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相见

祈宁二十三年，二月初一。

        宜出行，祈福，会亲友。

        “寒霜姐姐，你看这只发钗，可好？”江姝指了指面前的那支素色蝴蝶银钗，偏头朝寒霜问道。

        今日天气甚好，江姝便邀寒霜一同来了集市闲逛。

        江姝许久未曾逛过集市了，前几日忙得紧，今日黄道吉日，正好出来放松放松。

        她与寒霜二人在外为了不暴露身份，皆以姐妹相称。

        此时二人手挽着手，靠的极近，亲昵得紧。

        林寒霜举止优雅，虽不如江姝这般活泼，脸上却也带着笑意。

        她顺着江姝所指，瞧见了那支发钗。

        “太素了些，不适合你。”林寒霜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江姝，许是因为她刚刚走的有些匆忙，此时一边簪子上垂下来的流苏挂在了发间。

        林寒霜侧了侧身子，抬手帮江姝理了理缠在发间的流苏，声音温柔道：“你更适合华贵一些的，别动，流苏乱了，我帮你理一理。”

        江姝原本正好奇林寒霜伸手做什么，再听到她的话后，非常乖巧地一动不动，任由她整理。

        待一切完毕后，林寒霜看了看四周的首饰，拿了一支金花嵌珠簪，开口道：“你衬得住它们，既不会像旁人一般俗气，又能彰显你的身份。”

        说着，便将那簪子在江姝头上比划了两下，林寒霜露出一个颇为满意的微笑，说道：“我的眼光向来不错的。”

        店里的伙计听到她这番言语，忙凑上前来夸奖：“这位姑娘好眼光，这是本店新进的上等好货呀，瞧瞧这小姑娘红裙白肤的，这簪子一配，简直宛若仙子！”

        江姝在一旁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泛红，轻“咳”了一声道：“那便将它包起来吧，春兮，付钱。”

        春兮应了声后，便接过林寒霜手上的那支簪子，随着那伙计去结账了。

        江姝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懊恼道：“我原本想着给你挑些首饰的，怎么如今变成给我买了！”语罢，她便又拉着林寒霜四处看了看店内的首饰。

        “我又不缺这些，平日里也不喜欢戴太多首饰，太繁琐了。”她笑得温婉，随后又靠近了些，在江姝耳边轻声道：“倒是公主你呀，可要在百花宴上好好打扮一番，寻得良人才是！”

        江姝偏头向林寒霜瞪去，可是脸上的红晕早已暴露了自己的羞赧，让这一瞪眼充满了小女儿的娇气。

        眼前的林寒霜，今日一袭鹅黄色的暗纹锦裙，及腰的墨发只用一只碧玉簪半绾着，即使身着厚重的冬衣，她依旧身腰尽显，整个人素雅至极，但若是在人群中，却依旧让人挪不开眼。

        这一眼望上去，便觉“窈窕淑女”，便是她这般的吧，江姝在心里不自觉地想着。

        可是转念又想到方才她和自己开的玩笑，江姝的脸又红了几分，开口道：“寒霜姐姐还未曾出嫁，小妹怎敢先跃一步？”说完，便戏谑地望着林寒霜。

        林寒霜微微一笑道：“我不急。”

        江姝也同样笑道：“那我也不急。”

        阳光透过店铺大开的窗户照了进来，为二人镀了一层金辉。

        春兮此时已经拿了放着簪子的锦盒，来到了江姝的身侧，一行人正欲离开，却撞见了羽冬。

        平日里的羽冬不苟言笑，今日却是一副十分焦虑的样子。

        “公……小姐！”羽冬在街上见到江姝，忙冲进了店铺内，本想唤“公主”，陡然想起在这市集之上，匆忙改口。

        “何事？怎么如此慌慌张张？”

        “公主……殿下与大梁的那位主子打起来了！”羽冬附在江姝耳边轻声说道。

        江姝一听，惊得眼皮跳了跳，赶忙问道：“在哪里！”

        随后，一行人便匆匆忙忙向东宫赶去。

        江姝坐在马车里，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江别鹤怎么好端端的跟那位打了起来？

        方才问羽冬，羽冬只道他们二人不知在亭中聊了些什么，不久二人便打了起来。当时羽冬吓坏了，便去公主府找了江姝，谁知如此不凑巧，江姝出了门。

        好在府里的秋晏告知了她，江姝来了这条集市，羽冬这才赶了过来。

        “公主，您别急，兄长在一旁，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更何况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莽撞的人。”林寒霜坐在一旁，握住了江姝的手，宽慰道。

        听到她这般说的，江姝觉得有理，也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林风致在绎儿身边，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更何况绎儿如今不会如此莽撞的，肯定有什么误会……

        虽然这般想着，但她的心还是在“噗通噗通”加速跳着，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马车停在了东宫的门口，还未停稳，江姝便急忙下了马车，神色焦虑。

        今日江姝低调出行，没有乘坐公主府的马车，守门的侍卫看到江姝从那辆普通的马车上下来时，都有些惊讶。

        江姝示意他们免礼，便径直入了内，侍卫们知晓江姝经常来这东宫，早已习惯，便纷纷低头让路。

        羽冬在前头带路，将江姝带到了东宫后花园。

        远远地，江姝便看到了高总管。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高总管行礼后，看着江姝脸色不太好，便开口询问。

        “高总管，殿下呢？”

        “太子殿下与大梁的那位殿下还有林太傅三人，一刻前进了‘桃源’，公主，您是有急事要找殿下吗？”

        江姝听到这个回答，不由得松了口气，心里暗暗想道：按如今这个样子，应该没什么大事……

        如此便觉得如释重负，原本紧张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便觉有几分虚浮。

        “本宫听说方才太子殿下与大梁的那位打了起来？可有此事？”

        高总管一愣，看到江姝身后的羽冬才反应过来一切，笑道：“无事，听那位殿下解释，他一时兴起与太子殿下切磋一二。”

        江姝闻言点了点头，也算彻底放下心来，稍稍理了理仪容。

        东宫的后花园三年前被江别鹤翻新，大大小小皆由他自己亲自设计，东侧有“桃源”与“梅海”，西侧江南园林假山小池，中间清湖一池锦鲤，一小亭立于湖中央，东西数条廊道贯穿其中，设计巧妙，景色叫人称奇。

        江姝的目光不由向“桃源”望去：只是现如今，还未到桃花盛开的时候，怎么竟去了“桃源”？罢了，既然那大梁太子也在，自己也不方便露面，现如今也没什么大事，她便准备回府了。

        正当她准备开口离开之时，有个玄色锦袍的男子从桃源内走了出来。因距离有些远，江姝看不清他的模样。

        随后，她便看到了紧随其后的江别鹤与林风致。

        江姝的心中便明了了，那位……想必就是大梁的太子殿下宋临言了。

        “阿姊？”江别鹤一眼便看到了江姝，有些诧异。

        江姝稳了稳思绪，笑得十分得体，随意找了个借口道：“本宫今日去集市买了些糕点，便来给你送了些。”随后微微向江别鹤旁边的那位福了福身，开口道：“想必这位就是大梁太子殿下了。”

        宋临言停在了江姝面前的三步位置，面带着笑意，回礼道：“久仰公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国色天香。”

        “不敢不敢。”江姝打量着他，如今走近了才看清了容貌。

        墨发束起，五官俊美，一双眸子里透着冷漠与疏远，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一身玄衣，宽大的袖口一圈祥云金边暗纹更显贵气，腰间垂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更显清冷矜贵。

        他此时正望着江姝。

        江姝很不喜欢被别人这般打量，与他对视了一眼，便撇开了目光。

        一旁的江别鹤脸色似乎不太好，但依旧扯出一抹笑容回道：“阿姊差人送来就好，不必亲自跑一趟。”

        江姝哪里是来送糕点的，她与林寒霜还没逛多久呢，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此时听江别鹤这么一说，便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既然贵客在，那本宫便也不打扰了，绎儿，阿姊先回去了。”江姝不喜与人打交道，便准备告辞。

        “时辰也不早了，孤也该回驿馆了。”宋临言也开口告辞。

        江别鹤也没有多留，便让高总管送他们出去。

        一路上，江姝与宋临言再也没有搭话。

        江姝暗忖道：果然如寒霜所言一般……冷漠。

        出了东宫的门，江姝便礼貌性地又开口告辞：“殿下慢走。”语罢，正想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谁知却被宋临言喊住了。

        “公主留步。”

        江姝不解，看着眼前的男子，却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思来想去，她确实是从未与这位清冷且不近人情的大梁太子有过交集，不免疑惑。

        谁知那男子勾唇一笑，换了一副语气道：“楚楚，很动人。”

        江姝在原地，双目微瞪，不知所措。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怎么知晓自己的小字！

        等等！这熟悉的语气！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他！

        待反应过来后，江姝凤眸一眯：“卫卫子安？”

        对面那人原本清冷的双眸早已经染上了笑意。

        “楚楚，雪夜一别，已是六年。”

        就连声音都染上了笑，不似方才般冷漠。

        “真的是你？”江姝只觉得不可思议，竟是六年前离开的卫子安？

        很快，原本的惊喜被理智替代，她的大脑便开始运转起来：他不是卫子安！他是宋临言！卫子安不过是他的一个假身份罢了！那么……他六年前隐瞒身份来大祈究竟为了什么？

        一下子，江姝便觉得自己受了骗，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瞬间有些恼怒起来，她冷笑道：“让殿下见笑了，本宫方才认错了人。”

        微风拂面，江姝额前的碎发被微微吹起，一双凤眸里的疏远，让宋临言原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殿下若是无事，本宫便走了。”江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真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

        还未等宋临言回答，江姝便已经转身向马车走去。

        宋临言站在原地，望着江姝离开的背影，神情复杂。

        直到江姝的马车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收回目光。

        身后的萧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依旧是一身金闪闪的衣裳，贵气十足，双手交叉抱胸十分欠揍地笑着道：“哪有殿下这般追小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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