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昨晚林深说要早点出发，今早赵正特意比往常提前半个小时准备早餐，林深从房间里出来就一直哈欠连天，吃完早饭才勉强止住。

        上车系好安全带林深突然想起上次徐莎说的话，她那时还特地上网查了一下，发现这车的价格真当得上‘大众的祖宗’。她虽然心里一直知道他和余连不是普通家庭出身的人，但是看到这车的价格时也着实惊了。

        在那一刻她很清楚的明白他们和她不会是一路人，他们不过只是某个时间有缘遇见了而已。

        林深从来没有试探过赵正的来历，他不主动说，她就不问，他们默契地保持着这个距离。

        赵正扭头看她半垂着头耷拉着眉头，眯着眼，没精打采地靠在车窗边发呆。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低垂着眉眼木然地对他说道：“走吧。”

        “好。”

        坐在车上没一会儿，林深实在顶不住歪着头睡着了。昨晚睡得一点都不好，半夜醒过来一次，拿起手机看才三点多时间又睡回去了，早上从五点多开始就在反反复复的睁眼闭眼中度过，硬生生捱到六点半起床。

        有种回到了高中时代的感觉，她那时候怕睡过头，每天到点了都会准时醒过来，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借着窗外的路灯看时间。

        虽说昨晚林深找了攻略看了地图，但这娃儿是个路痴，根本不懂怎么看地图，至于攻略嘛，他们也不是来玩的，临时抱佛脚就是为了求个心安。所以现在赵正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导航上面离目的地就差个一两千米的距离却怎么都到不了。

        林深是掐着点儿醒的，很不巧地参与了这一幕，最后实在没办法，俩人只好下车问了附近的村民才知道前面修路，很多路都封了不让走，为今之计只能在这个村子里找个地方停车。

        今天周六，车流量多，道路泥泞，赵正看这情况心道：“不妙，得快点儿找个停车的地方。”

        转身把林深拉到一边，低头说道：“我先找个地方停车，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我尽快回来。”

        林深环顾四周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小卖部对赵正说道：“我在小卖部前面等你，你快去。”

        赵正牵着她到小卖部，安顿好她才去停车。林深以为他多少要费点儿时间找地方停车，没想到他说尽快，真的很快就回来了。

        赵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近林深，看她一脸愕然的表情解释道：“我问了刚刚那个大伯哪里能停车，他说他家门口就有一个停车位，他儿子不在家都没什么用。”

        “是吗？有这样的好事？”林深不相信，这个村子是离广源寺最近的地方，现在修路，停车位肯定紧俏的很。

        赵正笑道：“你知道的，这世上大部分的问题有钱就能解决。”

        这话说的，林深不可置否的点头表示赞同。

        路不好走，外加前两天下雨，泥水横流，道路环境实在堪忧，赵正走在前面拉着林深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林深看着前面泥泞弯曲的路，不禁在心里想：“看来真是老天注定，所求之事难以解决，人还没到山门，就已经在变相地告诉我们这事儿难成。”

        不怪林深多想，她实在是被搞怕了，人在紧张惶恐的时候总会想着通过身边发生的某些事情给自己暗示，牵强附会地骗自己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在逃避，不敢面对，她低头看向赵正拉着她手，如果没有他，此刻她或许已经停住脚步决定放弃了。

        这路实在是难走，越往前走人越多，赵正只能尽量挑平缓一点的地方落脚，本来是拉着林深手腕，随着人头攒动怕俩人走散改为紧握着她的手。

        赵正回头看了眼林深，只见她默不作声地垂头丧气，心里莫名的失落，明明林深是为他而来的，可她现在的样子却让他眼睛发酸，似有一根木棍堵着他的心口让他难以呼吸。

        他带着林深走到旁边稍微空旷一点的地带，停下脚步，过了好久才低声对林深说道：“林深，你…别怕。”

        她原本也不觉得难受只是心里有点失落，她心怀侥幸地希望昨晚赵正安慰他的话是真的，但现下的境况又在□□裸地否定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预设。

        林深缓缓抬头，看见赵正焦灼的看着她，一脸担心，笑了笑说道：“我们来都来了，管他有用没用，总得上去瞧一眼才行。”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

        赵正瞧她的样子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要走快点了，山门离这还得有一段距离。”

        林深点头附和，目视前方，发现不是只有上山的人，还有不少人下山的，她不知道走在他们前面的人是什么表情，但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他们没人抱怨道路泥泞难行，没人埋怨天气潮湿黏腻，每一个人都在专心走自己的路。

        看着人来人往，林深不禁豁然开朗，是她自己草木皆兵了，真正要担心害怕的人现在正在安慰她，不是赵正要来广源寺，是她要来，是她自己走进死胡同里，从始至终都是她在给别人带来困扰，连眼下的事情都没做好，居然还在为不知道的明天杞人忧天。

        不知不觉，乌云散去，原本阴霾的天空变得清朗蔚蓝，伴着清风鸟语，阳光透过云层撒在地上，林深听见身后下山的人说“你看我们一拜完佛下山天就晴了，真是佛祖保佑啊！”

        林深“噗嗤”地笑出声来，仰头看赵正，他也正好回头看她，见她一扫阴霾，笑意满满，没说话。

        等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到山门已经十点多了，林深是长这么第一次来寺庙，以前她只跟着妈妈拜过村里的土地公土地婆，为了‘心诚则灵’，林深走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敢在心里腹诽山路崎岖，走得她很累。

        硬是连走带爬的走完那望不到头的台阶，沿着山路十八弯的林荫小道总算得见广源寺的真面目。

        不是什么大寺庙，但胜在古朴雅致，倒也别具一番风味，这深山老林里也不能指望太多，这样就已经十分应景了，无欲无求的佛在这远离尘世喧嚣的山中渡众生，真是遇见即是缘。

        林深拉着赵正往正殿里走，迈过门槛，便见里头香烟袅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俩人在旁静候许久，才终于有了空着的蒲团，林深立马拽着赵正过去，跪下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信女林深，希望这次右眼皮跳纯属有惊无险，希望从今以后我都可以完美避开这些糟心事儿，希望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可以平安顺遂。”睁开眼想了想又闭上在默默念到：“佛祖啊，我可求你了我不求其他的，只要平安就好了。”念完实诚地磕了三个头。

        赵正对这种其实无所谓信还是不信，确切地说他对这类东西本能地抗拒，人嘛病急总是乱投医。

        他在一旁看着林深这样诚挚，特别想问她‘你觉得这样有用吗？’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这个场景，摇头否定了这个做法，他打赌，只要他敢问，林深就能让他立马从这里滚出去，既然来都来了，他也愿意陪着她做做样子，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然后学着林深的样子老老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起身后见有不少人在摇签筒，转头问道：“你要求个签吗？”

        林深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倒不是舍不得那点钱，是怕到时候万一摇出个下下签不是真成了自己花钱吓自己，这事儿她真干不出来。

        最重要的事已经做好了，难得来一趟，林深打算去偏殿和后院逛一逛，瞟了瞟周围的人，扯了扯赵正的衣袖悄声说道：“我们去其他地方看一下？”

        赵正低头看她睁得圆溜溜的眼睛，点头说好，拉着她就往身后的门走去，穿过回廊，进入后院，还真是别有洞天，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惬意感，不似前面的正殿那么庄重肃穆，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游客走近，但也只是匆匆一瞥，不像他俩这样恍入无人之境一般大摇大摆。

        赵正没想到会在这个小寺庙里遇见故人——无了大师，那位在他出生时为他为他批命的大师。

        林深看着眼前身穿袈裟手持佛珠的老人家朝着他们的方向行礼，林深正打算也回个礼，那位大师缓缓开口：“赵小友，好久不见。”

        林深茫然地看向赵正，没想到这两位居然是故交。

        无了大师朝他们走近，似有话要与赵正说，林深见状识相地借口有事走开，给他们留下空间。

        赵正朝无了大师行礼，随着大师走进禅房，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大师盘坐在蒲团上手指棋子对弈厮杀。

        落下最后一个子，赵正对上无了大师的眼睛一脸坦荡地说道：“我输了。”

        无了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皱了皱眉，随后和蔼地笑道：“小友与从前很不相同。”

        赵正挑了挑了眉，似是而非地说道：“哦？”

        无了手念佛珠，平静道：“从前我见你虽处事进退有度，可到底凉薄寡义，看似温文有礼，实则淡漠疏离，不是这等与人为善之辈。如今看来，倒是我看走眼了，想来世事无常，人事就更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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