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今夜牢狱里的守卫格外松散，连沈稚都能感受到。从秦连风审问无果将她们丢回牢房后，不管是狱卒还是他手下的人，都撤了大半。

        沈稚判断不出来时辰，伤口一直钝痛着，血液的流失让她体温下降，手脚僵麻，在墙角僵坐了半天才攒回了些力气。

        她手中捏着方才碎裂的瓷片，划过自己脏污的衣摆，扯下了几根布条。

        牢房外只剩下一个守门的狱卒，他听到声响回头看了眼，很快又漠不关心地移开。

        沈稚转动着还没有被疼痛禁锢住的思维，捅她一刀的秦大人既然现在还留着她们，就足以说明她们还有利用的价值。

        沈稚背靠在墙上松下肩，动作虽小但还是牵扯到了伤口，她轻抽一口气，拧眉忍过这一阵疼痛，继续揣测自己的猜想。

        里面的防卫如此之弱本就古怪，外面指不定也撤了不少人。沈稚看向另一侧晕过去的施柳宁，想到了那日巷中拦她的面具人，是她的首领么？

        一开始被抓进来的时候，那位秦大人要挟她的话语中也能听出他在找什么东西，东西既然不在她身上那就是在别人身上。

        沈稚不放过任何猜测，如果是她抓到施柳宁但一无所获，且又留下了她，最大的几率只能是拿她当一个诱饵，撒网将逃走的鱼一网打尽。

        但谁知道逃走的鱼还会不会回来。

        沈稚歪头叹气，这破事都能让她碰上，要不是自己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不然早在审问室就撅过去了。

        夜渐深，牢门外守着的狱卒打了个哈欠，打断了沈稚的思绪，她收回心神，脸上再次露出奄奄一息的模样。

        沈稚捏着布条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牢门口，掌心轻搭在木架上，气若游丝：“大哥……”

        狱卒正困得眼皮打架，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了沈稚突然靠近的一张大脸，脸上还带着斑驳的血迹，他头皮瞬间发麻，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他娘的，吓老子一跳！”

        沈稚虚弱地咳嗽几声：“大哥，我身上难受得紧，能不能帮忙叫下大夫？”

        “去去去，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在哪儿，还那么多要求，没死成就不错了。”狱卒懒得搭理她，头一甩给她留了个后脑勺。

        沈稚不恼，浅浅打量起他的背影，最后目光停在他的腰侧，那里露出了钥匙的一角。

        “大哥，那能不能帮忙叫一下秦大人或者汪大人？”

        狱卒头也不回，嗤笑：“大人事务繁忙，你也配？”

        “那另一位狱卒大哥呢？”

        “别白费力气了，看守你们两个将死之人，哪还需要那么多人。”

        “是吗？”沈稚嘴角扯出一点弧度，“那就是说，大哥你不怕我跑了？”

        “就你还——！”

        狱卒还没反应过来，沈稚快速把手中的布条绕上了他的脖颈，不由分说地使劲。

        沈稚看着他那被自己勒得涨红的脸，似笑非笑：“大哥，抱歉了。”

        她加重手上的力道，直到狱卒翻着白眼脖子一歪，整个人滑到了地上。

        沈稚努力忽略掉腰背伤口传来的痛感，面目冷静地拿出狱卒腰间的钥匙。

        她装奄奄一息装了那么久，也不是白装的。

        沈稚轻声打开牢门的锁扣，把没了声息的狱卒拖了进来。

        她所在的牢房在里处的拐角，一些小动静不容易传到外面。沈稚贴着墙根走出去，一点点试探，发现整个牢狱里都空荡荡的，不远处还传来了划拳的吆喝。

        狱卒这么放纵？沈稚皱眉，不敢轻易相信这过于轻松的逃跑路线，因为很有可能是故意演出来的。

        沈稚思考了一会儿，笑了，这淌水本来就浑浊不堪，她再搅浑一点也无所谓。

        她从墙上拿下了一个火把，外面还没有热闹起来，那就先从里面来些气氛吧。

        牢狱里每个牢房里面都会铺上一些干草，沈稚选择了个离里面较远的牢房，火燃起来连绵成片的时候，不会那么快烧到里面。

        火把接触到干草，火苗跳跃了几下，随后便疯狂燃了起来，沈稚的眼睛被火光映得通红，瞳孔溢出了肆意的火花。

        在其他狱卒过来前，沈稚迅速找地方隐藏了自己。

        方才还在划拳喝酒的狱卒发觉了不对劲，有一个先踩着虚浮的步子跑过来，看到漫上了木柱上的火焰骤然瞪大了眼睛。

        “走——”话还梗在喉咙里，突然噗呲一声，胸膛被一剑穿透。

        沈稚抽出长剑时溅出了血点，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死不瞑目地摔在地上，甩了甩剑上的血珠。

        其他狱卒接二连三跑过来，沈稚摸上有些裂开的伤口，看着手上鲜红的血，握紧了剑柄。

        来吧，拉你们一块来给他陪葬！

        火光渐大，牢狱大门的守卫也发觉了不对劲，刚准备进去看情况，一转身就被捂嘴抹了脖子。

        林之一手起刀落，率先解决完几个守卫，他回头：“留下几个人跟我在外面守着，剩下的跟老大进去找人。”

        何宥与他擦肩：“遇到情况扛不住就先撤。”

        “不……”

        “这是命令。”

        “……”

        林之一有料到秦连风会故意放松警戒，但这也过与松懈了。

        何宥这边现身了，在太守府喝茶的秦连风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大人，鱼已经上钩了。”

        秦连风放下茶杯：“来了多少？”

        “大概十个左右。”前来禀报的人顿了顿，“还有……”

        秦连风看他一眼：“说。”

        “牢狱失火。”

        秦连风目光瞬间阴沉：“谁放的？”

        “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外面的守卫还没进去，那些暗卫就带人杀过来了。”

        秦连风眯起眼狞笑：“看来我下手还是太轻了，她们居然还有动手的力气。”他站起来，“通知下去，即刻动手，一条鱼都不能给我漏了。”

        “是！”

        一队人悄然从太守府离去，在不远处隐藏在枝桠里的董大河给远处的同伴做了个手势，对方领悟，也悄无声息地退了。

        很快，山河林的人率先把消息带给了沈应。

        沈应望着前方火光攒动的牢狱大门，道：“把消息传下去，所有人都在自己位置上待命。”

        对方领命退了。

        陆向迎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沈应目光深沉似夜幕，不见慌乱：“等秦连风出手，他不可能会那么简单地让他们把人救出去，底牌要拿捏在我们手里。”

        “那我去靠近一点方便观察。”

        沈应拦住他：“不行，现在靠近容易暴露，再等等，如果料得不错，秦连风该动手了。”

        如沈应所料，还不过一刻钟，整个牢狱外围就被秦连风的布衣士兵包围了，人数却在沈应的预料之外。

        同时也在林之一的预料之外。

        他们被层层包围住，压迫感顿时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之前收到的消息秦连风带队来汀州也没过百的。

        林之一深吸一口气，轻声交待旁边的人：“我在这里顶着，你趁乱进去通知老大，必须尽快带人出来，不然我们都得送在秦连风手里！”

        “我知道了，但对方人数太多，你能撑多久？”

        “这还需要说？”林之一抽抽嘴角，这不是废话。

        “撑到我死！”

        布衣士兵率先动了手，他们人数占了巨大的优势，但林之一身为暗卫也不是白混的，他为首的仅仅五六个人，就削了对方不少人头。

        眼前打得混乱，沈应看清大概局势，眉间几不可查地一皱。

        对方来势不简单。

        陆向迎看情况差不多了：“我先带几个人去探探。”

        这次沈应没拦着：“注意情况。”

        牢狱里面的火光越来越盛，木头烧裂的噼啪声不停，甚至盖过了外面的打斗声。沈稚脚下踩着一滩血水，不知是她的还是躺在地上的狱卒的。

        她捅穿了最后一个狱卒的胸膛，手一软差点没握住剑柄。这火势已经不受控制了，她得尽快离开这个角落。

        腰腹半截疼得厉害，痛感传到她脑袋里，连着头皮都在微微战栗，沈稚的背控制不住地发抖，她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却突然想到里面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她差点把一口牙生生咬碎，才折回去找人。

        沈稚身上仅存的那么点力气扛不起施柳宁，只能拽着她的手臂半拖半拉地往外面走。

        刚过一个拐角，又陡然出现了没死透的狱卒。

        沈稚停下脚步，尽力抽出心神来思考怎么用这苟延馋喘的身体来应付他们……再加上自己身上还有个累赘。

        好在对方被她捅怕了，僵持了半天不敢攻过去，只能皱着脸放狠话。

        “把剑放下！”

        沈稚不放反指：“少说废话，要上就上。”

        火苗略过她的衣摆，刚燃起的火光又被鲜血浸灭，沈稚没有退路，拖着身上的累赘一步步上前。

        对方被她的气势吓到，后退了几步，但后面发现她也是强弩之末，便硬着胆子扬起刀就劈上去！

        沈稚瞳孔皱缩，拎起长剑挡上，刀刃交接，发出了刺耳的摩擦。

        她被逼退了半步，见前面的火苗一阵晃动，紧接着一道利器穿肉的声音。

        她移下目光，看见狱卒的肚子上，赫然穿出了一截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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