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当晚录制结束后，井絮果然找沛凝说起了这件事。

        井絮说那一起去呗，我陪你，你怕什么？沛凝说我那么忙，哪有空？井絮就在电话里“切”了一声，说我都不想揭穿你，分明就是你想去，还拉上我，我说陪你去，你又装模作样。

        沛凝被她的语气逗笑了，忙不迭地说好好好，那就跟你去，行了没？

        她讲电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笑着，挂了电话在家里走来走去时，嘴角也微微上扬。

        王女士默默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干嘛呢，你今晚疯了？”

        沛凝这才敛起笑容，用随便提一提的语气说：“没干嘛，就是有人喊我去同学聚会。”

        这场传说中的同学聚会定在两天后的晚上七点半，地点是一西餐厅的包间。

        钟政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对沛凝说：“有十个人，刚好一个包间人次，里面布置的就是同学主题。不过你要想变成生日会啊等等什么的主题也可以，告诉我，我提前跟服务员说。”

        沛凝不太在乎地答复：“我随便，要是下班早，赶得上的话我就去。”

        事实上，她早已撂开朱迅捷，在傍晚六点十几分离开了电视总台。

        可她不想太早到场，怕等人尴尬。

        一直等到七点十几分，她来到西餐厅附近，先给井絮打了个电话，问她到了没？井絮说到了，她这才慢慢走了过去。

        西餐厅位于一个商业花园的一层，那儿环境很好，一排过都是复古的欧式矮楼，咖啡、甜品店林立，旁边就是地面停车场，出行也方便。

        钟政到达，泊好车后，直奔西餐厅的包间找丁博易。

        一开门，就见里面被用心布置成了温馨浪漫主题，气球做作地扎成了一堆，然后是随处可见的粉色花，墙上有，餐桌也有，椅子上还有一个丁博易自带来的红玫瑰礼盒。可以说，环境氛围达到了一百分。

        只恨人不够中用——

        丁博易腾来腾去，坐立难安，从餐桌一头走到另一头，又走回来

        钟政看得眼晕，连忙摆着两手说：“得，得！你先坐下，听一下我的建议。”

        丁博易紧抿双唇，焦灼得连眉毛都快烧起来，好不容易坐下来了，他想了想，又站起来无奈说：“我真不行，上次”

        “你什么不行？”钟政撑圆了眼睛，假装惊讶，“你不会，你，你没有生育能——”

        丁博易冷冷看他一眼。

        “嗨，既然不是，那你慌什么？你不说，你永远没有机会！看我的吧，我来给你演示演示，一会儿你学我这么干，错不了！”钟政说着拿起了桌面的一束手捧花。

        丁博易无言，钟政有点心虚地眨眨眼，说我真的来了啊。丁博易扬扬下巴，意思说那你来吧。

        钟政轻咳一声，把身子站直了，他面向着丁博易，突然，“咚”的一下单膝跪地，双手将花束献上来，“沛凝！以前都是我不好，我错了！你原谅我，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都怪我，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他说得声情并茂，尤其咬重尾音，仿佛一会儿要上战场的是自己。丁博易见状，懊恼地用手撑住了额头，呼吸声变重，几近难以忍耐。

        钟政站起来，“什么意思，这样不行吗？”

        丁博易说：“她会杀了我。”

        “那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呢？我的台词超级简单通俗好不好？”钟政摊手，激动得跳起脚来。

        “不是台词的问题——”丁博易说着，突然被钟政的手机铃响打断。

        钟政拿起手机一看，“是井絮，她来了，我不管了，我先去把她带走，沛凝很快也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扔下手捧花，头也不回地离开包间。

        已是七点二十分，丁博易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那束手捧花，他选择，重新站起，继续踱步。

        花园周边的一盏盏黄色路灯亮起，撒了一地橘黄，看起来暖洋洋的，今晚的天气也不算冷，甚至没有风，非常适合逛街散步。

        沛凝挨着一排店铺门面走过，却总找不到钟政发给她的餐厅名。她向来迷路，刚才看的指示牌好像说这里分b区、c区，可现在她位于哪个区？

        她看见湘菜馆门口有个服务员正在招揽客人，便想走过去问问。就在这时，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先她之前，从走廊侧边走进了店。

        是井絮和钟政。

        沛凝纳闷，他们怎么会在这？

        打开手机一看，她并没有收到临时换地点的通知。

        她走近门口，给井絮打了个语音电话。

        “喂，井絮你到了吗？在哪啊？”

        井絮说：“啊，我到了，就在那个西餐厅啊，钟政发的那个。”

        “好，我知道了，先这样。”沛凝挂断电话。

        她把西餐厅的地址亮给服务员看，服务员指着拐角说：“从这里拐过去，然后一看对面那排就能看到了。”

        “好，谢谢。”

        沛凝沿着路寻过去，果然很快就见到了西餐厅的招牌。

        她站在西餐厅对面踌躇了十分钟，又看了看手机，可钟政、井絮两人一个字的信息也没有发给她。

        八分钟后，他俩仍然没有消息，也不见过来的人影。

        再过五分钟，沛凝双膝发软，有种不安的预感，像丝袜上破了一道裂缝，冷风阴凉地悄悄从腿肚子爬上来。

        她站在路灯下，给井絮编辑了条微信，旋即逐字删掉，编辑一条新的，想想又觉得这条也不必，索性把手机按了锁屏，气馁地把它扔进包里。

        再过一分钟，她选择回头，沿着路灯走回家。

        八点正，西餐厅服务生第二次进入包间提醒客人：“先生，您的朋友还没到？要不先给您上份主菜？”

        丁博易转身，坐下来，两手交叠在桌面，“再等等吧。”

        八点半，包间里依然只得丁博易一人。

        九点，陪美女井絮吃了一顿湘菜，还送了她回家的钟政发来贺电：【怎么样了，成了吗？我告诉你不用去太远，对面就有歇脚的酒店。】

        丁博易回复：【她没来。】

        钟政：【啊，不会吧？刚才井絮说她已经到了啊。是不是突然有事被电视台叫走了，我打个电话问问。】

        丁博易：【不用了。我早知道她不会来的。】

        服务生恰好推开包间门，第四次提醒：“先生，要不——”

        丁博易把手机静音，搁到餐桌一角，“上菜吧，我一个人的就行，他们不会来了。”

        ·

        次日早上的雾格外厚重，空气黏湿又夹带着冷酷，人走在雾中，皮肤接触到雾气，就像淋了雨一样冷。

        沛凝出门时拍了张外景照，照片里灰蒙蒙一片天，近处的树和电线都显得毛茸茸的。人们都说北京的雾最可怕，一点不假。

        随后，沛凝收到井絮的早安微信：【昨晚过得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

        沛凝看到后隔了好一会儿才回：【我昨晚没出去。】

        井絮：【什么，你没去？有人一直在餐厅等你呢。】

        沛凝不揭破，换个方式问：【那你和钟政去了么？】

        井絮：【去了，不过我们没去餐厅，他跟我单独吃了顿饭。这不是想着，把空间留给你和丁博易吗？】

        沛凝编辑回道：【多此一举，幸亏我没去。】

        放下手机，沛凝继续工作。

        这12月过得飞快，2016年元旦进入倒计时。按计划，《机智人生》要在2月春节前录制完毕，在元宵节后播出，现在进度还算快的，已经快赶上一半了。

        节目第六期录制时，何记、碧好回归，所有工作恢复常态。日子也如此，无疾无恙地悄然逝去，除了发奖金以外，沛凝的生活无半点新鲜感。

        有时候她挺怀念从前的学生生涯，一点压力和任务都没有，每天的空闲时间那么多，可以随便看书追剧一下午，无人打扰。

        可现在，只要她一小时不回复，等着她的一村人都得疯。

        娱乐更是没有了，她把个人时间管理拿捏得死死的，若是有人请她出去喝杯东西，吃顿饭，她首先会想到的是：路上要花多少时间，中途会不会被什么绊住脚，回晚了再做一套洗漱功夫，岂不晚睡？

        其实偶然间，沛凝也对申老爹发过牢骚：“早知道我也读师范好了，当教师那么多假期，又没人逼着去完成绩效，更不牵扯买卖。”

        申老爹回答：“做什么都不容易，等你做了教师，你也会羡慕别的行业。还说嘴呢，如果你不做这个，你上哪儿狂起来？”

        沛凝笑着说：“早知道我就不狂了，一个人安静地度过一生多好。——你看你把我生得脾气那么差。”

        申老爹放下书，老气横秋地瞥她一眼，“你的脾气，已经比从前好了一百倍。”

        一天晚上，沛凝驾车回到小区地面停车场，发现她一贯停车的位置被人抢先占了。

        那个位置离她家那栋楼是最近的，就在楼下对面，不过老式小区没有明文规定怎么划分车位，所以大家都是看哪儿有空位就停哪儿，从未发生过矛盾。

        现下占她老位置的是一辆大奔，车身是低调的磨砂黑。沛凝伸头看了看，想着小区里都是教师家庭，以经济实惠为主，有谁会买这种车？

        大奔停好了，已熄火灭灯，沛凝正想开过去，停在附近。可她甫一松开电子手刹，就看见大奔的驾驶位下来了一个男人。

        好像是住在隔壁的丁老师。

        高瘦的身形，略长略扁的后脑勺，浅卡其风衣，黑长裤，两条长腿

        他转过身，一手从口袋拿出手机放到耳边，然后走到后备箱。沛凝有意识地看向他侧脸——错了，她又认错了。

        这晚她见到真的丁博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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