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为你而归（8）

“小姐！”

        碧荷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平静，“绣娘就快到了！该出来了！”

        楚曦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怎么又要做新衣裳了？我的衣裳已经够多了。不去。”

        碧荷站在床边，又急匆匆将她扶起身，“小姐，你忘了？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

        “乞巧节？”楚曦想了想，似乎是快到日子了，不过往年因她还未及笄，娘亲不允许她出去，对于她而言也便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

        “小姐再过两年便要成婚，所以夫人说了允许小姐出去逛庙会呢！”碧荷一边说一边为楚曦梳好了发髻。

        “庙会？！”楚曦的眼睛一亮。“那是要穿得漂亮些的！快些！带我去见绣娘！”

        碧荷笑笑，小姐的性子还是个孩子呢。

        由于是尚书府的小姐所以绣房的掌柜特地前来，做起事来也格外的仔细，认认真真选了样子还为她重新量好了尺寸。

        “我见过了那么多家的小姐，还是楚小姐生得最好！”绣娘夸道。

        碧荷应和道，“我家小姐的长相在京城中可是数一数二呢。”话锋一转，她又感慨道，“就是这性子太活泼了些”

        楚曦不服气的撇撇嘴，绣娘笑眯眯说道，“活泼点好，这样日子也少了些枯燥无味。”

        待绣娘打算离开前，楚曦忍不住期待的问道，“掌柜的，衣裳大约何时能送来？”

        绣娘见她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忍俊不禁，“小姐放心，乞巧节那日便能送来！”

        “好嘞，那我便等着了！”楚曦满意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讨人喜欢。

        “小姐，谢公子如今出不来府，你乞巧那日可是要自己一人去逛庙会？”碧荷见她一副欣喜的样子，似乎是忘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庙会嘛，每年都有。他今年不能出来玩还有明年呢！”楚曦倒是毫不介意，“再说，怎么能是一个人呢，这不是还有碧荷你与韩侍卫么~”

        “乞巧节虽是年年都有，可今年毕竟是小姐的第一年呐。”碧荷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谢家公子被禁足于家中，难不成这期间的乞巧节年年都不过了吗？看谢家的这副做派，指不定嫁过去要多刁难小姐呢。”

        楚曦无所谓的笑笑，“谢褚他会护着我的，谁也欺负不了我。”她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乞巧节当日。

        楚曦换上了绣娘送来的新衣，提着裙摆，刚出府门，竟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谢褚。

        少年一身碧青色衣衫，外披银白色大氅，笔直的站在灯火中，眉眼间仿若有笑。

        “你怎么来啦？”楚曦的声音染着点点雀跃。

        她欢喜跑上前，近了，便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竹香，就像是爹爹书房中书墨的味道，清淡而儒雅。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温声道。“伸出手来。”

        楚曦虽然困惑，却还是照做。

        谢褚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紧接着有什么物件落在了她的掌心——一个四四方方的油纸包。

        他的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想同你过乞巧。”

        楚曦拆开油纸，看着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糕点，她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是巧果？”

        “嗯。”他颔首笑道，“听闻有这个习俗，特地买来给你。”

        不知为何，面对那双清澈澄明的双眸，她恍然有些紧张起来，慌张的低下头，但心中隐隐却还是欣喜的。

        楚曦没有回应，对面的谢褚也安安静静。

        她感到自己的脸颊滚烫极了，不知做了多久的鹌鹑，耳边听见脚步声响起。

        俯视的视线里，那双白色锦靴渐渐消失在视野。

        她急忙抬头，却看见一双含笑的眼，“可要逛庙会？”

        她微微愣住，却还是红着脸点头。“要的。”

        还未来到庙前，庙前的那一条街已足够热闹，挂满了红通通的灯笼，还有各色的绸缎悬挂在梁上，被放飞的孔明灯点点亮光，为夜空镀上了一层暖黄。

        “好漂亮啊。”楚曦不由感慨。

        与此同时，她发觉自己的手中似乎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竟是一个兔子形状的灯笼。

        孔明灯漫天。

        少女的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石榴色的软烟罗裙，以云带束腰，衬得她越发的唇红齿白，面若桃花。

        漫天的璀璨都在她的眼眸中，她看过来，于是那眼眸中也有了自己的身影。

        “你及笄礼那日，我”他启唇，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捂住了嘴巴。

        “没关系。”她笑起来，“今日你在，那就够了。”

        那一瞬他很想说，那夜他去了。

        她屋中的灯光已灭，万籁俱寂的夜空下，他伫立在屋前，许久。

        最终为她在院中的树枝系上了一根红色的长长的绸子。

        “愿，楚曦一生吉祥。好运缠身，连绵不断。”

        但此刻看着她的笑颜，似乎说与不说，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走进了庙会，那里正在唱神戏，唱的戏目是最为合景的《西厢记》。

        灯火摇曳，楚曦坐在亭子中，听着那戏台上的梨园子弟咿咿呀呀的唱着，有些入神。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

        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

        莫不是风吹铁马檐前动

        莫不是那梵王宫殿夜鸣钟

        我这里潜身听声在墙东

        却原来西厢的人儿理丝桐

        他不做铁骑刀枪把壮声涌

        他不效缑山鹤唳空

        他不逞高怀把风月弄

        他却似儿女低语在小窗中

        他思已穷恨未穷

        都只为娇鸾雏凤失雌雄

        他曲未终我意已通

        分明是伯劳飞燕各西东

        感怀一曲断肠夜

        知音千古此心同

        尽在不言中

        她收回视线，看向一旁安静的谢褚，笑起来，“只可惜，纵使我身处西厢外，也听不得公子言呐。”

        谢褚听懂了她的话，浅笑着应和道，“可怜那小姐守在外头，公子却被锁在西厢。”

        “我们回去吧。”楚曦搓搓自己冰凉的手指，“有些冷了。”

        话音刚落便觉面前一暗，自己已被谢褚宽大的大氅牢牢罩住。

        她从里探出脑袋，“你不冷吗？”

        “不冷。”他为她系好大氅的带子，温声道，“穿好。”

        她目不转睛看着他，点了点头，只感到心跳如擂。

        似乎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护在身后的爱哭包，他已长大成人，并迅速成长为让她心安的模样。

        此时，系统在她的脑海中独自享受着弹幕。

        红线手中拿：这浪漫的场景，简直就是带给我们观影级别的享受啊。

        金星亮闪闪：话说，就不能加个李文瑾出场吗？！怎么强行占用资源呢！

        凤凰于飞：对啊对啊，就不能给李文瑾和谢褚一点独处的机会吗？！

        系统看着弹幕笑到满脑子打滚，搅得楚曦的大脑瞬间一片马赛克。

        楚曦怒吼：“辣鸡！你再打滚我非让你滚出我的脑子不可！”

        系统，对手指，(ㄒoㄒ)：“人家错了嘛~”

        夜间的街道被灯笼布满，楚曦也不觉得这漫长的路有什么无聊，反倒是对于谢褚的陪伴而感到格外满足。

        路过一处酒楼时，几名伶仃大醉的醉汉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谢褚下意识用身影遮挡住楚曦。

        “嗯？”楚曦不解，抬头看他。

        这一声轻微的声响却好似一记石子敲在了醉汉的意识上，“哦？有个小娘子？”

        “小娘子？在哪？”

        谢褚急忙拉着楚曦快步要离开眼前的是非之地。

        醉汉似寻肉的犬一般，耸动几下鼻子，最终还是将目光扫到了不远处的两人。

        “瞧啊瞧，那捂得严严实实的就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呢！”那人呼唤着同伴。

        谢褚作势便拉着楚曦跑起来，一边不忘安抚道，“别担心，我在。”

        那几人却随着他们，追了上来。

        其间一个壮硕无比的，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想做什么。”谢褚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喝酒喝得无趣，想寻个人陪着乐呵乐呵。”

        他扫视四周，可人群大都聚集在酒楼庙会，此时的街道反倒是未见一人。

        “识趣一点，将人交出来！”他们不断推搡着谢褚。

        “呦，这姑娘生得真真是漂亮啊！”楚曦的脸终究还是被醉汉们瞧见了，他们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兴奋。

        “滚开！”谢褚如同暴怒的狮子，一把推开了眼前的围着楚曦的人。

        壮硕的醉汉直接一脚踹在了谢褚的身上，他本就清瘦的身子恍然倒地。

        楚曦被另一个人拉住了手臂，见谢褚受了伤，她又急又怒，直接一口恶狠狠咬在了那人的手背上。

        那人被咬得一疼，一巴掌扇过来，她的发髻被打散，脸颊涨疼的同时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听不见了声音。

        她捂住脑袋，却还是凭借毅力在意识中呼唤：“快救救他！！！”

        系统有些局促：“对不起，宿主。我没有这项权利。”

        “靠！！！”楚曦头晕目眩之际，模糊的视线中却还是能看见那些醉汉正在对倒地的谢褚拳脚相加。她脑子一热，猛地撞了过去。“别碰他！”

        她只能凭借蛮力与冲劲，在这些人的包围中横冲直撞。

        谢褚费力的踉跄着起身，他用尽全力，攥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将他步步逼近墙壁，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毫无章法。

        失去了平日里的温雅与克制，此时的他犹如被怒火吞没的野兽。

        “滚开！！！”

        那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力气打到猝不及防，其他的人当即弃下楚曦将他围起来，拽开。

        被打的人怒极，“敢打老子！”

        在其他人的合力下，将谢褚按在地面，一脚又一脚用力踩在他的身上。

        血迹缓缓从他的嘴角流下，他的意识开始涣散。

        他已经虚化的视线中，楚曦正挥动着一根木棍，奋力地将人从他的身边推开。

        “我说过！别碰他！”楚曦的指甲扣在木棍上，力气大到指甲崩断，沁出血迹，她的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

        保护他。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狼狈极了。

        可是没有人能在她的面前伤害谢褚。

        谢褚的眼角湿润，他倒在地面，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坚毅，勇敢。

        这一刻，他无比怨恨自己的弱小与无能，他的手指死死抠住地面，泥土钻进指缝，不甘，恼怒交织在一起。

        他猛然迸发出强烈的斗意，费力的站起身来，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从后面一脚踹向那最为强壮的那人膝盖上，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那人跪倒在地，而后捂住膝盖痛呼出声。

        “打死他们！”

        谢褚紧紧将楚曦抱住，铺天盖地的拳脚落下来，他死死咬住牙关，“别怕。”

        “楚曦，我在。”

        大片的眼泪涌出眼眶，楚曦感到自己被那怀抱包裹，可痛却从心底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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