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灵隐村西，莫家，莫天航和云海坐在凉亭之中，品着香茗，悠闲且惬意。

        莫云拖着疲惫的身躯，无精打采的从村道上走来；回想着今天到家后发生的事，回想着父母和玄易的一举一动，越发的觉得父亲今天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莫天航看到莫云疲惫的样子，也是觉得非常奇怪。以莫云的体力，走这么点路也不至于如此疲惫呀？而且这回来的也太早了；他预计着，莫云送回玄易，帮忙张罗一下吃喝，然后安顿着休息，怎么也得一个半小时才可以吧？这怎么还不到五十分钟就回来了？

        莫云进入小院，看着坐在凉亭里的父母，眼神中好像有一万多把小刀，嗖嗖嗖的飞着。

        云海看着莫云阴晴不定的小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疼的过去拉住莫云的手说：“这是怎么了，饿了吗？妈妈给你去拿吃的。”

        莫云看了一眼妈妈，问道：“是你们安排的？”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看着莫天航说道：“不可能是妈妈，她没那么聪明，一定是老爸你安排的吧。”

        云海听到莫云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没那么聪明？说我笨呗？正欲发作，看到莫天航大小着走到莫云面前，摸着莫云的脑袋，一句话不说，似宠溺，又似嘲笑。

        莫云甩掉莫天航的手，气哄哄的走进凉亭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理会父母，他现在就想发泄，但是就是没有发泄的途径，气死了……

        莫天航冲妻子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屋去拿吃的；自己则走回凉亭，看着莫云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云海端上来几碟小菜和一盆汤，还有几个馒头。看了看莫天航，莫天航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云海坐在莫天航身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莫云，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几分钟后，莫云打破了沉默，说道：“老爹，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请玄易先生来教授我们道学，又刻意的营造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机会，把一个毫无江湖经验和世俗阅历的人甩给我。”

        莫天航点了点都，说道：“玄易与我少年相识，极其聪慧，少年时代就贤明在外。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下过道山，也没有与世俗之人解除过，所以生活阅历非常差。但是道山有规定，所有修道之人，四十岁后必须下山；或成家立业，或开宗立派。但是你觉得玄易这两条路那条更适合他呢？”

        莫云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都不行，他完全不懂的人情世故，人伦纲常，独自在外，恐怕……”

        莫天航看着欲言又止的儿子，笑了笑说道：“恐怕会遭受到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打击，是吧？”

        莫云点了点头说：“早上听他讲道学基础和修道人的心路，觉得他很睿智，很有远见性和自己独到的见解。但是，生活不是修道，生活说到底是和人相处，不是和书本或知识相处；书本不会又情感，不会又禁忌，不会有矛盾，更不会用蛮力反抗，所以可以不去考虑书本是否能够承受云云；可是与人相处就不一样了，我们要考虑环境，考虑别人的感受，考虑对方的承受力和适应力和学习能力，这一点如果不能做到恰如其分，恰到好处，恐怕对玄易先生的打击还算小事，对玄易先生已经建立的三观的冲击和颠覆才是最大的问题。”

        莫天航惊讶于莫云冷静且明晰的判断，疑惑于这种判断的来源，狐疑的问道：“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莫云看向父亲，心里有些不悦，还是将刚才的事情和父亲和盘托出。说到玄易非要去敲门，还和莫云打赌的时候，莫天航和云海笑的肚子都快炸了。莫云看着父母那模样，心里更别扭了，说道：“您说说，我如果不拦着，明天指不定被六婶说成啥样呢。在农村里，半夜敲有女眷住家的门，不被打死才怪呢。可是这位祖宗，完全不通人性，还说教不了我？我害怕他这先生会拖累我呢。”

        莫天航听到莫云的话，有些斥责的说道：“莫云，注意言辞。”

        莫云也觉得后面的话说的有些过分，只能悻悻的撇撇嘴，没有再开口说话。

        莫天航看着儿子，安慰的说道：“你就算替父服劳吧。刚才我和玄易说的话，没有恭维的意思。我之所以接玄易到灵隐村，就是因为我认定他会是一个合格的授业者，我可以肯定。但是，甘蔗没有两头都甜的，既然要学习玄易的学问，同样也要承担帮助玄易融入社会的责任。”

        莫云疑惑的看着父亲说：“帮助？爸爸，你不会是让我来教玄易先生这些事情吧？”

        莫天航肯定的点了点头说：“是的。”

        莫云急忙摆手说：“老爹，这您是难为我，我自己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您让我教玄易先生，您太难为我了，您……”

        莫天航根本不给莫云选择的机会，不待莫云说完，就打断了莫云的话，说：“你没得选择，这是我和你妈妈商量完，定好的事儿，你必须做。从明天起，你们两个互相为师，互相取长补短，共同成长。”

        莫云听着父亲那决绝的态度，知道再多说也没什么用，大脑飞速旋转，突然说：“好吧，我可以做，但是您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莫天航看着一肚子坏水，准备敲竹杠的莫云，没好气的说：“说吧，什么要求？”

        莫云说：“《玄经考》送我。”

        莫天航一愣，笑着打开空间之门，从里面拿出一本明黄色的丝绸包着的手掌大笑的书，递给了莫云，有些不舍的说道：“这书天下就两本，一本在我手里，一本在道山书藏，连玄易都没有，你别给我弄丢了。”

        莫云结果书，说道：“您说错了，现在天下又两本，一本在道山书藏；另一本嘛，在我手里，拥有者莫云，不是莫云的爸爸。”说完，也不理会那恋恋不舍的老爹。

        《玄经考》是由上一代道学宗师玄净大师在七十岁时所著，里面记载了玄净大师对道学四十九部经典的考证和分析；最重要的是，书中底章，还记录有玄净大师研习经典之时，不同年龄段，不同生活状态下，不同境遇之下对一些道学经典的不同的理解，以及是促使这种见解形成的理性分析。可以说，这几乎就是一件修道之人的圣物。道家曾经派出整整一千人誊抄这本书，可是，最后却只有玄易一人誊抄成功，其他的九百九十九人，最多的誊抄了一半，最少的誊抄了不足十分之一，最终都离开了道山，下落不明；所以这部圣书也被称为禁忌之书。

        莫天航手中的这一本就是玄易誊抄的那一部，曾经有人上道山开价要用十座城池和玄易交换，玄易没有同意。此次玄易下山前，无意中被莫天航看到了这本《玄经考》，莫天航爱不释手，所以半哄半吓的把书夺进了自己手中。不过，现在又为了玄易，被莫云给敲竹杠敲到了莫云手里。

        莫天航看着随意翻看的莫云，开口说道：“你小心点，别撕坏了，弄脏了，你当心点，这本要是弄坏了，弄丢了，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获取第二部了。”

        莫云疑惑的看着父亲说：“这有什么难得，我看着这书也不过几百页，充其量几十万字，再誊抄一本不就可以了吗？”

        莫天航一把夺过书，看着莫云，有些嫌弃的说：“你以为这书是谁都能抄的啊？没有超出常人的定力和纯粹的公心，想要抄这本书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莫云疑惑的看着父亲，问道：“为什么？这么玄乎？”

        莫天航嫌弃的看着儿子说：“你懂个啥呀？走开，我没答应你的要求。”

        莫云看了眼说话不算话的莫天航，也没着急，淡淡的说道：“那么，刚才的交易取消，咱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

        莫天航瞪了一眼儿子，他被莫云这突如其来的无所谓的态度给弄了个不知所措。他突然想起，这个交易虽然是莫云发起的，但是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谈判的资本，只能任由莫云坐地起价的敲竹杠。莫天航看了看手中的书，看了看莫云，最后只能不舍的将书递给了莫云，谁让自己有求于人来着。

        莫云接过书，开心的揣进怀里，看着莫天航的眼神满是挑衅；最后发现莫天航没什么反应，也就没再说什么了。他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是什么样的书，只是刚才听父亲和玄易先生讲到这本书的时候，玄易和父亲的眼神和表情有了些微妙变化，由此判断，这本书应该不太一般。莫天航刚开始对书的在意，让莫云很确认自己判断是对的，如果能拿这么一本书换来自己的自由，那就太值得了。结果莫天航突然的情绪转变让他也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自己的判断错了吗？

        云海看着互相较劲，互相斗心眼的父子二人，有一股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这父子二人都是决定聪明之人，窥一斑可知全豹，心思缜密，机巧善变；自己这点小心思在父子二人面前，就像一个傻子一样不值一提。云海庆幸的是这父子二人不会和自己玩儿心眼，要不然自己不知道会背耍成什么灰头土脸的模样呢。

        “吃饭，别闹了！”云海有些凶悍的喊了父子二人一声，父子二人看了眼有些不悦的云海，乖乖的坐好吃饭。

        云海看着莫天航说道：“老实交代吧？”

        莫天航看了眼妻子，这才坐直了身子，悠悠的回忆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莫天航少年时游历天下寻找空间属性灵元修炼。这自然界中空间灵元散乱，并没有一个像火山可以汇集火属性灵元，河流刻意汇集水属性灵元那样的一个得天独厚的天然修灵场。空间魔师被迫只能像流浪汉似的游历天下收集散落在各处的空间属性灵元，那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莫天航十五岁那年，游历到了道山；这道山原本是一个荒芜的沙丘，寸草不生，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来了一群身穿长衫的道士来此定居；起初只是几个人，慢慢的有了几十人，再后来就有了上百人之多。这些道士插柳种树，引水治沙，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把一个数百丈的荒芜沙丘变成了一个郁郁葱葱，百草丰茂的仙山，终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些道士在这山上既不建庙烧香，也不算卦驱鬼，整日里只是研读道学经典，领悟治世之法；数百年间人才辈出世所罕见，愣是将一个不知名的沙丘发展成了赫赫有名的道山。

        莫天航来到道山只是单纯的想要收集些散碎的空间灵元，顺便混些斋饭吃；没想到道山的一口枯井中却漂浮着超出外界近千辈的空间灵元，而且每日还有新的空间灵元不断的新生。莫天航非常的高兴，像捡到了金元宝似的，开心的数个日夜都睡不着，同时又担心道士们会不会不允许自己收集这井中的空间灵元。

        要知道，在某些大家族，他们都控制着某些具备强大创造灵元能力的物件或地方，这些地方被称为灵脉。灵脉本是天地间自然孕育的能量宝藏，是大自然的馈赠。可是这些大家族，打着各种冠冕堂皇的旗号，强占了这些地方，变成了他们自己私人的领地。这些地方往往有着大量的人员守卫，决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一旦有人偷偷的潜入，都会被守卫直接杀死。曾经一个有名的家族为了争夺一条灵脉，不仅灭掉了三个小家族，还将灵脉附近一百多个村庄，数十万人全部杀死，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但是碍于这个家族的强权和实力，平民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至于那些能够和这种大家族一争高下的家族或势力，他们自己哪个屁股上还没点屎呢？所以这件事情最后也只是由这个大家族的掌门人出面，说些什么误会，治家不严，有负重托等官样文章，表演些装模作样的悲愤和无奈，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莫天航游历江湖七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白菜鸡了，更是亲耳听过，亲眼见过那些无耻的争夺；所以对于要不要说还真是有些拿不准。后来，莫天航下定决心，本着不食嗟来之食的精神，也不吃那偷来的东西，找到道山的掌门人璇玑道长说明了情况。没想到璇玑道长，压根惊讶，给莫天航讲了一个故事。

        大概八十多年前，道山有个小道士在出门采办宣纸时，路上遇到了一帮马匪劫道，把小道士身上的钱洗劫一空，还将小道士绑在了柱子上，要开膛破肚，杀人吃肉。马匪中的一个小头目是一个女性，看上了这小道士，便劝说大头目放过道士，说什么伤害出家人是要遭天谴的，把那马匪头目唬的一愣一愣的。马匪头目同意了，把小道士绑到了大厅内，说他是出家人，就不杀他了，要放他走。没想到这小道士轴劲儿上来了，说自己不是出家人，只是修道的道学，不是那些丹鼎符箓的道教骗子，还说这马匪头目没见识，分不清楚好歹。

        这下把马匪头目惹急了，将小道士重新绑上了柱子，排排屎尿，清清肚子，第二天中午乘着烈日当头，就宰了在了吃肉。那个女性小头目着急想要救他，可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老天爷也好像开玩笑似的，整整三天乌云密布，却滴雨未落。就在这三天时间里，小头目做了一个决定，在第三天夜里，她在水井中投放了大量的日炎蛊毒，那水井通着山里所有的水井，还通着山沟里的溪水，山寨上所有人都喝了水。第四天中午，烈日炎炎，正当中午准备开刀杀道士的时候，日炎蛊毒发作了。

        日炎蛊毒是由迷雾峡谷谷底的蚯虫磨制而成，蚯虫是生长在魔道大陆上非常常见的一种虫子，这种虫子通体光滑像蚯蚓似的；但是与蚯蚓不同的是，这虫子身下长着数百条密密麻麻的腿；这种虫子性情温和，平日里靠着吃土生活，对人类没有任何的威胁。可是这迷雾峡谷谷底有着大量的腐尸和由腐尸散发而出的毒气，腐尸溃烂生成大量的磷，这些蚯虫吃了含有磷的土，将磷消化到了体内，一旦遇到超过三十度的高温就会起火燃烧。加之蚯虫在生活中吸入大量的毒气，身体从原本的棕色变成了黑色，变成了臭名昭著的毒虫，沾着就死，碰着就亡。

        可是这又怎么能挡住好事者和别有用心者呢？有一些人就研究出将那带毒的蚯虫用风火火吹干，磨成粉，放入冰玉雕成的小瓶中，这就是传说中的日炎蛊毒。只需要那么掏耳勺那么大一勺，就能将几百人给毒死。毒性发作之时，浑身烈焰焚身，跳入水中都不能将之熄灭，人最后是活生生的连皮带骨的烧成了灰，最后只留下一颗还在动的大脑。

        也就是说，人是由内至外起火，而且在烧成灰之前，大脑都是有意识的。真正的惨无人道，灭绝人性之毒。但是，这日炎蛊毒的爆发有一个必要条件，那就是必须是由正午时分的太阳暴晒激发毒性，如果不是太阳暴晒，就算是把人扔进火盆之中，毒性也不会爆发，所以人们称之为日炎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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