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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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朱迅捷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瞅着沛凝突然呆滞的神情,冲她扬扬手,“喂,咋回事啊?我人还没走呢!”
沛凝“啪”地把资料合上,冷冷说:“拿去看吧,慧眼小语的资料。”
他接过,“没事吧你?”
“没。”沛凝反应得很快,抬起头却又像没事人一样。
“得,我先拿去看看,你留意校长的行程吧。”
待他离开,沛凝扶住额头,沮丧地叹一口气,方才因诧异而超级波动的心跳仍未平复过来。
“怎么是他呢?”脑海中有个声音说。
可是马上又迎来了另一个声音:“本来就应该是他,不然你怎么会在机场和公司都见到他?”
沛凝立时有个冲动,她拿手机拨打“慧眼小语”的电话——
“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他,把她号码拦截了?
他不听她电话,拒绝和她见面,连当年跟她没什么交集的钟政见着她都能打声招呼,可他却
沛凝心头冒出阵阵恶寒,双目忽然通红。
原来他是真看不起她了。
好个风水轮流转,呵。
·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尤其漫长,北京正式进入寒冬,下了一场雪,刮了一晚阴森疯狂的风。
下雪那晚,沛凝没睡好,致使次日精神不佳。这还不算,接下来的几个白天里,她也都无精打采,动作迟钝,像一只渴睡得提不起劲儿的猫咪。
朱迅捷一早发现她这副模样,没好气地问:“你生病了?没病还不打起精神?”
沛凝脸色暗淡,有气无力地说:“两个都被你说了,我说什么呢。——我说,我想在录制当天请假。”
“那不可能,”朱迅捷压根不把她的私人情绪当回事儿,“我放你早点回去睡觉,睡醒了,还得来!”
变态。沛凝单手托腮,在心里骂他。
第四期正式录制前一天,ai方嘉宾和人类挑战嘉宾都要来个简单彩排,拍一些备用物料。
上午十点,沛凝在电视台一楼迎来了河南特殊教育学校的校长丘老师,以及他的一个优秀学生艾文倩。
艾文倩今年20岁,三岁时因病失聪,后来入学跟丘老师学习唇语,她是他们学校走出的第一位大学生。
见面时,沛凝面向文倩,用稍微夸张一点的嘴型说:“文倩,我这样说话你能看懂吗?”
文倩扎了个高马尾,额前没有刘海,显得格外精神有活力。她注视沛凝的嘴型,旋即露出高兴的笑容,“沛凝姐姐,我能看懂你说话。”
她的发音没有经过自己的听力校准,所以有些别扭,个别字说得也不算清晰。但这对于听障孩子来说已经很棒了,沛凝对她回以一笑,伸手摸摸她的高马尾。
一旁的丘老师是个很有亲和力和耐心的中年人,他告诉沛凝:“文倩是我教过的最会读唇语的学生,我没见过那台机器人,不过让我当考官的话,我相信文倩跟我这么多年的磨合,她会赢过机器人的。”
在人工智能渐渐能取代人类工作的年代,大家对这些冷冰冰的机械多少有点抗拒,所以来录制节目的人类挑战者们也都站在同一战线上,那就是:它不可能比我厉害。
当然,十场有八场会被打脸。有时候啊人类真的不得不服,即使派出了代表某个行业最高水平的精英来挑战机器,惨败的几率都大于50。
可能会有电视机前的观众怀疑那是节目效果,但沛凝作为全程目睹的人,她心里是真明白。至于节目效果嘛,是比赛后的煽情环节。
机器冰冷,没感情,但人类有。像今天的听障话题,就是一个泪点,沛凝身为编导,早已把剧情设置好。
她把丘老师、文倩请上楼,进专属化妆间。这时,ai方的嘉宾也到了,是朱迅捷在接应。
中午十一点多,广播喊彩排就位,众人一起从走廊穿过,来到舞台幕后。
节目嘉宾用挂耳式话筒,身上要别一个发射腰包。文倩穿的是连衣裙,所以用一条黑腰带将包别在了外面,她不太习惯,觉得位置不好,伸手撩了撩。
沛凝见状,伸手在她背后整理了一下,并轻声说:“不用紧张,等会儿丘老师先上场,然后主持人会叫你,你就出”
她说着说着,忽然感觉有抹阴影笼罩在头上,回头一看,有两个黑西装男人。
一个是钟政,一个是,丁博易。
可就在她回头时,丁博易的目光飞快一闪,脖子扭转几十度,直接拒绝跟她眼神接触。
沛凝不由自主地盯着他侧脸。
知道会再见面,她也想过打招呼的话术,像“嗨,好久不见”,“老同学,你来上我们节目啦”,“好久不见,你现在挺不错嘛”等等等等。可到了真正见面时,却是口齿粘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嗨,学妹,又见面了。”是钟政先微笑发言,挥挥手。
没等沛凝答应,朱迅捷先有了兴趣,“嗨呀,真是你大学同学啊,这么巧呢,那天你不跟我说?”
我跟你说啥?我大学同学不接我电话十几次,转头就接了你的么?严峻时刻,沛凝只想朱迅捷闭上嘴,她用眼神威慑他。
朱迅捷浑然不觉,他继续感叹,“沛凝啊,你看看你的同学,个个都那么有本事,一会儿彩排散了,你们不得好好聚一聚?上哪儿去好啊”
沛凝拧眉,再瞪一眼。朱迅捷冷不丁被她的眼神吓一跳,这才停止了说话。
“有空再看嘛,我看你们很忙,这没事。”钟政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妙,他想当一下调和剂。
“嗯,再说吧。”沛凝应了句。
钟政保持微笑,他垂眸,发现旁边的丁博易紧握双拳,那手背上的指骨突得可怕,像随时忍不住就要抡人一拳。
不过,钟政深知他才不是愤怒,而是在申沛凝面前紧张。
场面似乎越发好笑了——丁博易不敢看申沛凝,申沛凝却歪头歪脑地在旁边偷瞄他。钟政忍不住把拳头抵在唇边,闷咳一声以遮掩快压抑不住的笑意。
沛凝被这声闷咳震得微微抖一抖,只是上台时间没到,大家也不出声,她便继续打量丁博易。
奇怪,他怎么好像长高了?
那时候都已经二十开头,居然还能长?又高又细,身躯挺拔得像一根毛竹,却不是劈不散的坚韧款,他这人有股弱书生气质。
她没办法说他是个帅哥,只能说读书读太多的男人都长这样。
他高高地昂起下颚,目光从不斜视,仿佛屏蔽了一切比他矮的生物,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侧脸线条一丝不苟,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她看不到他的眼神。
只是离得近,她能看见他下颚上的淡淡青色须根。
变了,肯定变了,都奔三的男人了,哪里承望还像从前一样憨傻。
里面主持人说到有请今天的研发人登场,朱迅捷便滑如泥鳅地领着丁博易上台。朱迅捷戴了指挥麦,所以后面的人也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好,走出去,眼睛看前方,走到主持人背后的右手边,得咧”
“大家好,我是丁博易。”舞台传来声音。
“你好,博易,欢迎你。能跟我们讲一下唇语识别技术的应用场景吗?”主持人问。
接下来是丁博易的一阵口述。
沛凝认真听,他说话速度从容不迫,声音平稳,专业术语中穿插俗语,让人一听就懂。
原来他真不是口齿不清,也不是内向沉默,而是,根本不稀罕对她讲话。
一个字也不予施舍。
三分钟后,丘老师和文倩轮流上台,幕后剩下沛凝和钟政两人。
钟政今天是以丁博易助手身份来的,他不出镜,在下边待着也无聊,少不了要跟熟人搭讪。他看着沛凝,笑笑地说:“上次,见得有点太匆促了,才知道你来了电视总台工作,还挺威风的嗬。”
沛凝瞟他一眼,发觉他像从前一样意气风发地嘴贱,可模样到底是变成熟了。
——都怪时间,时间真能给人赠送美德。沛凝把手上卡片叠了叠,口气有点冷淡,“我本来就是学的广播电视编导。”
“啊,对,”钟政双手环胸,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差点忘了。哎,下一期的围棋机器人,我有参与它的研发哦。”
“是,我看见你的名字了,研发人员表有六十几个人。”
钟政表情一僵,肩膀战术性后仰,老气横秋地粗声说:“呃,好吧。我是没丁博易强,我们公司任何一个同龄人都没他强,他已经能独立设计研发,把我们甩了九条街。”
沛凝刀枪不入,随口说:“是吗?”
“真的,去年他的年收入,高达千万。”
她立时转身,“不想知道。”
“”
钟政纳闷地“嘿”一声,看着她的后背,他语速极快地抛出一句:“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变了,你怎么不能放下偏见呢?”
沛凝回头,心道:那他怎么不放下傲慢?
他高高昂起的下巴,分明在说:不想认识。莫挨老子。老子现在是高级精英。
想来这些话又过份刻薄,十足像年少时的口无遮拦,沛凝愣了五秒才对钟政开口:“他们没那么快,到我办公室来喝茶吧,我有点心。”
中午彩排结束后,嘉宾们在电视台又留了好一阵子才离开。
丁博易把慧眼小语机器人留在化妆间,他和钟政一起乘电梯下楼。有导演组的小助理要送送他们,丁博易却扬了一道手心,又成熟又谦逊,气定神闲地说:“不用,我认得路。”
沛凝在走廊转角目睹了这短暂的一幕,心里竟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回过头,也不知道怎么缓解,只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那边丁博易和钟政乘坐舒适的大商务回分公司,两人坐同一排,一左一右。
丁博易有点累了,把后颈靠在座位上,双眼半睁半闭地仰视车顶。钟政怕他要睡着,一路上便嘚嘚瑟瑟地说刚才去了申沛凝房间的事。
喝了茶,吃了蛋挞,钟政还说申沛凝现在其实没那么凶了,心肠挺软的,她对那个听障女孩就很温柔。
丁博易眨眨眼皮,并不理睬。钟政挪动坐姿,侧着坐面向他,打一下他的肩膀,又说:“嘿,差点忘了。她还说我在围棋机器人研发里面排六十几,而你是唇语机器人的首席,no1,你很厉害。”
“吹牛。”丁博易终于回了句。
“真不吹牛,”钟政一本正经地胡诌,“她还说,她放下对我们的偏见了。噢,不,是你——对你的偏见。”
丁博易马上坐直,满脸写着“真的吗”,顿了顿,又略显迟疑地问:“她还说了什么?”
钟政憋着笑,却装作接下来的话不太重要,“她还说她没找到适合结婚的人,所以一直单身。就这样。”
虽然钟政没见过申沛凝妈妈,平时却听过不少,听说申妈妈一心要为女儿谋个好夫婿。故,全世界都认为申沛凝恨嫁。
钟政觉得自己这一回真没说错。
他就是要故意刺激丁博易:再不抢饭,饭没了。
丁博易闻言,只是轻轻叹息,合上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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