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本周的北京只放一天晴，这天沛凝晒完太阳后，又迎来了细雨朦胧的寒冷日子。

        早上九点，沛凝驾车直达总台大楼停车场。一下车，就见相亲对象陈嘉乐发来了好几条微信。

        他问到公司了吗？吃什么早餐？然后发来一张他的早餐图。

        沛凝心中浮现一个问号。

        她这几天一直没怎么搭理他，逢信息就说在忙，他倒热情，一天照十几次给她请安。

        沛凝提上包，边走边打字：【刚到，一会儿忙了就不吃了。】

        陈嘉乐秒回：【这怎么行？你看你那么瘦了，还不吃。】

        沛凝回复：【没事，我上电梯了。】

        陈嘉乐：【晚上几点下班？我知道有个很好吃的烤肉店，特别适合天冷吃，一起去吧？】

        沛凝想了想，决定给自己留点后路，编辑回复：【还不确定能不能去，下午再跟你说好了。】

        陈嘉乐：【ok，你忙。】

        《机智人生》第二季处于筹备录制阶段，目前已确定前三期的所有工作，从下周六开始就要正式录第一期了。由于时间紧迫，沛凝要跟紧后面九期的方案，她这一天天忙下来也是够呛。

        午饭前，她把一些工作任务分配给朵儿，其中有一项就是联系特殊教育学校的老师。

        朵儿看一眼资料上的电话号码，嘀咕着：“河南的啊，会不会有点远？怎么不就近在北京找学校呢？”

        “你上次没听ai公司的黄博士说呀，”沛凝拿过资料，翻开两页，“他们有认识的，这就是他们提供的联系方式，而且这个学校跟《每日关注》新闻栏目有联系，过年前我们大概率得跟着新闻组去一趟。”

        “啊？那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可以。”朵儿最喜欢跟着大部队去外地，就当一边工作一边玩。

        身为她的上司，沛凝哪里看不出她的小九九，便略带严厉地说：“要是你没把人请来，那就没戏了。”

        朵儿坐下，用手机按号码。但是对方显示在通话中。

        “那就等会儿，你先去吃饭，回来打。”沛凝说。

        “好，”朵儿点点头，“那沛姐，一起去啊？”

        “我也有电话要打，你先去。”

        “嗯呐。”

        沛凝打电话的性质一样，也是请人。她摊开一面行程表，找到通讯录“慧眼小语”的号码，打过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算了，一样不凑巧，沛凝挂断。

        隔了十五分钟后，她再打。

        这回是对方拒接。

        紧接着，对方回复一条短信：【不好意思，不方便说话，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留言。】

        沛凝计划让慧眼小语录第四期，所以想跟对方确定一下节目录制的时间，让他提前腾出空，再说说落脚酒店的事。

        现下他不接，她只好给他编辑了一条长短信，把事情都说清楚。

        对方很快回复：【好的，知道了。】

        沛凝怎么觉着，对方的态度好像有点冷漠？

        但毕竟是合作的事情，料想他们也不会不重视，沛凝的通知就算到位了。她离开办公位，下去食堂吃饭。

        午饭过后朵儿打去河南学校的电话也接通了，校长很干脆地答应会来录制节目，像是早就知道有这件事似的。

        朵儿旋即给沛凝汇报，沛凝随口说了句：“可能就是黄博士提前跟他打了招呼。”

        这时有人来敲门，“沛凝姐，导演叫你过去一趟。”

        沛凝应了一声，过去面见“皇帝”。

        该“皇帝”条件苛刻，不给员工一丝喘气的机会，等沛凝把手上工作忙完，猛然一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陈嘉乐的微信她一直没回。

        这会儿打开手机一看，未读信息已多达40多条。沛凝先回复陈嘉乐一句：【不好意思，一直在忙。】

        而后她逐条点开聊天框，看到大学舍友陆楠分享的一条电子请柬时，沛凝大概料到了是个红色炸弹。点开一看，果然是陆楠的婚纱照，有中式的有西式的，一对新人脸上笑容可掬。

        陆楠的信息说：【沛凝，我结婚啦。过年的时候举行婚礼，你一定要来哦！婚礼酒店在请柬上！】

        沛凝打字，客气地回复：【好啊，到时候有空一定去，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发完才想起，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她、陆楠、井絮这三人是经常在一起的。但毕业之后大家的联系就变少了，如果不是和井絮在一个地方工作，沛凝估计自己和井絮也会变淡。

        一分钟后，陆楠回复：【哎呦呦，谢谢你的祝福。】

        接着下一条：【那你呢？我啥时候才能喝上你的喜酒？】

        沛凝如实回复：【我没呢，一直单身。】

        陆楠发来三个惊讶的小表情，【不会吧，那荣光和丁博易你没选一个？】

        陆楠二十出头上大学的时候情商就不高，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年了还是没变。

        沛凝回：【怎么突然提他们了，他们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呀。】

        陆楠这才识相，回了三个“嘘”的小表情。

        聊天到此中止。

        至于婚礼的事，沛凝觉得自己是不想去的。一去，难免会碰到熟人，保不齐那些熟人也会问陆楠问的问题。所以，她打算婚礼当天给陆楠发个微信红包得了。

        晚上八点半，沛凝驾车回到家楼下的地面停车场。

        这种天气越夜越冷，呜呜声像狼嚎一样的风声在静静的夜里肆虐着，不巧上楼梯口前的一盏路灯又坏了，甫一走进楼道，有种奇怪的感觉。

        老房子就这点不好。

        这个点也没什么人在楼下走动，沛凝泊好车后，也就再见不到有别的车灯亮了。她觉得冷，上楼梯的步伐便自觉加快，但要上五楼，不止半分钟的事。

        上着上着，沛凝听闻一楼地面传来脚步声，便停在三楼过道往下瞄——

        是他。

        沛凝心里咯噔一下，有意识地快步冲上五楼。到了门口，她把手伸进包里找了几下才找到钥匙，正把钥匙插进锁芯，不料对方脚程快，已经上到。

        “沛凝？”他说。

        她背对着他的身影一僵，缓缓回头。

        “今晚加班吗？那么晚回来。”住在隔壁的丁博彦说着也掏出钥匙开门。

        是，他是丁博彦，不是丁博易。

        沛凝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一瞬间认错。

        她从容地打招呼道：“嗯加班，丁老师你也这么晚？”

        “我刚给学生上完自修。”

        “是嘛，那早点休息哦，我先进去了。”

        沛凝进门，把手中的包甩到沙发上，越想越离奇，她嘲讽地呵呵笑一声。

        ·

        11月最后一个周末，《机智人生》第二季第一期正式录制。

        节目规则是：由研发代表带上ai技术出场，接着节目组会派出一支由人类组成的检验团来与ai进行pk。如果ai能在多重检验下胜出，那将会入选本年度智能先锋，也意味着会收获知名度推广和赞助商。

        由于大家有了第一季的经验，所以这一期录得还算顺利，不到晚上10点就收了工。

        隔四天，第二期开录。前一天沛凝特意叫人去市场买了几只牛蛙来做道具，录制时两位男嘉宾一个劲儿地怂恿女嘉宾碧好上去摸盲箱。

        碧好胆怯，被吓得连连跳脚，场面一度好玩，把本身严肃的节目气氛变得鬼畜。

        到中场休息时，朱迅捷来找沛凝兴师问罪：“这道具也就你想得出，连我都不敢摸！”

        沛凝嗤笑一声，“用来检验微表情测谎ai，当然要用这些生物来刺激一下啊。我本来想买黄鳝的呢，一想那更恐怖。牛蛙多好啊，还能吃，一会儿录完了别丢，我捡回去给我妈炒菜。”

        朱迅捷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低声说了个口头禅，“大龄未婚女的可怕。”

        第三期录制能够识别暗影面部及人身的ai侦探技术，节目组请来了公安局有名的模拟画像师，和十个来自武校的小演员。

        小演员平均年龄10岁，身体非常灵活，连续几个后空翻不在话下，化妆师给他们画上“猴脸”，穿戴上统一的黄色孙悟空服装和紧箍咒，然后就个个都长得一样了。

        朱迅捷在后台好奇地扯了几个孩子来看，可认半天都认不出谁跟谁，急得一拍脑门说：“你们都是一个妈生的吧？”

        一旁的沛凝揶揄道：“这都认不出，亏你是总导演。”

        朱迅捷见她拿了1到10的号码牌，挨个往孩子衣服上贴，一边说他们的名字：“你叫王浩然；你叫邓小龙”

        “牛批！牛批！”朱迅捷咋舌，“——我想你是想孩子想疯了，大龄未婚女真不是一般人。”

        “怎么又关大龄未婚的事？”

        看着小孩子在场，朱迅捷不开车也不胡闹，平平淡淡地说：“我只是说你应该结婚了，你着什么急啊？”

        “那你怎么不结婚？”沛凝反问。

        “男和女一样的吗？男人四十还是一枝花。”

        “哦，不觉得。”

        “算了，不说这个，你给我出一出来。”

        沛凝贴完号码牌，随朱迅捷一起出了走廊。朱迅捷随口问了问她上次相亲怎么样，她说不知道。

        朱迅捷用狐疑的眼光看她一眼，知道她又是高不成低不就了，便干脆不继续问。他改问工作进度。

        “我刚刚又跟慧眼小语的研发人确认了一遍时间，他说，他今天就来北京了，过来同时也为别的事儿，所以酒店他不需要我们提供。噢，还有，他这个人一次电话也没接过我的，可能知道我是个女的，不太懂，不想跟我说吧。他提前一天来彩排，就由你负责沟通了。”沛凝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了一大仗。

        朱迅捷疑惑，“还有这种事？把他电话给我吧，我来跟他沟通。”

        沛凝把一串电话号码发给他，“我一直跟他短信交流的，你敢信。”

        “他怎么称呼？”朱迅捷把那串号码输入到拨号盘。

        这回该沛凝一拍脑门了，她有点惭愧，“哎呦，老是叫他慧眼小语，又是短信，我忘了问他的名字。”

        “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朱迅捷指指沛凝的脑袋，不过这只是随意一说，他一直以来都信任她的工作能力，这下当然没有生气。

        他拨了号，转身进了一间无人的化妆间。

        二十分钟后，沛凝在办公间见到他，他说已经打完电话了，这多少让沛凝有点诧异，她问一次就打通了？他说是啊。沛凝又问那他咋不跟我通话？朱迅捷嘻嘻一笑，说你说为啥，你自己刚刚都说了。

        她刚刚说：可能知道我是个女的，不太懂

        沛凝气得差点翻白眼，“好吧。”

        “研发人挺年轻的，说话很有诚意，跟我聊了聊他的想法。他很有格局，聊得我是内心膨胀，差点也想成为像他一样的人，我真看好他。”朱迅捷嘚嘚瑟瑟地说。

        沛凝才接受“性别打击”，没工夫跟他笑。她拿出一叠a4资料翻了翻。

        朱迅捷接着说：“你上次不是说去杭州碰到你大学同学了么？也在这个公司的，有没有可能你的同学还参与了研发？”

        沛凝语气笃定，“他们应该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她唰唰翻开几页，找到研发者信息一栏，眼睛一眨，有点不敢相信，再狠狠用力一看，确定，首席研发者的名字是：丁博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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