚楚,四面威风的两人如今衣破甲裂狼狈不堪的站在面前,也不免有些吃惊。
“哎,失手啦。”黑田如水摇晃着满头华发的头颅,老脸尽是羞惭之色。他很不好意思的对服部正就说道:“我们本想助德川大人一臂之力,所以赶到庙内偷袭丰臣秀吉,结果,唉唉,让少主见笑了。”
说着黑田如水胸膛急速起伏,剧烈的咳嗽中几缕血丝自嘴角溢下,似是受伤不轻。
“二位仗义援手,我代表家康公深表感谢。”服部正就紧行两步,上前搀扶黑田如水如子侄对待父辈般温言劝慰,关怀备至。
寒暄几句后他又问道:“黑田老师,你认为里面战况如何?”
这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双方谁占优势,另一层则是丰臣秀吉和东方不败的武功到底高到什么地步。
“棋逢对手,胜负很难说。”黑田如水喘了口气接着道:“他们的武功好生厉害,简直非人力所能及,几近移山倒海,白日飞升。不怕少主见笑,我和伊达少将连他们一招都接不下,好可怕,好可怕。”
说到这里,黑田如水双唇抖索,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伊达政宗听得鼻子都要气歪了,暗忖黑田老师你是不是被吓破胆了,东方不败和丰臣秀吉武功高绝那是不假,但也远没你说的那个地步。
“原来如此,武功高绝?非人力所能及?”服部正就眉毛慢慢扬起,眼中流露出某种古怪的光芒:“多谢黑田老师指教,您可以下去休息了。”
黑田如水兀自喋喋不休的絮叨着,叮嘱服部正就千万小心,千万别去招惹这两个煞星。
服部正就笑着答应,安排手下把二人打发下去休息。他意气风发的看着黑烟升腾的清水寺,胸中战志如火炽烈。他右手高高举起,五指紧握成拳。
当看到这个手势时,所有伊贺忍者不禁为之凛然,它的含义是:全员集结,准备总攻!
全场只有伊达政宗的注意力放在黑田如水身上,在双方身形交错的那瞬间,黑田如水嘴角牵动,讥屑的笑意一展而没。
伊达政宗心头霍然敞亮,这短短半刻中黑田如水那机巧百出的脑袋里一定又诞生了新的谋略。
清水寺,广场之上,漫天的灰烬在空中狂乱的飞舞,如火如烟。
命运注定的决战仍在继续。
看着满目疮痍,遍地狼藉的四周,丰臣秀吉并未与东方不败马上再度开战,相反他非常诚恳的向东方不败求教:“东方不败,在我心中有个问题始终没想明白。如今我众叛亲离,也只有问问你了。人活一世,除了荣华富贵,也总想留下美名传诸后世。我也不例外,我勤于政务严修法度,东征西讨一统扶桑。后又不顾他人反对坚持远征高丽,为的都是这个目地。可是我不知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宽以待人,对那些大名和公卿一再忍让,尽力安抚,这难道是我做错了吗?我以举国精锐讨伐高丽弱小之国,开疆扩土,为扶桑子民争取土地。这难道也不对么?到最后为什么人人都想置我于死地?”说到最后,丰臣秀吉情绪激动,已是满腔激愤。
东方不败静聆。
他望着满脸期待之情的丰臣秀吉,开口答道:“世人多堪不破名利二字。你身为太政大臣,在其位谋其政。遑论统一扶桑结束内斗,安抚结交各路公卿大名,是有功于社稷。你不顾群臣反对坚持起兵征伐高丽,以精锐之众攻积弱之国亦是大丈夫当机立断,并无错处。至于阁下会有今日,只因身边之人多是狼子野心之辈,他们对恩义二字全然不识。他们口中所谓的忠诚爱戴不过是将自身飞黄腾达系于主家剑柄之上而已。见你得势便群起争附,一朝失势便鸡飞狗走,甚至想要取而代之。有所求方有所信。你又何必为这些世俗之人徒增烦恼。”
“好,好,好!”丰臣秀吉听后大笑道:“好一句有所求方有所信。这一句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如今想通了?”
“想通了。”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必。”
“那可以继续动手了吧?”
“可以。”丰臣秀吉先遥对东方不败躬身一礼,而后双手正握狩天肃然道:“为了表示对你的敬意,我会全力斩下你的人头。”
刀光在丰臣秀吉双手间漾起。
刀尖刺向东方不败眉心。
那刀快得如在光中飞出。
东方不败反手格挡。
刀飞,针落。
东方不败以一针之力把狩天打得凌空飞出。
但他的飞针也被丰臣秀吉一招击落。
双方同时失去兵器。
剧烈的酸痛后东方不败感到食指和拇指传来麻痹的感觉。
脑后金风厉鸣,无主狩天像是有了灵性,半空掉头反斩横扫东方不败腰际。
丰臣秀吉以神御刀,人在眼前,刀意却从背后袭来。
东方不败一展而飞,一飞间已避开一刀。
这一招闪得凌厉果决却又恬然写意,令丰臣秀吉也不禁喝了声彩。
第二刀又至。
狩天紧追不舍。
场内烟尘飞腾,光线骤然黯淡,刀光变作一轮清冷弯月遽然自烟雾中步出,向着东方不败亦步亦趋,步步逼近。
无论东方不败身法如何灵动多变,丰臣秀吉则如入定老僧,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持续不断的进攻。
东方不败防御固若金汤?
或许吧。
但再固若金汤的防线被这么一刀刀斩下去,也总会有分崩离析的时候。
那一刻很快到来,东方不败流云飞絮般不羁的身法终于还是被狩天砍中。
用砍中并不准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东方不败主动停止闪避,在狩天的杀伤力行将沾身而未沾的点上与它结合。
丰臣秀吉猛然抬首上观,东方不败单足轻立,足尖不偏不倚正点在狩天刀身之上。
那刀身宽不过两分,东方不败在上面立的很稳,很实,就像千年古树,根茎深深扎入,和狩天融为一体。
丰臣秀吉怒叱中发力急甩。
东方不败的身姿又变了,变得很轻,很飘,像一只红蝶,随风起舞,却又始终挥之不去。
在稳与飘之间,东方不败把握得无比自然,祥和的没有一丝杀气,暗合庄子“天运”所形容的傥然立于四虚之道。
他以葵花宝典特有的对物体、真气的灵敏感应,巧妙的黏住狩天,锁死丰臣秀吉的攻势。
丰臣秀吉随即发现了一个更令他惊恐的现象。
狩天变轻了!
明明上面站了一个大活人,但丰臣秀吉不但未感觉到半分沉重,反而感觉手中的刀越来越轻巧。
虽然过程很缓慢、很细微,但他确确实实的感觉刀在不断的变轻!
他能感觉到狩天的杀气在不断流失!
东方不败正在用某种特殊的技巧化掉狩天的杀气!
丰臣秀吉惊怒交加,他引以为傲,曾经杀戮千人,凶名昭彰的狩天,正在退化成一个孩童手中的玩具。
丰臣秀吉猛然向侧方跃起,枯黄的手背筋络暴凸,本应青色的血管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贯足真力的双臂爆豆般弹动着,同时把狩天上的东方不败向旁边一堵残破的墙壁狠狠甩去。
红影弹出,东方不败被摔入那犹自彩绘着仙佛菩萨的半堵残壁中。
狩天为之一振。
丰臣秀吉掌中为之一重。
他把刀锋即刻向前递出,杀势刀意满布于身前三尺之遥。他当然不会幼稚到东方不败会被摔死在区区土墙之上,接下来对方必然利用在墙壁的反弹之力返身攻袭。
他以全副功力迎候东方不败即将到来的反击。
但反击却未如期而至。
东方不败凭空消失了。
被摔进土墙的那一瞬刹,他的肉身似是解体了,融化了,恍如抛去皮囊,立地飞升,去和墙壁内的各路仙佛神圣把酒言欢了。
仅余一片零落的红布,伴着风,飘向丰臣秀吉。
无声中红布碎灭,纷纷落下。
古人云:力张千钧的巨弩,不应对小老鼠扣动扳机。
丰臣秀吉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但那片红布上却偏偏带了些许杀气。
就那么一点点,恰好能把丰臣秀吉满布身前的杀势全数激发。
丰臣秀吉的瞳孔骤然缩紧,他杀机方泄,土墙即刻崩泻,诸天神佛自墙壁内破茧而出,化作道道白光,在摄人心魄的尖啸中密集攒射他周身上下全部要害。
就在他旧力已发,新力未生的毫忽之间,东方不败把握时机,反攻汹涌而来。
丰臣秀吉凌空对上那双血目,顿觉得遍体生寒。
和方才相比,眼前的东方不败完全没有人的气息,他冰冷的就像一位神祗,杀戮众生乃至神灵的神祗。
杀气激得丰臣秀吉双目奇痛,这一刹间,他闭上了双目。
同一瞬间,东方不败已然攻到!
没有人敢于面对东方不败的攻势闭上眼睛,但丰臣秀吉是个例外。
疼痛令丰臣秀吉斗志更胜,先前三十招他还被动防御,中间七十招已经和东方不败互有攻防,到了最后二十三招中,他足占七成攻势。
刀光历历如电,针影纵横飞腾。
一百二十三招风卷残云般掠过。
丰臣秀吉神眷般的安然无恙。
东方不败忽而招式转缓,不再以快对快,以大悲手辅之道德经内力迟滞丰臣秀吉的刀法。须臾中右手弹出一针,直射丰臣秀吉小腹。
丰臣秀吉刀锋调转,向下格挡。
甫一相交,方要把飞针震落。
第二枚飞针已到,恰好抵在第一枚之后。
压力骤增。
接着是第三枚,第四枚。
东方不败双手连弹,道道银光从指间接踵射来。
转眼连出八枚飞针,针针首尾相连,拉出一道笔直的银线和丰臣秀吉的狩天隔空互抵。
空中传来嗡嗡喳喳的异响,就像有千万只异兽在窃窃私语,品评着、猜测着他们两人谁才是这惊世一战的最终胜利者。
丰臣秀吉气喘吁吁。
东方不败脸如金纸。
葵花宝典对冰火之心。
丝丝缕缕的白烟自针尖刀锋之间腾起,在阳光下银针隐隐转为血红,就如同在被高温灼烤。而狩天通体上下则流漾出玉石般光洁润滑的色泽。
这是双方以自身深湛精纯的内力比拼,棋逢对手下不断催谷功力,现在内力非但强到肉眼可辨,更加盖过了兵器本身的锋芒。
“第七,第八。”丰臣秀吉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话一说完,他即刻破局。
狩天向前一进。
八枚连成一体的银针自尾部第七第八枚率先瓦解,连带整条“针线”四散而飞,溃不成军。
乱针中却有两针逆冲而上,直取丰臣秀吉双目。
丰臣秀吉义无反顾,以攻对攻,同时一抹刀光洒向东方不败前胸。
一道血虹,在两人之中乍现。
丰臣秀吉脸上溅了血。
东方不败衣上沾了血。
两人各自向后跃出,重又站定。
两行发丝般细弱的红线自丰臣秀吉眼帘下缓慢流出。
但那双燃烧着魔焰的眼睛依旧神完气足。
只差一分,就那么一分,就足以渺去双目。
虽然这两针未中,且有罡气护体,丰臣秀吉依然觉得眼内一疼,像有两记烧热的针炙,刺进了他的眸子里。
丰臣秀吉毫不为意,用手腕随意揉了揉眼睛,准备再战。
但与此同时,他的眼睛竟冒出了血,还淌下了两行血泪。
东方不败胸前的白色狩衣染了一点红,且正在渐渐扩大,从形状看很似一朵在雪峰上静开的红莲。
东方不败右手三指隐隐作痛,先前和果心之战的旧创本已接近痊愈,但在如斯高强度的激战下行将再度发作。
丰臣秀吉暂时收招,很惋惜的说道:“真可惜,若不是你右手中指、无名指、尾指三处有伤,刚才那两针已足以射瞎我的双目。”
“赢就是赢,输就输。没什么可惜不可惜。”东方不败说的平淡,但每说一个字,脏腑都痛得如有千万把带钩的尖刺在里面肆意戳击。
他感觉像是吞下了一块燃烧的冰,寒冷和炙热正在交替撕咬啃噬着他的内脏。
“你赢不了我,对不起,今天活着离开的那个人只能是我。”丰臣秀吉心无旁骛,步步进击,自身高绝武功、征伐天下的威风杀气、狩天本身的凶魄煞气三者合一。对东方不败发动了狂风骤雨、移山倒海、惊天动地的攻势。
一时间,东方不败险象环生。
自葵花宝典神功大成后,他第一次面临被对方全面压制,无法反攻的境地。
他咬牙苦战,死守、闪避。
他现在笃信无疑,丰臣秀吉是当之无愧的扶桑第一高手。他的武功招式变化或许不及果心精妙,但战意勇气不知高出果心几许。
真正的高手,首先应是一个勇者。
杀了他再去和令狐冲一起离开,果然是个奢望。
东方不败回首展望来时的方向,带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依依不舍。
“别看了,不会有奇迹的。”丰臣秀吉感受到对方战意的衰落,人为龙尾,刀为龙头,人刀合一下刀势如巨龙压顶而落。
一刀斩立决。
一击分胜负。
东方不败扣紧手中银针。
能与如此高手一战,已是不枉此生。他今天要做的就是捍卫“东方不败”最后的威名。
然后死去。
“刀下留人!”
天空传来一声高喊。
朝阳洒下一抹晨光。
金色晨曦腾然转白。
剑光。
带着洒脱和飘逸的剑光。
一个人,一把剑。
剑光在刀势侧面一闪而过,狩天发出一声类似困龙的闷吼,原本直劈东方不败的刀势被撞得向左偏出,把本已坑坑洼洼的乱地砍得更是一塌糊涂。
一道殷红血流从丰臣秀吉鼻中淌出,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刚才他把神魄注入狩天,本是必杀必决的一招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破坏,人刀相通下连带他也受了不轻内伤。
来人落下身形,挡在东方不败身前,迎住丰臣秀吉。
“令狐冲。”东方不败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带着从心而出,无法压抑的喜悦。
他的奇迹真的来了。
“给一个酒鬼的酒里下迷药,可不是什么好办法。”令狐冲扭头看着他,灿烂笑颜带着揶揄:“其实我早想说,你既不会用毒又不会下蛊,这苗人当得真不合格。”
东方不败被他逗得想笑,但短暂喜悦后更多的是悲凉,是对命运的无力。他忽然顿足道:“你不该来的!”
令狐冲喜色敛去,他喟叹着:“你来了,我能不来吗?”
四目交汇,两人相顾无言,却有都能对另一方的心境感同己受。
微弱却显得刻意的咳嗽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安宁。
“那个,请尊重我。”丰臣秀吉一本正经的对他们两人说着。
言下之意,严肃点!眼下是生死决战,儿女情长那些麻烦你们先收起来!两人猛然惊醒,强敌在侧,怎么如此大意失神,若是丰臣秀吉趁机突袭,两人只怕死了不知几回。
东方不败颔首道:“谢谢。”
“好重的杀气。”令狐冲一贯轻松的脸色也变了,就凭刚才那一刀之威,无需多问,此人必是丰臣秀吉无疑。
“丰臣秀吉。”
“令狐冲。”
双方各自通名。
丰臣秀吉笑问东方不败:“怕路上寂寞,还带个陪葬的。”
令狐冲咧嘴一笑:“我是来帮你挖坟的。”
“伤口要不要紧。”他以沉水龙雀遥指丰臣秀吉,关切的询问东方不败。本来他一路尾随,只是东方不败轻功太高,所以才晚到了些时候。
“没事,老人家没什么力,比不上你当初那下。”东方不败笑着回答。
“大敌当前,自己人就别翻旧账了吧?”令狐冲的表情就像嘴里吞了两斤黄连后又被塞进一颗苦胆。他突然觉得东方不败转性做了女人,可比盈盈和小师妹难哄多了。
丰臣秀吉驻刀而立,看着眼前的两人并肩对敌,相互守望的浓浓情意,他感到的是深深的羡慕以及嫉妒。
即便到最后,他也始终是一个孤家寡人。
“你先歇会,我来对付他。”令狐冲说着仗剑而上。
“你们两个一起来吧。”丰臣秀吉掌中运力,振起狩天,一刀破空而来。
令狐冲只觉面门一寒,明明人在丈外,这一刀却似当头斩落。本能中沉水龙雀后发先至,剑走偏弧,卸剑式连消带打,堪堪化去这招。
令狐冲不敢大意,接着剑尖颤动,向着西北、东南方向刷刷刷连出四剑。
丰臣秀吉以狩天封架格挡,一一接下。
“剑法很高啊。”丰臣秀吉口中称赞同时心下恻然,方才对方那四剑乍看并未直接攻向他,但其实每一剑攻的都是他下一式发招的起点。
丰臣秀吉接下四剑后向后一飘,刚要出手反击,只觉下盘寒气袭人,长剑贴着地面扫向他的足踝。
丰臣秀吉改为向上飞跃,令狐冲头也不抬,剑尖点地接着反弹力也揉身而起,空中发力急旋中六道剑光暴泄射出。
令狐冲挂念东方不败安危,务求以最快速度击败丰臣秀吉,全神贯注下把独孤九剑遇强越强,破尽天下招式的精义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把沉水龙雀被他使得百变千幻,初始尚能看得清运剑路线,到后面长剑越转越急,越舞越快,整个人都被白茫茫的剑气缭绕,道道剑光从剑气中不断攻向丰臣秀吉。
光聚成影。
剑影如山。
丰臣秀吉就在这如山剑影构筑的重围内闪展腾挪,挣扎苦守。
期间他的反击屡屡半途夭折,令狐冲施展的那种神奇剑法,总能在瞬间找到他招式变化的节点,一剑刺来就令他无以为继,只得撤招回防。
现在看来不用东方不败插手,令狐冲仅凭一人之力,就已打得丰臣秀吉疲于应付。
但东方不败却毫无轻松之感,相反他神情愈发凝重。
他注意到丰臣秀吉虽然身处困局,神态却没有半分慌乱颓靡,相反他紧咬牙关,双眼发亮,脸上满是兴奋喜悦,就像孩子看到一件好玩的玩具。
要是他真的深处绝境,怎会还能有如此神情。
嚣狂戾气自狩天身上慢慢褪去,丰臣秀吉的刀法也倏然变了,变得简单,刻板,就似初学者用来那般生涩。
或者说:朴实无华。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丰臣秀吉一刀挥出,角度平平无奇,速度也远逊之前的凌厉急速。
令狐冲使出撩剑势,长剑向上反挑丰臣秀吉小腹。若是丰臣秀吉不及时撤招,那么沉水龙雀的剑锋就会先一步洞穿他的腹部。
丰臣秀吉嘴唇紧抿,像是对令狐冲这一剑熟视无睹,招式依旧按照预定轨迹和速度向前运行。
令狐冲不禁讶然。
先是“噗”得一声轻响。
一处樱花大小的血渍自丰臣秀吉小腹处透出。
确如令狐冲所料,沉水龙雀快了狩天半步,先行刺中丰臣秀吉,入肉两分。
胜利近在咫尺,令狐冲若是再能加上一点点力,就可一搠到底令眼前这位扶桑第一高手就此了账。
“这把剑跟你不配。”明明命悬一线,生死操于令狐冲剑下一念。但丰臣秀吉此刻的表情却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仿佛他才是这一局的胜利者和主宰。
令狐冲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道突然涌来,恍如一座大山压在身上,又好似数十条粗重铁链把他紧紧裹起,他整个身体瞬间麻痹了,手中长剑也再难向前推进半分。
狩天阴沉的压住沉水龙雀。
东方不败的脸色也变了,红影一晃,他先前的位置就仅剩下几片空中飘荡的树叶。
狩天持续下压。沉水龙雀发出一声撕人耳膜的锐鸣。
细聆中充满着悲愤和屈辱。
这把源自于五胡十六国时期匈奴王赫连勃勃手中,至今流传后世已逾千年的稀世神兵,如今剑脊弯曲,被狩天硬生生砍开了一个米粒大的缺口。
令狐冲眼前发黑,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丰臣秀吉不但砍崩了沉水龙雀,连带震伤了他的经脉。
但丰臣秀吉并未趁势扩大战果,相反狩天却极缓慢的自沉水龙雀剑脊上撤离。
一根细长银针牢牢抵住它,一毫一毫,一分一分,坚定的把它推开。
“挨了我一记冰火之心还不赶紧调息,你不疼的啊?”丰臣秀吉对着东方不败貌似很关心问候下每条皱纹都在欢快抖动着。
他的确有理由开心,方才的赌局他近乎赢了个满堂彩。
与令狐冲交手片刻丰臣秀吉就看出端倪,对方剑法无疑极高,但手中的那把剑似乎和他那种自由、洒脱、无拘无束的剑意并不匹配。
真正流传悠久,经过宗匠大师使用的器物,经年累积下往往都会被赋予自己独有的特色风格,就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如能落在和它风格匹配之人的手中那就是如遇伯乐,如鱼得水,能发挥十二分的威力。
若是使用者的风格和它内在神魄不匹配,则难以发挥全效。
沉水龙雀源自于嗜血好杀的匈奴王赫连勃勃,本身就是一把以毁灭攫取生命为目的的凶兵。后来到了东方不败、紫璇手中也是一脉相承,大杀四方,故能人剑合一,威力尽显。
但独孤九剑却并不是热衷杀戮的剑法,令狐冲更不是好勇斗狠之人,所以用起沉水龙雀不知不觉间威力就难免打了那么一点折扣。
本来以令狐冲剑法之高足以弥补这细微缺憾,但今日对上丰臣秀吉这等不世高手,任何细微的破绽都足以致命。
丰臣秀吉同时还隐隐有另一个猜测,那就是从令狐冲连续抢攻却尽量避免兵刃相交来看,他的内功修为很可能并不如他的剑法一般厉害。
于是丰臣秀吉便以身作饵,拼着下腹挨令狐冲一剑,换取一个狩天贴近他长剑的机会,然后发动全身功力生生震死对方。
这一注他赌得可谓极险,他必须要先让令狐冲刺中自己。若是令狐冲内力深湛,那么还不等狩天压制沉水龙雀就能直接洞穿他的小腹。但事实正如丰臣秀吉所料,令狐冲的内力果然远不如他的剑法,沉水龙雀内在的精魄也并不能真正做到和他人剑相交。
要不是观战的东方不败发现苗头不对,及时插手以内力顶开狩天,令狐冲只怕就立毙当场。
丰臣秀吉以太政大臣之尊,却能如此行险,足见他扶桑第一高手的名号当之无愧。
“废话真多!”东方不败啐道,他白玉般的脸颊下闪现赤色的怒焰。
胸膛本已止血的伤口再度崩开,原本拳头大小的血渍已经扩展到摊开的手掌般大。
从开战到现在,他第一次如此愤怒!
手中银针带着千钧之力,紧缠丰臣秀吉身遭上下,针势却越转越慢,每一招都留有一分余力,随时可再生变化。
“可他流了好多血哎。”丰臣秀吉招架中转头看向令狐冲,眉毛夸张的上调,露出满副苦相。好似他心疼东方不败更胜令狐冲。
令狐冲紧咬牙关,心知丰臣秀吉故意说这些是要乱他们心神,尽力运气平神,长剑急挽如风,破剑式配合东方不败再度攻向丰臣秀吉。
丰臣秀吉毫无惧色,力战二人。他经连番血战后,精神似已完全平复了过来,人也不那么浮躁狂乱,反而愈见冷静狡诈了。
两人招式一慢一快,相互弥补的天衣无缝。
令狐冲以快剑弥补东方不败的缓慢针势,待丰臣秀吉挡下令狐冲一轮快剑后,东方不败留有的最后一分余力恰时展开变化。
三人你来我往,攻守互转间又过了绵绵百余招。
双方交手的范围已经由之前的三丈左右压缩到不足一丈,东方不败和令狐冲一左一右,前后夹击,不断蚕食压缩着丰臣秀吉的变化空间。
但丰臣秀吉依旧未呈败象,这并非是他的武功逆天到足以同时压制葵花宝典和独孤九剑两种神功。他凭借的是一条命,每一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东方不败或者令狐冲都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他,但都无法下手,因为他们发现在杀死丰臣秀吉的同时,自己的另一半就会死去。
所以他们只能以不断压缩丰臣秀吉闪避的空间,尽可能消耗他的体力来赢得胜利。
令狐冲眼角余光瞥去,只见东方不败胸口的血迹越来愈大,几乎浸透了整个前胸。
丰臣秀吉同样不好过,他以一敌二,尤其是面对东方不败和令狐冲这样的顶级高手,精神体力的消耗无疑是巨大的。
双方不约而同的升起一个念头,不能再拖了,必须速战速决。
令狐冲抢步跃前,他心知丰臣秀吉濒死一击的威力定然极大,东方不败已经伤的不轻,所以他责无旁贷。
但他还是落后了,东方不败和他存的是同样心思,论身法速度,世间又有谁能及的上东方不败。
两点成一线,对方的人数优势被他们自己抵消,丰臣秀吉等的就是这一刻!
决战立刻到来。
丰臣秀吉根骨贲张,矮小的身躯挺直卓立,狩天自掌中凌空飞起,晶莹斑驳的刀身再度爆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辉。
不闻风声的刀,不见刀光的刀,对着东方不败劈落。
东方不败眸光一片宁然柔和,他看着那把刀一寸寸向自己的身体靠近,然后不疾不徐的抬起手,银针缓缓自指间渡出。
针尖无声中绵柔的抵住刀锋。
丰臣秀吉鼻中喷出两道白气,双手虚握狩天,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
东方不败伤口凝结的鲜血蒸腾为红色的血雾,胸襟、衣领、袖口衣服的布料陡然出现丝丝裂纹,然后就如龟甲般不断脱落,还未及落地便化作尘烟。
丰臣秀吉促狭的向着东方不败眨眨眼,那神情仿佛在说:“东方教主,扛不住就别硬挺着,让开吧,让你男人过来尝尝我的冰火之心!”
他以扶桑第一高手的智慧,巧妙的把东方不败和令狐冲对对方的爱意变成他们联手的阻力。给了他们一个惊奇,一个难题。
东方不败当然不会让开。因为令狐冲在他的身后,如果他避开了,令狐冲只怕下个呼吸就会被那酷烈杀势碎成漫天肉屑。所以东方不败绝不会,绝不能让开。
丰臣秀吉这一刀用势太烈,势不能持久。
满含嘲弄的声音再度轻飘飘落下:“你是不是男人啊?”
任何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在这个时候都不能容忍心爱之人独自涉险,令狐冲更不能。
所以他冲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四道炽烈剑意。
荡撩破落,四式合一!
局面再生变化,前一瞬还杀气充盈,高高在上的狩天蓦然气势全无,变成一把寻常刀剑,被令狐冲四道剑气毫不费力的击落。
丰臣秀吉那颗苍老头颅上的银白须发无风而动,就像海底漂浮的海藻般缓缓摇曳,然后一根根脱落,极为诡奇。
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
他发动了最后,也是真正的杀招。
独孤九剑真正的精要是看清招式的本质,一切事物在变化中方能产生结果,这就是佛家所谓的因果同时。当丰臣秀吉不出招时,一切皆未成定数,一旦他决定攻击,那令狐冲就能看到变化中所产生的势。由变生势,由势生变。
但现在,令狐冲惊异的发现他根本看不到丰臣秀吉的势。
东方不败同样看不见。
武学精髓讲究的是天人合一,一体而发。
东方不败、果心都可以做到这点。
但这一刻丰臣秀吉却超越了他们,他根本不需要合,他直接变成了天!
天即是他,他即是天。
在生死关头,面临前所未有的劲敌,丰臣秀吉终于突破极限,武学之道更进一步。
丰臣秀吉向他们走来,向他们发动无可抵挡的攻击。
他手中无刀,刀意却无处不在,无所不至。
蓄积良久,暴戾冲天的天刃像是找到一个宣泄口,挟着万川归海的大势,狠狠拍向令狐冲。
先解决这个剑法精妙无双,内力修为相较他和东方不败天差地别的对手。
令狐冲已不及闪避,也无法闪避。
天刃的杀势已经凝止他所处的天地六级(注一)。
死亡的一瞬有多长?
东方不败闭上眼睛,呢喃轻叹。
他贴住令狐冲的后背,伸手握住他持剑的手掌,在他耳畔低语:“放松,什么也别想。”
令狐冲感到一股柔和的气息包裹着他,四肢百骸彷如浸在温泉中,无比舒畅惬意。他本能的合上双目,心中万念消泯,一片空明中浑身都松弛下来。
丰臣秀吉看见了一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哪怕是令狐冲突然变成三头六臂他都不会如此吃惊。
他似是看到、、、东方不败直接融进令狐冲的身体里,两人合二为一!目睹奇景,他古井不波的心湖也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荡、撩、破、落、追、卸、挫、离、浪,九道长短不一,形态各异的剑光在令狐冲身前一一浮现。
九道泛着淡红色泽的剑光盘旋中凝聚汇合,归总成一道。
剑光平平飞出,极速,似乎已达到了剑法,速度的极限。但又极慢,慢得连划过空气所产生的波动都历历在目。
独孤九剑,九式合一!
这一剑不含变化,甚至招式也只平平无奇,但这一剑才是集天下间所有剑法的大成,是世间所有剑法的精华和极致。
这是尽现风采、尽蕴精华的一剑。
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剑。
这是贯穿天地的一剑。
红色的剑光刺入虚空。
丰臣秀吉的天刃轰然崩裂,他踉跄着连退数步,脸上浮现出两抹醉酒般的酡红。
“终究,还是输了啊。”丰臣秀吉对天苦笑。他利用东方不败和令狐冲相互有情的弱点令他们陷入苦战,到头来却恰恰败在这上面。他先前的战志、意志、生命力在这一剑下烟消云散,他像是一下老了二十岁,浑浊的眸子中疲态尽露,似是对这尘世厌极了、累极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胸口,衣服完整无损,但他心中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已被这九道剑气打成一片混沌。
他不想当着敌人面前倒下,所以他转过身去,在废墟中漫无目的的踯躅着。当来到一颗泛着露珠的小草旁时,他终于双膝乏力,软软向下跪倒。
小草感受到地面震动,上面的露珠如泪水滴落,在地面留下一点湿痕。
“朝露消逝如我身,世事已成梦中梦。”丰臣秀吉低声念着,头颅无力垂下,那颗曾志在吞吐天地,杀戮万人的雄心终于停止跳动。
庆长三年八月十八日,扶桑第一高手丰臣秀吉战殁。
令狐冲双目呆滞,大口喘着气,整个人还处于精神和体力高度透支后的失神状态。
方才那一招九式合一是东方不败以葵花宝典真气注入他体内,用自身气势在一瞬间取代令狐冲大脑去指挥他的躯体,方能催动令狐冲突破极限打出,也是因为两人从心灵到肉体的无比默契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死了。”东方不败依旧握着令狐冲用剑的手,他能感觉到那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结束了?”令狐冲终于回过神来。
东方不败想了想,神情严峻的摇摇头。他指着两扇紧紧关闭的庙门:“德川家康、明国人、还有丰臣秀吉的人,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令狐冲,这次搞不好,可能真的会死。”
这句话从东方不败口中说出,是格外的震撼和沉重。
跨出这道门,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坦途,而是被天下围攻的险境。
令狐冲握住他的手掌,眼中又恢复了神采和坚定:“无论怎样,起码我们还有彼此。你想活,咱们离开扶桑去海外好好过日子。你想死,今天我也陪着你。”
“好,不许反悔。这辈子都不许离开我!”东方不败报以微笑,他被握住的手掌反客为主,与令狐冲十指互扣,并肩向大门走去。
“外面的小老鼠看来已等的不耐烦了。”
“刀山火海,我们一起杀出去。”
东方不败的手搭上庙门。接下来的路无论怎样凶险,无论还能走多远,他都有勇气走下去,因为他知道,身边这个人会一直陪他走到最后。
注一:指东西南北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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