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魔女手段（29）

无论是什么蛊虫,  也无论它有什么效用，它生长在人身体里就属于寄生虫。

        驱除寄生虫自古就有很多药方，要说“蛊毒”最多的地方真不是苗疆,  而是恒河流域，那个地方可是能突破人的三观的。

        肠道寄生虫和血液里的寄生虫的药是不同的,  但是同类型的寄生虫有相同之处。

        尹羲给徐氏问诊,  做了全身的检查，便到太医院配了药,  又取了一些刀针工具。

        这日,  尹羲做好了全部准备,  配好了药丸让徐氏服下,  运功让她尽快吸收那些驱虫药物。

        尹羲再问她哪里有异样感觉，徐氏回答在腹部，尹羲小心检查她的腹部,  发现腹下有异样的蠕动。

        尹羲看准适当的位置，在徐氏腹部开了一道口子，再让徐氏的女儿在一旁割破手指放血滴在徐氏的伤口上。

        这时徐氏身体里的血液都受到了驱虫药的影响,  而徐氏女儿的血对蛊虫来说是鲜美清香的。于是蛊虫就拼了命的往伤口处钻。

        徐氏不禁喊疼,  尹羲则让太医用力按牢她,  不要让她乱动。

        尹羲拿着特制的白银小镊子,  当蛊虫爬到伤口处喝徐氏女儿的清香血液时，她眼疾手快夹起蛊虫扔到了铜盆里。

        然后尹羲就让太医给徐氏缝合伤口,  用金创药止血，她径自去一旁净手。

        旁边的李煊和曹威、郑宇钦等拱卫司官员不禁叹为观止。曹威深负要一边与尹羲合作、一边监视尹羲的皇命，这会儿也忍不住钦佩她的技艺。

        曹威道：“有尹姑娘这神药和神技,  是不是就能为被魔教控制的人解了蛊毒。”

        尹羲接过医女递上来的折扇,  摇了几下,  刚才她热死了。

        “理论上是这样。”

        曹威不解：“理论上？这是何意？”

        尹羲笑道：“就是说字面上道理上是没有错，但是实际操作起来有可能会是另外一回事。”

        曹威道：“姑娘不妨直言。”

        尹羲道：“我明人不说暗话。倘若解救那些中蛊之人的技艺只掌握在我一人手中，我救了人施恩于他们，将来登高一呼，他们岂不是都要听我的？这样皇上与朝廷安心吗？”

        这时李煊都不由得变色，更何况是在场的拱卫司人员和太医院人员？

        现场沉寂许久，还是李煊先开口了，说：“子真，你对权势并不热衷，何必开这玩笑？”

        尹羲轻摇折扇，笑道：“我是对朝廷权势不热衷，可是朝廷相信吗？皇上相信吗？我若出手救人，等解决了朝廷的麻烦，我就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了。”

        李煊道：“皇上是仁德之君，子真怎么有这样大的误会？”

        尹羲收拢折扇，说：“其实，男人有我这本事，朝廷封官许愿也不在话下。升官之后定能发财，可是我没有兴趣当官，只有兴趣发财。所以，我就把这药方卖给朝廷，推广之后，太医院的任何一个太医都可以帮忙配药。我的取蛊之术是精细一些，需要手上功夫不错的人才能学。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大晋朝的知府有上百个，可是就没有一个有我这是平天下的真本事的。我就卖十万两，知府三年的收入，这真是良心价了。我这不是家中有老母要奉养，眼见我也到婚配的年纪了，可是还没有哪个良家美男子愿意嫁给我的。他们都嫌我穷……唉，曹大人，像您这种妻妾成群的高官是不会体谅我这种连一个美男子都娶不起的穷人的悲凉的。我一想到自己这么穷，常常就忍不住偷偷流泪。”

        尹羲负手仰头三十八度角，绝美的脸强作一脸“抑郁不得志”的样子，在场的拱卫司侍卫和太医、医女个个瞠目结舌。

        郑宇钦忽然说：“我想愿意娶尹姑娘的人一定不少，姑娘何必开这样的玩笑。”

        尹羲笑道：“我不是愁嫁，我是愁娶，这是不一样的。”

        李煊摇了摇头：“子真，行了，我们都明白了。你愿意卖方子并且授徒的事，我和曹大人会禀报皇上的。”

        曹威心想：这尹姑娘虽然特立独行，在皇上面前也狂妄得很，可是本事真不赖。她为人倒是敞亮，她这样的人当没有野心。

        这时太医们已经处理好了徐氏的伤口，她只要躺两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

        尹羲回到客栈时，裴星罗正在等她。近日，她忙着和朝廷打交道，因为不想张扬就避开了他。

        这时裴星罗找到她，她才和他一起坐坐。裴星罗直接问起来，尹羲倒不好推辞了。

        裴星罗道：“我总觉得子真和奕之更加亲近，你们有许多秘密，独我不知道。”

        尹羲笑道：“所以仲辰兄喜欢挖掘别人的秘密吗？”

        裴星罗反而回答不上来了，半晌才说：“也许……你说的不错。我又是你什么人呢，你认识奕之也久一些。”

        “人嘛，是很复杂的。有些事情，我喜欢和他说，有些事我又喜欢和你说。就像你跟你的红颜知己说的话肯定也不能对我说一样。得看什么事，什么场合，什么需求，什么顾虑，对吗？”

        裴星罗沉默一会儿，说：“我想不出有什么事儿，他比我更方便。”

        尹羲笑道：“你到底年长我们几岁，我有些混账事儿，他能理解，你只怕要劝我。小孩子胡闹，有几个是告诉大人的？”

        裴星罗蹙眉，说：“我只当你是朋友，并没有自居长辈。”

        “可能你武功比我高，我对你就带着一分敬吧。”

        裴星罗沉默了一会儿，抬眸温柔地看着她：“子真，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尹羲挠了挠头，说：“我明白，并且感激，可是不合适。不仅是你不合适，奕之也不合适，所以，我们都只有兄妹之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

        尹羲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奕之是宗室子弟，怎么可能倒插门给我当相公？你是天海城的城主之子，当然也不可能上门做我的夫婿。”

        “为什么非要上门呢？”

        尹羲笑道：“你这么问，我就放心了。”

        “什么？”

        尹羲道：“真正爱我至深的男子不会问我这个问题，只会问自己能不能合我的心意嫁给我。我们仨儿能结义为兄妹，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虽然能相互欣赏，但不会因为别人改变自己的步调。像我这样的女人，男人武功低，我可以教他；男人学问不好，我也可以教他；男人没钱，只要我喜欢，我养他也行；唯有男人已经爱过别人，我无法接受。我抢了别的女孩子的情人或丈夫，她们就会痛苦、生恨，她们的人生就会悲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别指望我哪一天被你收服，安安心心在后院里呆着当个贱妾，与你的妻妾、红颜知己和睦相处。我就算死了重新投胎都不可能。”

        裴星罗身子不由得发颤，他说不出任何劝她的话来。他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长这么大了，一个正常的壮年男子，当然会对女人感兴趣。

        他少年时去扶桑认识了两个多情少女，天海城里也有追随的美婢，便是来大陆里也识得一两个少女。裴星罗倒不是如金澜一样下贱无耻，金澜白/嫖尹昭云还收她的钱财，而裴星罗遇上女子多半是她们落难时出手帮助她们。所以那些女孩子才对他倾心，或有甘为奴婢的人。

        裴星罗从未见过尹羲这样的女孩子，他越发迷恋她，可是她在男女之情方面对他不假辞色。

        “我想……我明白了，我……我谢谢你说得这么坦白。”

        尹羲一直表现得很明显——她不适合他。可是不说得这么透，他永远不会甘心，总抱着一丝希望。

        尹羲微笑道：“男子都希望自己的妻妾冰清玉洁，女子也希望情人从始至终只有自己是他唯一的挚爱。可见男女之情十分狭隘，两个性格上都十分强势和自私的人是不适合谈男女之情的。我们都有机会选择更合适的人，不是吗？”

        裴星罗沉默了许久，说：“既然如此……我，我不打扰你了。我明白……就离开这里。”

        尹羲本想说，都还没有空出时间来结义，可是她又觉得这时候说这个不合适。

        “那我们有缘再会，预祝你中原之行一切顺利，能够开开心心的。”

        ……

        尹羲返回自己的屋子，尹昭云正在为她做一套衣服。不久之后，尹羲就要随李煊一起南下了，先去淮安抄了金家，没收财产，然后再另做打算。

        发生那么大的事，尹羲估计尹昭云终会听到风声的。所以，她得未雨绸缪，她并不想尹昭云与她有什么龃龉。尹昭云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

        于是，尹羲喝了茶之后，做出一忧郁的样子。尹昭云忙问她是不是寻找金澜十分辛苦。

        “倘若真的找不到，那便不要找了，娘知道连累了你，可你与你爹许真没有父女情分。”

        尹羲轻叹：“消息倒是有了，可不是好消息，我是怕得很。”

        “你有你爹的消息？不是好消息……他是……不在人世了吗？”尹昭云是对金澜恨中带着一分期盼，这分期盼多是为了尹羲。她自己是不可能和他旧情复燃的，因为她在这十几年是真的是一个妓/女，并不是什么清倌。

        尹羲道：“他虽然还没有死，可也快死了。他……他参与了……谋反，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什么？！”

        “娘，你轻一点。倘若让别人知道我是他的女儿，我不死也得像你一样被卖进乐籍当风尘女子了……”

        尹昭云从来都是弱者思维，她哪里会去想这世间哪一家妓/院能困住尹羲这样的混天魔女？

        尹昭云吓得忙捂住了嘴巴，许久才低声说：“怎么会这样呢？”

        尹羲这时才将金澜的经历告诉她：金澜高中后当上了徐次辅的女婿，有钱有势的岳父帮着，那徐氏不但貌美如花，还给他纳妾送美女。

        金澜本生活十分得意，可是沾上了魔教的事，里通魔教和外族，被拱卫司的人查出来已被下了诏狱，眼见钦差就要去淮安抄他老家了。

        尹昭云竟然如霜打的茄子一样，喃喃：“原来……原来他当年居然高中探花……可是这么多年，他竟从未想起过我……”

        尹羲说：“人家攀上一个高贵富贵的贤妻，家里还有美妾美婢环绕，哪个姑娘不是清白之身跟了他的，他哪里有良心记得你的好呢？”

        尹昭云擦了擦泪水，其实经过这么多苦难，她早该明白的，可这时求得实锤，难免要再掉一掉眼泪。

        “现在他终究富贵一场空。”

        “是呀，像爹那种无情无义之人，也该有这样的下场。只是我真不能如娘所愿认祖归宗，我只要认祖，我就完了。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便是少有真的诛九族的，那三族只怕是要诛的，怎么也会轮到我。”

        尹昭云盘算起来，说：“当年知道我的事的‘姐妹’，死的死、散的散，没有多少人知道你爹就是金澜……啊，只有当年的鸨母……”

        尹羲道：“娘放心，只要你不声张，那老鸨本来就作恶多端，我是要找她报仇的，如今我们只好灭口了。”

        “灭……灭口？”

        “娘，要是被外人知道反贼金澜是我爹，我就完了。我不想死，只好让她死。”

        尹羲也不想这样吓唬尹昭云，但是她明白改变不了尹昭云这个时代的低层女子的三观，她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

        尹羲又吩咐了她很多注意事项，尹昭云果然不敢有丝毫马虎。

        尹昭云这会儿知道金澜这些年过得富贵、财色双收，早把她抛之脑后，所以她对他也真无半分情意了。尹昭云没有想与已经落得死罪下场的金澜相见相认的欲望了，因为她经过多少男欢/女爱，一个男人对她如此忘恩负义，她真不会惦念曾经的一些欢乐日子。

        毕竟，当年也不是没有在床上比金澜强并且出手大方的男人——抛开精神方面期望来说，这不是更快活吗？

        翌日一早，尹羲出门时，裴星罗已经离开了如意客栈，只托掌柜的留给她一封信。聊聊几句告别的话，只怕是他斟酌再斟酌的。

        尹羲收起信，拱卫司的人已经来请她去太医院了。

        李煊转达皇帝旨意，他答应了她的开价，让她传授太医院的太医制药，再令她在拱卫司挑选几个聪明敏捷的人学习取蛊之术。

        拱卫司指挥使何彬捧着一个匣子给尹羲，里面正装着十万两的银票。

        尹羲点过银票之后，笑道：“果然是一国之君，做人就是爽快。不过，我这价钱也十分良心的，若是在江湖上，别说十万两，就算一百万两，也有人出。我这是看皇上人不错，奕之又是我义兄，我才贱卖的。”

        拱卫司和太医院的人员对此已然无语了，她的相貌本事和她的爱钱的性子实在不是很搭，可是她真的做出这事时又浑然一体。

        ——不矫饰，真性情。

        其实朝中任何一个四五品官，家资又何止十万两呢？

        接着尹羲开了驱蛊方子，指点太医院的太医配药。又挑了二十个会灵巧功夫的侍卫，教他们如何夹出蛊虫。她教他们吐纳运劲之法，又让他们先用银筷子夹豆子练习手感。

        尹羲观看侍卫们的学习进程，优胜劣汰，二十个人淘汰了十个。剩下十个人练习用银镊子夹嫩豆腐丝，尹羲又给淘汰了四个人。

        过了十天，尹羲眼见他们的手更熟练了，就让人提出老畜牲来活体练习。

        郑宇钦是第一个实践的人，他伏下身，成功取出了“手术台”上的老畜牲身体里的蛊虫。

        老畜牲身上虽然痛，可是喜极而泣，正在这时，尹羲又命令郑宇钦将蛊放回他的身体里。

        郑宇钦抬头，不解地问：“尹姑娘，这是为什么？”

        尹羲秀眉一蹙，纤指在他额前一戳，嗔道：“蠢，别的弟兄们不用实践操作吗？”

        郑宇钦到底是青年男子，见她这样嗔怪，不由得满脸通红，她戳过的额头都像是着火了一样。他不敢多问了，鬼使神差又夹起蛊虫要放回老畜牲身体里。

        在场的观模学习的侍卫弟兄、太医以及现场观看的李煊、何彬、曹威都觉得背脊发寒。

        老畜牲顾不得伤口疼，一边挣扎、一边叫得跟杀猪一样。

        “大人！女侠！饶命！饶命呀！”

        老畜牲眼里为何饱含着泪水，因为“混天魔女”对他厌恶得深沉。

        …………

        且不多叙混天魔女尹羲如何教导太医制药，又如何教导几个手巧侍卫如何在老畜牲身上做实践。

        却说李煊和拱卫司、六扇门的人身负平定魔教作乱的皇命出京。

        尹羲强力要求之下，李煊和拱卫司的曹威、郑宇钦等人也顺便接了抄金家的活儿，至于徐次辅被波及罢官则是皇帝自个儿在朝中处置了。

        尹羲被他们奉为上宾，带着老母南下时乘了一辆舒适的大马车。其间尹昭云也暗自称奇，尹羲免不得又花言巧语，说她的结义哥哥李煊是宗室，她武艺高强又帮着李煊做事，所以这些拱卫司的人才多敬重她。

        尹昭云倒希望尹羲有个前程，不想自己身份再害了她，平时绝不去和外人乱说话。而拱卫司的人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随便议论这个案子。

        不一日抵达济南，李煊和张昭飞鸽传书在此汇合。张昭迎李煊时见着尹羲居然也在，不禁又惊又喜。

        尹羲此时心态早已不同了，她赚了十万两银子，让金澜没有好下场，眼看着金家就要覆灭，怎么不人逢喜事？

        所以一见张昭，也是笑容满脸，拍拍他的胳膊说：“张兄，两月不见，你风采更胜从前了！”

        张昭拱手道：“岂敢！岂敢！尹姑娘怎么和师兄在一块儿呢？”

        尹羲离开金陵时可没有说要去京城，李煊追着她去时，也没有明确留话给张昭说明他是追着尹羲去了。

        尹羲哈哈一笑，摇着扇子，说：“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所以去京城耍耍，刚好遇上奕之兄，就与他一处发财了。对了，现在我有点钱了，济南哪里的酒好，我请你喝。”

        张昭正自高兴，忽又一拍手，说：“哎哟，不成的。”

        “唉，你还不赏脸？那行，我省钱了。”尹羲心想，要不是当初从姑苏去金陵路上，吃了他不少钱，她还没有那么大方呢。

        张昭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前日我还与明霞山庄的南宫少侠他们在一起，我们遇上了魔教妖人，南宫少侠被掳走了。”

        尹羲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张昭道：“说来惭愧，我的轻功比南宫少侠他们好些，我们中了魔教埋伏时，我跑得快。进了济南城后，那些妖人到底有些忌惮，这才能自保。”

        尹羲转念又问：“南宫星儿也被他们掳走了？”

        张昭点了点头，尹羲这时才稍放心一点，希望南宫星儿是女主角，有她在场，南宫柏就算会被害也能多坚持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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