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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8


“我捋一捋,”亨利二丈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的绅士和幽灵是同一人,而前天晚上幽灵在你面前杀了人把你救回来后一个小时不到,你向他求婚了?”

        “订婚。”罗克珊娜纠正他,他们坐在亨利的公寓里,吃着属于早晨的面包,盲女的手指假装无意实则处处炫耀未婚夫为自己戴上的戒指。

        即使外表平平无奇,但那是一枚任何人都能感觉出昂贵价格的真金戒指。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艾丝,你到家里差点吐了他一身,你记得为什么吐吗?”

        “肯定是凯撒的错,它载我们回家跑跛脚了!”

        “嘿,刚刚你才说的受不了脑浆!”

        “那是失误!我失误踩到了脑子!等等,这有什么关系?”

        “艾丝!他虐杀了一个人!你不害怕是没什么奇怪的啦,毕竟你向来无所畏惧,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对你也这么做啊!”

        罗克珊娜皱起眉头,她向来无所畏惧什么她不清楚,但她对亨利向来不客气:“他保证不会伤害我就够了!亨利你变了,你没祝福我,还挑拨我和我的未婚夫的关系!”

        一直当着老好人的亨利连忙说:“我当然祝福你啊,全巴黎除了你的幽、灵、未婚夫没人会比我更想看见你有归属啦!我还感谢他!是他闯进危险里把你救回来的!”

        “只是我得考验考验他,确保他真的不会害了你,他白天有空吗?噢,他能在白天出来吗?”

        普通市民亨利仍然没放过挑拨小情侣的感情!他确实是对的,如果他晚出生一百年,了解吊桥效应的理论,他能把自己的观点清晰表达出来,可惜现在处于十九世纪,他的观点由破碎的单词组成,无依无靠飘荡在脑海里。

        “别说他坏话了,亨利,我要告诉你。”罗克珊娜换上了郑重的语气,好哥哥亨利不由跟着坐直了身子。

        罗克珊娜说:“是我要征服他,不是他束缚我。我会让他变得更好的,呃……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啦。”

        面对拒绝被命运掌控的巴黎姑娘,亨利还能说什么呢?他剩下的忠告赌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句“委屈了就回我们这来吧。”

        出门上班摸鱼的罗克珊娜甜蜜靠在她戴面具的未婚夫身边,显然刚刚和亨利的对话被某个不可言说的第三者监听着。

        拿着酷似喜鹊轻快声音的罗克珊娜向埃里克说到:“亨利的妈妈是和我们一起逃出来的,她是巴黎本地人啦,年纪轻轻成了寡妇便被拐走了,亨利说他那时候哇哇哭着找妈妈,找了好几天都一无所获。”

        自愿被罗克珊娜套上枷锁的幽灵先生美滋滋回想着,罗克珊娜要如何将自己变得更好,他顺着自己未婚妻的意愿没提起“征服”的话题,难得对同性口下留情了:“至少这次他有长进。”

        “有长进在知道找你!”罗克珊娜嬉皮笑脸,哪里有刚经历过生死时刻的样子。

        前天溟溟的夜,天地在鸦黑的幕布之下,坏小子罗克珊娜听着幽灵浮躁的心跳,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埃里克的心脏率先用摩斯密码向她告了白。

        他一定是喜欢我的!从前不是没人说喜欢我,然而他们一看见我不听话的眼珠子就放弃了!只有埃里克不嫌弃我的眼睛!他甚至把我从囚笼里解救出来了!

        罗克珊娜想到:“他一定是喜欢我的!”

        人在安全后的劣根性展现了出来。从说完订婚开始,罗克珊娜先抱怨了一通睁眼说瞎话的赌徒们,接着抱怨人贩子时隔七年的穷追不舍。说完后她依偎在埃里克怀里撒娇让埃里克亲亲她,埃里克最后挣扎了一次。

        世俗社会里人们害怕杀人凶手,好在罗克珊娜总是特别的,他用坦言打岔不会吓跑罗克珊娜:“我手上全是血,那个垃圾的,我没有故意要杀他们,谁让他们……”

        “血溅我脸上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你不喜欢我吗?”

        “我……”

        “可我很喜欢你呀!他们死是他们活该!你别转移话题!”罗克珊娜大胆承认,她说得泰然自若,像是要教埃里克辨别蜜蜂和马蜂。

        于是在大地母亲的见证下,在夜空中风和云的见证下,骗子向野兽献出了自己的忠诚,野兽向骗子交换了真挚的感情。

        好听的游丝般的声音软趴趴地扭曲自身的姿态,乘着马儿划破的道路到达罗克珊娜耳朵里:“我爱你呀,罗克珊娜,我是爱你呀!”

        新鲜出炉的未婚夫妻俩在秋季到来的第一个清晨小小吵了一架,太阳下山前吵了一架,到点灯的时间又吵了一架。

        清晨时女人要求摸摸她未婚夫的脸,高傲的幽灵先生忽然像躲□□的狗子缩进狗笼里不肯被抓住。盲女是更高级的猎人,她捧着幽灵的脑袋,强行用带茧子的手掌感受皱巴巴的皮肤。

        比起辨认人的面孔,罗克珊娜更像是认识声音奇怪的物品——如果不奇怪她才不会升起无恶意的好奇,盲女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不在乎,除非让她产生好奇。

        她的手摸到了小狗濡湿的眼角,留下一串吻舔舐了咸涩的泪痕,结束了大早上的争执。

        黄昏时男人拒绝了向好奇的未婚妻弹奏自己谱写了一生的代表死神的乐曲,他企图把向日葵锁在地下的心再次蠢蠢欲动,一如既往的这次也被向日葵恶狠狠地打击了,她甚至反过来想把扎根深渊的老树连根拔起种在自己喜欢的地方。

        至少罗克珊娜成功把魅影“骗”到自己的备用小屋了。

        睡前罗克珊娜单方面和埃里克吵了起来,她愿意把自己的床分一半给埃里克,埃里克却坚持称他不用睡觉。

        罗克珊娜再忍不住憋了整天的约束感,她推搡着把高个子石头人往大门送:“我明白了,你在安慰我,同意和我订婚肯定以为我是在玩游戏,那就回去吧埃里克,我今年刚满七岁,最喜欢过家家了!”

        结果显然易见,被赶出家门的埃里克连夜从自己的收藏品里找出了戒指,敲开了罗克珊娜暂居的公寓,顺理成章地重新讨到了盲女的欢心。

        这次他对床的使用权从一半变成了三分之一,鉴于罗克珊娜整个人安心地窝在幽灵怀里,使用权是否是变成了整张床仍然是个未知数。

        幽灵第一次与异性同床共枕,原本应该是紧张得睡不着,他变成知更鸟的心飞在巴黎的上空不肯歇息自己的翅膀。罗克珊娜听着埃里克胸腔里活跃的小东西都替他觉得累,她张着老大一张网,把鸟儿扣进箩筐里。

        “我是什么恐怖的怪兽吗?睡吧埃里克,我不吃人、嗯……也不吃幽灵。”她嘟哝着,仰头在埃里克的下巴上留下迷迷糊糊的吻。

        简直是神降下的礼物,埃里克躁动的心跳被少女安抚着走进捕梦网的怀抱,恶意被锁在牛筋线上,唯有美梦能穿过圆洞。

        埃里克回想着他们全新的一天约会,没有地沟耗子打扰,没有马戏团畸形秀,没有卡洛塔毫无感情的歌剧机器表演,包括无关痛痒的三次嗔怒,罗克珊娜让他感受到了恋爱时才有的粉红色气泡。

        他真的不会放手了。

        两个感情上的幼稚鬼索取着对方能够给予的一切,埃里克唯一需要掩饰的不过是自己时常升起的把罗克珊娜拆食入腹的念头。

        抱着猫咪的怪物是温柔的,他微凉的身躯被猫咪热烘烘的四肢温暖着,两个家伙泡在秋天酿好的果子酒里,搀扶着微醺的彼此跌跌撞撞溜达在通往未来的石板路上。

        时间拉回现在,戴上了戒指的罗克珊娜恨不得让全巴黎的人知道自己订婚了,她明目张胆地旷工,为了告诉剧院每个工作人员她手上戴着订婚戒指,埃里克不敢让罗克珊娜离自己太远,跟着有着银舌头的少女听了一路。

        “小梅格,你看,超级棒的戒指!哎呀,我未婚夫真是太浪漫啦。”这是罗克珊娜拉着年幼的芭蕾舞学院自豪地说。

        “我其实没说想要戒指的呀,可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把戒指给我戴上了!珍丝夫人我要准备什么礼物让他知道我也那么喜欢他呢?”这是罗克珊娜热切地向夫人们询问怎么做个成功的未婚妻。

        “嘿!布凯!”这是罗克珊娜向人打招呼时刻意到几乎怪异地舞动自己的手臂,力图没人能无视她闪着光芒的金戒指。

        不过她清楚有些人禁不起打扰,比如卡洛塔和索尔莉,两位歌剧红伶,她们每天要应付的粉丝比花丛里的蝴蝶多得多,哪有时间在乎下等人的乐趣呢?罗克珊娜出于直觉更是鲜少闯入她们所代表的上流社会。

        仅仅在剧院怎么能满足罗克珊娜嘚瑟的心呢?她有意去找在街上无所事事的狐朋狗友,那些害她险些丢了自由的家伙把罗克珊娜气得牙痒,可仔细想想,他们不曾隐瞒自己的恶,还一手促成了瞎子和幽灵的来得仓促的姻缘,准新娘当然是特别想去冷嘲热讽的。

        可惜她首次旷工的念想被埃里克斩得干干净净,幽灵先生学聪明了,把控制欲包装成对工作的态度问题罗克珊娜已经展开的翅膀就乖乖收回来了。

        向往自由的未婚妻没有唱反调让初次运用语言艺术的埃里克尝到了甜头,他正打算用第二次,不料罗克珊娜先放出了晴天霹雳。

        “我要辞职,”罗克珊娜说,“好久没有和顾客绕圈子的机会了,怪不舒服的。”

        埃里克难以置信地质问:“你讨厌和我待在一起了?”

        “啊?啊!埃里克你是无所不能的剧院魅影!好好听听一句话的主谓宾啊!我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全巴黎的人知道我们在一起,哪是讨厌你!”

        “你嫌弃我,你还说我像你的爸爸辈,现在你甚至不想和我一起看歌剧。”

        “什么,什么时候?那是多久前的事了!我那会儿开玩笑呢!我当然喜欢和你一起看歌剧,你总给我讲关于剧目背后的故事。”

        罗克珊娜接着补充:“可是我只想听最好的音乐嘛,你一唱歌,整个世界的声音都逊色了,我想听歌不能让你唱给我听吗?”

        “可以的,可以的,你当然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

        “那我干嘛还要听剧院里次一级歌唱家的声音?我承认,找到剧院的工作一部分是因为你的幽灵身份,另一部分的我是追着美妙的乐符来的!”

        其实罗克珊娜说得没错,她好长时间不当索要“工资”的街溜子了,因为没必要攒钱换取什么,她对声音以外的需求从来不高,自然没有花钱的口。

        但埃里克仍然觉得委屈:“你根本不爱我,你是爱我的声音。”

        罗克珊娜眨眼,她可没说过“爱”!高情商少女避重就轻:“我只有依靠声音啊,要是没有声音,我该怎么办呀……”

        埃里克觉得她在理,同时更生气了:“意思是你不爱我的声音咯!”

        “好会强词夺理的幽灵!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哪哪我都喜欢!”罗克珊娜是长在埃里克身上的爬山虎,她缠着石头人强迫石头为自己佝偻着背,勇敢的少女啵啵啵对着埃里克的面具毫无章法的亲吻。

        戴着全脸面具的石头人感到一阵可惜,他准备说些什么,罗克珊娜率先开了口:“呸,把你面具取下来,冰着我嘴了!”

        埃里克诚惶诚恐照办,罗克珊娜没有心理负担地啃上了幽灵的嘴唇。

        这两天罗克珊娜吻过埃里克很多次,眼睑、面颊、下巴,她储备了大量理论知识小心翼翼实践在埃里克身上,她的对象似乎不适应过于亲密的接触,所有流程进行得相当缓慢。

        罗克珊娜第一次大胆吻了幽灵的嘴唇,那不太像人类的嘴唇,更接近是两张薄薄的干瘪的人皮绑在了骨架上。幸而罗克珊娜对埃里克的模样大致有数,她是胆大妄为的冒险家,即使偶尔紧张但确实罕有害怕的情绪。

        所以罗克珊娜把埃里克当做好吃的悬在树上的蜂窝,踮着脚仰着头,揭开蜂窝灰扑扑的表象,好不客气地挖走蜂蜜。

        这对感情巨婴埃里克来说过于刺激,大脑宕机是轻的,他该庆幸自己没激动得炸成烟花给巴黎人民助兴。

        被迫遭受外来者掠夺的蜂窝被洗劫一空,此时的埃里克或许凭本能反应可以说出头声唱高音的方法,然而别的,我是谁?我在哪?现在什么时间?都是大脑暂时考虑不到的问题。

        “我已经上天堂了吗?上帝如此仁慈,怪物和野兽竟然也是能上天堂的。”埃里克恍惚想着。

        之后埃里克说,看见那些大火歌剧了吗,他写的,想听什么吗?他能写更多。罗克珊娜的崇拜极大满足了埃里克的虚荣心。

        “好吧,除非你演奏,不然别人表演的歌剧对我可太没吸引力了。”罗克珊娜折中了,她自认为能说服埃里克呢,结果亲完自己羞涩的未婚夫,听着埃里克茫然缥缈的呼吸声,她又愿意继续待在歌剧院了。

        这便是音乐大师埃里克的成名之初,为了挽留未婚妻自由的心,埃里克成为了时不时光明正大上台演奏乐曲的作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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