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一点点不喜欢了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江阳在自己教室门口见到了周六六。

        “江阳江阳。”

        江阳不理，绕开挡在面前的周六六，面色冷峻。没走几步，江阳校服的衣摆就被拽住，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江阳反手捏住周六六的手，顺着力道把人给牵到身边站好后松开了手，径直背着包往前走。

        周六六原本打好的腹稿在见到江阳的那一刻全部忘了个一干二净，她从来没见过江阳这么冷漠的样子，就好像他们从来就不认识。周六六愣神之余，只能跟着人群默默在江阳身后不远处走着。

        这天晚上大概是最安静的一天晚上，一路上除了李木子和林程偶尔的谈话，就是安静。周六六一向自诩为话痨，可这天晚上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开口接话或者是挑起一个能活跃气氛的话头。她跟在江阳后面，望着他的背影慢吞吞走着，路过每一个路灯的时候他的影子会短暂地停留在她的身上，冷漠的可怕。

        “先走了。”

        江阳总算是说出了今晚第一句话，短短三个字，一点感情也没有，转身就关上了自家的大铁门。铁门的声音震醒了神魂不一的周六六，紧接着向前走了几步，咬着嘴唇不说话。

        “周六六，陪我去路口吃个夜宵吧。”李木子说。

        林程揉揉李木子的脑袋，微笑着说道：“我不饿，你们去吧，早点回来啊，明天还要上课呢。”继而低头和李木子说了几句，转身进了自己家门。

        李木子拉着周六六就走出了中山胡同，拐角去了路口的那家串串香，两个人站在摊子面前端着塑料碗吃丸子。

        “你说江阳为什么要生气啊？”周六六往碗里加了一勺辣油，抄起醋瓶。她想过很多可能，不过仔细再想想，都不大可能。“难不成是因为沈川吗？”

        李木子咬着牛肉丸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说道：“看来你也不笨，关键点抓得挺准的啊。”她嚼着嘴里的牛肉丸，觉得还是不够辣，伸手去揭辣油盖子。“这次江阳气得不轻。周六六，你真的不应该答应沈川。”

        “莫名其妙要你参加啦啦队，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吗？”周六六问，“我们班除了两三个舞蹈生，其他的都不想参加。沈川也说了，我是文艺委员跟宣传委员，总得代表一下班级吧。”周六六想了想，补充道，“学校舞蹈生也不是很多，组成两个队好像有点难，毕竟也有人要参加运动会嘛。”

        李木子正挑着串，听了这话当即看着周六六道：“再怎么缺人也不会选择你吧？”

        周六六不服气：“怎么就不能选择我了？”

        “四肢不协调的人进啦啦队？沈川是疯了吧。”李木子白了一眼因为不服气而努力挺起胸板的周六六，“你们班高一元旦报的节目我真是到现在都记得。周六六，你是我见过四肢不协调最厉害的一个。”李木子点了份粉丝，又往碗里加了辣油。“沈川可是代表学生会坐在最前面，我可不认为他忘记了。”

        周六六咬着竹签，脑子运转了好一会才想明白：“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

        “这就是他的想法了，我可猜不到。”李木子开始嗦粉了，“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周六六你到底喜欢沈川什么？”

        周六六看着碗里的丸子，汤头飘着油花，青翠的小葱飘飘浮浮：“不是和你说过吗？高一寒假补课的时候，包被人抢了，脚也受伤了，是他背着我去了医院。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才开始喜欢他的，觉得他很像童话里救了公主的王子。”

        “然后越想越觉得很熟悉，才想起来初中到高中他都有在我身边出现，感觉他也是喜欢我的吧？就一点点，一点点。”

        “你好天真啊周六六。”李木子挑了几串丸子，用筷子一边撸到碗里一边和周六六说话。“这不是喜欢。”

        “这难道不是吗？”周六六说，“我会因为他心跳加快，也会因为他难过，开心，难道这些都不是喜欢吗？”

        李木子摇摇头：“这种喜欢太肤浅了周六六。就好比你的一颗牛肉丸掉在了地上，你会觉得可惜，也会难过没能吃到它，可是过一会你就会忘记了，继续吃别的丸子。周六六，你真的懂什么叫喜欢吗？”

        “你如果真的懂，就不会忽略掉身边真正的喜欢。”

        “喜欢是互相的，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丢掉最好的。”

        李木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串串摊主正掀开另一锅的串串。升腾的雾气里周六六看不清李木子的表情，她只觉得心头重重一沉，紧接着江阳就浮现在她的脑子里。心跳开始莫名加快，就和那天晚上一样，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对沈川是不一样的，周六六捂着心口，她觉得心口好闷好闷，好像有什么要从里面喷薄而出。

        “我好像，有一点点懂了。”

        “一点点？”

        “对，一点点……”

        江阳有晨跑的习惯，早上五点半出门的时候正撞上坐在自己家门口啃着吐司的周六六。江阳的动作顿了顿，他不远处的周六六双手捧着红豆吐司咬在嘴里，两颊鼓鼓的像只仓鼠，坐在台阶上小小一只，很可爱。

        江阳垂下眼，手暗暗收紧又松开，无视掉呆在原地可爱到炸的周六六，目不斜视地开启今天一早的晨跑。

        周六六见到江阳那一刻紧张得要死，连嘴里的吐司都忘记咬，呆呆看着他跑过自己后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把吐司几口塞进嘴里，追着他的背影就跑。

        “江阳，江阳——”

        周六六体力贼差，跑了一路还能远远看到江阳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周六六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有汗水从额头悄然滑落。她抬手就擦掉，拨开耳边的碎发，

        “为什么，会有晨跑，这种魔鬼东西。”周六六眼看江阳就要消失在视线里，无奈地抬脚就要追。“还有人会坚持天天跑，简直是，魔鬼——”

        魔鬼两个字拖长了音，简直像极了周六六疲惫的身体。接着几步跑下来，处于疲惫边缘的周六六一脚踩到了自己松开的鞋带，成功地终结了追江阳的计划，而且摔得够狠。周六六两只手的手心都蹭破了皮，沁着血珠，穿着中裤校服的腿也受了伤，膝盖处破开嫩白的肉，慢慢混着殷红的血。

        “唔。”周六六疼得要命，坐起身子查看自己的伤势。“完蛋，也没有带手机，水也没带，伤口怎么洗啊。”

        正在苦恼怎么爬起来回去清理伤口的周六六面前一暗，一抬头就是江阳那张面无表情的帅气的脸。

        周六六觉得这一刻的江阳比以往更加帅气了。

        江阳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周六六的小腿，看着腿上伤势严重，眉头开始皱了起来。转手又去检查周六六的手心，心里暗暗松口气，只是摔得有点狠，没伤到根本，皮肉伤而已。

        “好好的早上不睡觉，爬起来跑什么？”江阳一把将周六六背在身上，慢慢往家的方向走。路上慢慢有了些路人，背着包匆匆忙忙。“要不是我留神，你今天早上在这坐一天吗周六六？”

        周六六搂着江阳的脖子，小心翼翼地贴在他的肩上：“江阳，我不去啦啦队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江阳冷哼一声，“如果是你自己要参加我才不会去管。”

        “周六六，你明明就不喜欢这种活动，为什么要因为沈川就强迫自己去参加？”

        原来不是因为沈川吗？

        是因为我吗？

        周六六有点呆，她还在消化江阳的话。

        “周六六，你在听我说话吗？”江阳侧头，“如果你一定要参加，那就当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啧，沈川这个人，我真是讨厌。”

        周六六低低回答：“我也不喜欢了。”

        江阳没听到，他背着周六六到了胡同口。那里有个早餐摊，卖些油条包子豆浆，周六六最喜欢吃这家的流沙包。江阳就这么背着周六六过去，单手托着周六六，买了个流沙包递给了背上的她。

        “江阳。”

        “嗯？”

        周六六咬着流沙包，“今天的包子很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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