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贾政斥子

还未等两人把园子逛完，贾母那儿的处置结果就出来了，两个婆子被革职赶到二门外听差，周瑞家的和鸳鸯她嫂子也被罚了月钱，打了板子。

        贾宝玉轻笑一声：“这下旁人该都怕我了。”

        林黛玉已从小红那听到原版的故事，知道两个婆子也说了自己的坏话，她心肠触动，不知该说什么，忽的听到贾宝玉这一句，调侃道：“不只是怕，恐怕是见了你都要绕道走。”见贾宝玉一脸不在意，也不劝他，只道，“你可小心些，今日这阵风吹到舅舅耳朵里可不得了。”

        话音未落，忽见贾政身边的丫鬟寻来，说是请贾宝玉过去说话。

        贾宝玉刚想说贾政可没理由罚他，乍见到那丫鬟什么话都噎回去了，回头称奇：“妹妹的嘴开了光不成？”

        林黛玉不知贾政所为何事，内心焦灼不已，听了这话忍不住戳他：“还贫。”

        贾宝玉反戳回去：“不贫，妹妹等等，我很快回来。”

        贾政的书房位于贾府东边，贾赦院子的后头，是个安静的地方，站在书房的大门外，隐约能见到贾赦院里后花园的几颗参天大树，他一下子又想起几年前同贾珠说过的鸠占鹊巢，摇摇头，抬脚进了书房。

        书房里头，贾政正和清客们观画，见贾宝玉来了，挥退清客怒斥：“孽畜，干了什么祸事，还不快一一说来。”

        贾宝玉已经明白这世上像林如海那样的父亲凤毛麟角，多的是像贾政一般对儿子就像对仇家一样的父亲，故而心里没什么感觉。他估摸是方才那两个婆子的事，只是不知贾政怎么这么快知道。

        他不想同贾政起冲突，现在起冲突吃亏的指定是自己，故而故作为难道：“老爷说的可是方才我去给老祖宗请安，路上遇见两个口出恶言的婆子一事？”

        贾政皱眉，满脸嫌恶：“听人说你今日因两个婆子气到老太太，还不快快说来。”

        贾宝玉长吁短叹：“论礼，不该在老爷面前说这事，只是既然老爷要听，我也不能违背老爷的意思。那两个婆子口出狂言，口口声声说儿子被宠得无法无天，又说老祖宗不会教孩子，只知道一味地宠着我，还说”他故意停顿片刻，语气放慢“还说老爷您，是个假正经，怪不得叫这个名字。”

        前两句确有其事，他只不过夸大了些，后一句虽也确有其事，却不是那两个婆子说的，而是很久以前他小时候，府里丫鬟八卦时被他凑巧听见。

        贾宝玉倒不怕贾政去和贾母对口供，贾政这么好面子的人，绝不会好意思去当面对质，相比起背地里被人说假正经，亲口向母亲说出有人说自己假正经更难让他接受。

        他倒不是有意让贾政生气，只是实在不想和贾政唧唧歪歪下去，既然辩驳半天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有这功夫干点什么不好。

        贾政脸色异彩纷呈，震惊，羞恼，愤怒变换着出现。贾宝玉叹道：“为人子，怎么能忍受旁人污蔑父亲呢，可也不能冲上去和那两个婆子论长短，故而只能送去老祖宗那让她处置。老祖宗那么关心老爷，也是被那两个婆子的话惊到，这才生气。”

        贾政没说什么就让他走了，贾宝玉关怀了他的身体才开门出去。他保持着感叹痛惜的表情，直到走出书房大门才叫过身边一个丫鬟：“去查查，老爷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丫鬟伶俐，待到贾宝玉同林黛玉逛完园子，才出现在他们回贾母院的必经之路上细说一二。

        贾宝玉找了个空旷的地界，四周连棵树也没有，听完丫鬟压低声音的叙述，问道：“你是说，是赵姨娘说的。”

        “老爷今日从部里回来，只见了几个清客和赵姨奶奶，从赵姨奶奶那走后就让人去唤爷。赵姨奶奶身边的小丫鬟小鹊那时跟在赵姨奶奶身边，她偷偷和奴婢说，今日那两个婆子其中一个是环三爷身边伺候的，和赵姨娘平日常来往，她出二门前赵姨奶奶去看过她，只是小鹊那时守在屋外，不知道她们说什么。”

        贾宝玉点点头，听完继续往前走，林黛玉在他身旁问道：“你待如何？”

        贾宝玉故作神秘：“妹妹瞧好了。”

        贾母正在屋里小憩，两人便去林黛玉的小书房玩了一会儿，窗旁的三角梅爬满了整个玻璃窗，看起来愈加温暖，贾宝玉过去推了推窗户，推不动，才发现花枝牢牢锁住窗旁的缝隙。他回头见林黛玉已摆好纸笔，坐下一起写了会字，听到贾母醒了才过去正房。

        贾母正在用点心，鸳鸯用银制的勺子小口小口地喂她，贾宝玉过去接过这份差使，用了半碗便把碗递给鸳鸯：“半碗就够了，老祖宗刚醒，吃太多恐会积食。”说完凑到贾母身旁，和林黛玉一左一右围着贾母：“老祖宗，孙儿有事和您说。”

        贾母用了半碗燕窝，又有些犯困，打起精神：“是今儿那两个婆子的事吗？她们以后不会再进二门了。”

        贾宝玉摇摇头：“老祖宗，不是这个，孙儿才不至于因为两个婆子生这么久的气，孙儿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环儿今年七岁，虚岁也有八岁，前几日听珠大哥说他已经进学。我想着，咱们家凡是读了书的爷们都有自个的书房，环儿现在还跟在赵姨娘身边，赵姨娘那人多嘴杂，老爷又时时过去，怎么能静下心读书。咱们家空院子那么多，倒不如收拾一处出来，给他当书房用，好让他用功读书。”

        贾母沉吟片刻，点头笑道：“倒不是不可，你这么友爱兄弟，我只有高兴的份。只是你身为男子，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这后宅里头。”

        她其实想说不要过于关注后宅阴私，话到嘴巴改了口。贾母就像天底下所有的老母亲一样，想让贾宝玉多了解后宅阴私，好不至于将来被女人蒙骗，也不至于将来妻妾在他面前明争暗斗他却傻傻觉得妻妾处得很好，就像她二儿子那样；又担心贾宝玉过于关注后宅阴私，导致眼界变低，眼里只有后院的一亩三分地。

        她虽老，眼睛却依旧厉害，今儿贾政把贾宝玉叫过去的事她也知晓，虽不知他们谈了什么，可看出来贾宝玉很不高兴。事后鸳鸯告诉她这事是赵姨娘挑唆的，赵姨娘同她二儿子说她的宝玉今儿把自己气了一顿，宝玉显然也知道了，不然不会让贾环离了赵姨娘身边，去住什么书房。

        贾宝玉不乐意了：“孙儿才不爱管这些，要是老爷不把我叫去，我现在该和妹妹在练字，或是和老祖宗您还有妹妹聊点高兴的事，哪会去管这些。这可不是我惹事，是事情惹上我。”

        贾母只觉哭笑不得：“好，好，那咱们三个说点高兴的事。”

        贾宝玉摇摇头：“环儿那事还没完。孙儿认真想了想，若是要让环儿好好用功读书，指定要给他弄个书房。”虽说他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让赵姨娘安静点，警告她别把心思弄到自己身上，可后来仔细一想，贾环这个年纪，是该有个自己的地方，整日里挤在赵姨娘那算什么事。

        贾政整日和清客们吟风弄月，怕是都不知道贾环几岁；王夫人一门心思在珠大哥身上，连自己都不怎么管，更别说贾环了；赵姨娘倒是上心，可只能在衣食上关心一二，读书方面除了念叨贾环‘好好读书’，也做不了其他。下剩的同辈里，珠大哥近来深居简出，面都见不了，怎么提，三春姐妹是女孩子更不好提，若是他今日不提，恐怕就没人会提。

        “珠大哥旁边不是有几处小院子，我瞧着那儿就很好，又清幽又寂静，适合读书。”贾宝玉一锤定音，“老祖宗，你觉得如何？”贾环小小年纪，若是离了赵姨娘，贾宝玉还真怕他被恶仆收拾，有贾珠在旁边时不时看顾一下才能周全，也给贾珠找点事儿做，不至于整日唉声叹气，觉得自己无能。

        “既如此，便这样吧。鸳鸯派人去收拾屋子，等明日环哥儿从学堂下学，直接带过去”贾母可不想继续聊赵姨娘母子，这时候该聊点高兴的事，“东边宁府花园里梅花开了，珍儿媳妇要开宴，你们俩明儿过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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