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哥哥


等月失昼连哄带骗,将那个吞了霜菡剑的孽畜收服,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月失昼迷茫的出了井,爬上岸,发现皇宫似乎不太一样了。

        为什么沈容霜会抱着一个小孩儿?

        他可不记得皇宫里有什么身份尊贵的小孩儿。

        然而,月失昼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喊那小孩儿是陛下。

        月失昼:…陛下?就这小屁孩?”

        千共又不阴不阳的轻笑:『看来皇宫发生了不少好事儿啊……』

        月失昼不理会他,径自到街上去走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告示。

        先帝崩然逝去,遗腹子歆为皇帝。

        陛下年幼,德昭太后垂帘听政,承阳长公主辅之。

        看来那短短一晚上,怪精彩的。

        月失昼看完便转身出城。

        『你之前说有办法让那玩意儿把霜菡剑吐出来,那接下里我们去哪解决?』

        『去妁城望江楼。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带上一个人一起。』

        『谁?』

        『去东郊河边,他在等着你。』

        月失昼看着半边身子浸在河水里的沈湛,木着脸问千共:“别告诉我你说的是装王。”

        『没错,就是他!』

        月失昼:“……前辈!”

        『叫我也没用,沈湛怎么了?人家这次和你合作,诚心诚意,谢礼给的多大方爽快。』

        “所以他为什么躺在这?”

        『我看啊,你和他和平共处的几率低到不计,不如这样,你把身体让给我……』

        “你为什么要带他上路?”

        『放心,我不会占用太久。但是我会一直看着的,你若是对他不客气……』

        “你别岔开话题!”月失昼打断,“先说,他为什么躺在这?你又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计划的?”

        『我带他上路自然有我的用意。没有他,霜菡剑你就别要了。』千共道。

        “沈湛为什么会在这?”月失昼重复问题。

        『这我就不知道了,贫道只是卜了一卦,有人在此助你前路昌顺。至于这人是谁,重要吗?』

        “当真?”

        『我是挂壁你是挂壁?』千共反问。

        “行吧,前辈你说得都对。只是我同沈湛不是一路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一路怕是与他摩擦不断。他也未必就会和我一起走,所以,这一路都交给你了。”

        『好吧。』

        说话间,沈湛悠悠转醒。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下半身在水里泡了太久,大约都泡得皮皱水肿,他有些艰难的动了动腿。

        “你是谁?”沈湛迷茫的看着千共。

        『这是失忆了?他这两天经历了什么?』月失昼其实有点幸灾乐祸,毕竟这沈湛之前在这附近用腿可让他吃了大亏。

        『我问谁?』千共看着沈湛,脸上逐渐浮现起和善的微笑,他对沈湛柔声道,“我是你哥哥,湛儿。”

        『卧……』月失昼惊呆了,『前辈,你别乱说话成吗?沈湛恢复记忆之后肯定要找我秋后算账。』

        『你怕吗?』千共反问。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如果他真的铁了心要收拾我,那我不就……』不就铁定会被狠狠收拾一顿?

        “哥哥?”沈湛看着他迷茫的眨眨眼,随后继续懵懂的重复,“湛儿?”

        “对,你叫湛儿。”千共把他扶起来,温柔的看着他,“大名沈愿久。”

        “那哥哥呢?”沈湛居然傻了吧唧的信了。

        “我叫,月千共。”

        “听着就像一对兄弟。”沈湛点头,看着居然有点乖。

        月失昼:『……』

        月失昼现在觉得千共简直就是一个骗子,一个想要骗身骗心的人贩子。

        带上沈湛一路往妁城望江楼而去,千共乘坐月失昼的飞舟,路上抽空教沈湛这个无知孩童一些道理和字词。

        时不时和月失昼说上几句,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如何,他现在可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沈湛,只是一个无知孩童。不如你出来带带他?』千共问道。

        『算了。』月失昼看着靠在千共身上睡得正香的沈湛。看起来那么乖,那么无害。

        沈湛心狠手辣并不是他远离他的原因。

        一个生在皇室的皇子,十一岁就放火烧山,背井离乡,一个人去外面拜师修炼。沈湛的成长史一定也是一部血泪史。

        这其中缘由和是非他不想探究。

        只是他已经这样了,往后余生,自然也只会这样。或许会有人想要对他伸出手,把他从猜疑和阴谋的阴影里拉出来。

        但那不会是月失昼。

        而且,这个人不是已经出现了吗?

        千共看着沈湛的眼神那么温柔,是真正的情深不悔。

        何必再去打扰……

        千共到了修真界的地界就坐上了大型传送阵。

        瞬间就到了妁城。

        『望江楼?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青楼吗?』传送阵群在城东,而望江楼却在城西,这种有很多传送阵的大城池,城内都禁止打斗御剑,于是千共雇了一辆马车。在去的路上,月失昼听到有人说了这么一嘴,于是问千共。

        『对啊,是青楼。』千共十分坦然。

        “别把头伸出去。”沈湛对什么都很好奇,千共把他拉回来,到自己身边坐着。

        “哦。”沈湛乖乖点头。

        『带着沈湛去青楼?!』月失昼惊呆了,『你要是把他卖了……』

        『你在想什么!』千共怒了,『你不知道望江楼还能买卖消息?』

        月失昼惊讶:『呀,你居然知道。』

        “哥哥,那是什么?”沈湛指着窗外的一大簇红色东西问。

        “糖葫芦。”月失昼说着,取出两块灵石丢给小贩,然后抬手取了两根来,其中一根递给沈湛,“很甜,尝尝?”

        “嗯……西,谢谢哥哥。”他话还不太说得清。

        『你也尝尝?』千共说着,咬了一口。

        月失昼:『你把我当小孩哄?咝——酸,拿开!』

        『酸什么酸?多好吃啊。』千共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自己大概也吃不惯酸的,把外头一层冰糖全啃完了,似乎还嫌弃了一下这糖葫芦冰糖层太薄。

        月失昼再次嫌弃:『你怎么吃的?脸上黏糊糊的,擦一下!』‘

        『呵,这是擦得掉的?得洗!』

        『我没修过水灵根?』月失昼问。

        修士天生都有五行灵根金木水火土,有些还会有些别的变异灵根风、雷、冰、雾。这四者和五行灵根并称九大灵根,若是全部都有,并且品相都为上品,那么就称为混灵根。除此以外,还有些更稀有的灵根:日、月、星、云、时间、空间。但实在是太稀有了,而且想要修炼更是条件苛刻,耗费资源巨大。

        目前修真界有空间灵根还练出来的,就一个居鼎寒。

        修士刚刚步入修炼之时,可以对灵根进行选择修炼,或者是全面修炼。金丹是一个灵力的分水岭,如果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进行选择,那么金丹就一定要对灵根进行选择性修炼了。

        一般情况下都是根据灵根的品相做出选择,若是品相选不了,就要请医师把脉看体质,再行选择。

        选择灵根之后,再用其他灵根会比较费灵力,如果从未修炼过有些灵根,那么修为到了大乘,那些灵根就会完全消失。

        月失昼是前者,五行里他的火灵根和土灵根是上品,除此还有风、雾、月三个变异灵根,也都是上品。

        但当初南宫建议月失昼选两三个就行,多了修不过来。而且雾灵根和火灵根相冲,且是专门用来修幻术的。

        月失昼体质修不了幻术。月灵根目前为止是个废灵根,找不到相适应的功法,压根修不起来。

        千共也建议月失昼选择风、火二灵根,相辅相成。于是月失昼选了土、火、风。

        于是千共多用了些灵力,凝聚出一个水球,往自己脸上泼了泼。

        “哈哈哈……”沈湛看的有趣,也手上凝聚一个更大的水球,往他自己脸上泼了泼。

        “小心点。”千共失笑,把巾帕糊到他脸上去,给他擦干。

        沈湛却像个好奇宝宝,摆弄着手里的灵力,一会儿一个冰球,一会儿一个沙球。

        好在他自己知道,不能把沙子往脸上糊,只是丢了出去。

        千共将沙子全吹回来,收进玉佩里。

        『前辈!』月失昼差点炸了。

        这边千共还没开口哄月失昼,转头又见沈湛看着手里那团火球,正张大嘴巴“啊呜”一口要吃。

        “沈愿久!”千共把巾帕塞到那要吞了火球的嘴里,抬手灭了火球。

        沈湛嘴里含着巾帕,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千共,眼里泛着水光,千共正打算说什么,沈湛吐出抹布,哇哇大哭,“呜呜呜呜……啊啊啊……哥哥坏,哥哥坏……坏蛋哥哥!”

        “呜呜呜呜……”

        月失昼哈哈大笑还鼓掌:『干得好!』

        “沈愿久,不是,湛儿,你别哭啊,你……”千共一边想办法哄沈湛,一边对月失昼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迟早有你后悔的!』

        『好好好,我等着我后悔那天。』月失昼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这个客官,要我说啊,你们这道侣间,那以后是要相伴千千万万年的啊,您这起了点矛盾冲突,不得,好好哄哄?毕竟人家跟了你,在,在那床第之间也算是吃了亏的。”赶车的那修士说道。

        这话顿时就把月失昼气“活”了,他难以置信的道:“这位大哥你可别胡说啊,我和他……”

        他指指还在哭哭啼啼的沈湛:“那绝对不是道侣!”

        “哥哥坏!大坏蛋!”沈湛气呼呼的嘟嘴,一个水球就对着月失昼的心口砸。

        月失昼:“……”

        “哎呦,您就别嘴硬了,我这一路看的明白。您二位没血缘关系,他又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亲热,您还那么宠着,那不就是……”

        月失昼惊呆了:“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这南来北往的,我不都见多了?您这对他的情谊,我看得出来。不过客官听我一句劝啊。您去望江楼买消息要是看上哪个姑娘小倌做了什么恶事,那可就是……悔恨终身呐。毕竟道侣才是陪着一辈子的,哪儿能因为野花就辜负家花呢?”

        “您说的是,只是,我和他真不是……”月失昼试图再解释解释,毕竟车夫眼力有限,他没看出月失昼和千共的区别。

        “真不是普通的道侣。”千共快速接替月失昼,“我只是喜欢湛儿而已。”

        “哦,看得出来。”车夫点点头,“客官,望江楼到了。”

        “我,我……”沈湛的哭止了些,他抽抽噎噎的问千共,“哥哥不是我的哥哥吗?”

        “不,你是我弟弟,真真的。”千共在沈湛头顶轻轻摸了摸。

        『不,我才没有这个弟弟。』月失昼否定。

        千共用灵力催动把胸口的水蒸干,一边鄙视月失昼:『你怎么那么爱和沈湛计较。』

        『我怎么和沈湛计较了?』月失昼反问。

        『若是换一个人,你才不会这么气。比如南宫齐非和云帘。』

        『沈湛和他们能一样吗?』月失昼气笑了。

        『原来你也知道沈湛对你来说不一样。』千共冷笑,正想教训下一句。

        月失昼急忙打断:『什么鬼?!南宫和云帘那是我兄弟,沈湛是谁?就一外人。』

        『好!月失昼你真是出息了!』千共冷笑,牵起沈湛的手就往望江楼走去。

        “哥哥?”沈湛懵懂的看着千共,孩童最是敏感,他能感觉到,哥哥现在心情很不好。

        于是沈湛踮起脚,抱住哥哥,头在他脖颈间轻轻的蹭,手拍着他的后背:“哥哥,不气了好不好?”

        月失昼僵了一下,千共就是故意的,在沈湛抱上来的时候把他踢回躯壳内,就是为了恶心他。

        然而沈湛现在就是个孩子,月失昼不可能对他发火。

        于是只得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好,不气了。”

        “哥哥,最好了。”沈湛仰起头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河般璀璨。

        月失昼之前还从来没注意过,这双眼睛里居然藏着星星。

        他别开视线,将他推开一些,像是害怕陷进去。

        “走吧。”千共死了一样不肯出来,月失昼只好牵着沈湛进了望江楼。

        脂粉气把沈湛熏得打了个喷嚏。

        月失昼失笑,给他脸上带了个面具,同时也给自己带了一个。

        来望江楼买消息的流程月失昼熟,听云帘讲过好几回。

        月失昼顺利见到了这里的主事人,只是这人,有些特别。

        蓬松巨大的火红狐尾狐耳,一双浅绿色的竖瞳,像蛇一样。

        月失昼甚至能看到蛇尾的虚影。她穿着短打,衣袖却奇怪,一边水袖一边箭袖。

        “居然是位同族的小郎君。”她看着月失昼笑道。

        月失昼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回来凡间自然把狐尾狐耳藏了,不然徒增事端。

        这人却还能看出他有妖族血脉,只怕不简单。

        “老板客气了。”月失昼微微一笑。

        “小郎君想知道些什么?”

        这个月失昼还真不好问,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霜菡剑那种宝贝,还是不好声张的。

        好在千共终于出来替了他。

        “我想收购一些卜纹鸟的羽毛,和降明类妖兽的内丹。还要一本灵兽谱,全一点的。”

        “羽毛这东西,还真没几位客人要,我们这没有,妁城其他地方更没有了,怕是只能去不世林,至于其他两样。不知刺鸟内丹和《襄阳灵兽百鉴》可好?”

        “也行。”千共思索一二后点头。

        “承惠,18921块灵石。”

        这零碎的数字……

        千共直接掏出两块灵晶,随后又问:“裂魂之症何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相融就好。”她道。

        千共点头:“可否具体?”

        她摇了摇头,抬手对千共做了个请的手势:“此问是结了郎君方才的余钱。此症,说到底,出在本心。旁人或药物,又如何可助之。

        “受教。”千共抓起沈湛的手就走。

        出了房门,月失昼突然对千共道:『不好。』

        千共还以为他又要说沈湛,于是直接怼了回去:『我倒是觉得他哪哪都好。』

        『蠢货,是……』

        然而不用月失昼说了,千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沈师弟?你怎么在这?”

        这人一身玉色华服,看着自是贵气逼人,翩翩公子,正是那离轩掌门云镜的大弟子——玉吟啸。

        月失昼曾经在许多宴席上见过他,当时他都跟在那位玉家主的身后,谁人见了都夸一句青年才俊。

        “啊?”沈湛迷茫的看着玉吟啸,又看看千共,抓住他的手道,“哥哥,他是谁?”

        “哥哥?”玉吟啸看着月失昼的表情有些微妙,“月少侠,不知……”

        千共对他一笑:“我也不知。”

        而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掏出一张传送符,好在运气不错,一去就是不知何地,反正绝对远离了望江楼。

        『呵呵呵,让你人口拐卖,现在好了?撞见离轩的人了?』月失昼冷嘲热讽。

        『你方才就是要告诉我这个?』千共问月失昼。

        『不然你当我想和你说话。』月失昼冷哼。

        行吧。

        『玉吟啸是一个人吧?』千共问。

        “哥哥……”沈湛委屈扒拉的抓住千共的手,“刚刚那个……那个玉是谁?”

        “他是你的同门。”千共摸了摸他的头,“但是是一个大坏蛋,你不要学他。”

        『这风流种子这次还真不是一个。带着他表妹和一个不知道谁呢。』月失昼道。

        『南灿?』千共提到这个名字就头疼。

        “哥哥,什么是同门?”沈湛还是那张懵懂又呆呆的表情。

        “就是……就是一起学习,一同成长。”

        『没错,那对兔耳朵也不藏藏,我一看就知道是谁。』这人是沈湛同在鸣映阁的师妹,关系可好着呢。

        “哥哥和我是同门吗?”沈湛眨巴眨巴大眼睛,期待的看着月失昼。

        『另一个是谁?描述一下。』

        “不是。”月失昼有些遗憾。

        『一个,冷冰冰……不对,一个面无表情,美艳的红衣姑娘,耳坠子也是金红的,看着很贵。红衣,裙摆到膝盖。那个挽在手臂上的什么东西……』

        『披帛。』

        “呜哇哇哇哇哇……”沈湛嚎啕大哭,“哥哥和我不是同门…呜呜呜呜呜…”

        『哦,披帛很长。看着是个用剑的,应该挺厉害,而且重剑、轻剑、软剑都有涉猎……』

        “你,你别哭啊,虽然我们不是同门,但是我们……我们是兄弟。”月失昼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慰沈湛。

        『月失昼。』千共提醒他回归正题。

        “真的吗?”沈湛哭得眼睛红红的。

        『哦,差不多就这么多,看着眼熟,应该也是离轩的人。她是谁?』

        “当然是真的,你不是叫我哥哥吗?”千共对他温柔一笑,心中想着小屁孩原来这么麻烦。

        『云弗暮,齐羽阁的。用剑的确厉害。』千共漫不经心的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

        “嘻嘻嘻,哥哥最好了。”沈湛于是又笑逐颜开,抱着千共高兴得不行。

        月失昼觉得实在没眼看,打算和千共商量完下一步去哪就静修得了。

        “月失昼?”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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