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皆往矣

两个月后，李玖正式起兵。

        李玖起兵时，将景阳帝篡改遗诏夺取皇位、谋杀前太子，还有他是夏止风的身份都告知于天下。

        他起兵是师出有名，再加上景阳帝不得人心，一路上都是响应的人。

        浥阳。

        “啪！”景阳帝把案桌上的奏折都推到了地上，一把拽过龚行的衣领，“你不是说李玖不会起兵吗？你不是说那孩子已经被烧死了吗？啊！可现在呢！”

        龚行立马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景阳帝踹了他一脚，“快拟旨，让杨升领兵前去拦住李玖，绝对不能让他攻进浥阳，快去啊！”

        “中州是我的，也只能毁在我手上！”

        他还没来得及毁掉，绝不能让别人完整无好的夺走。

        龚行颤颤巍巍的退下了，出了殿门，正了正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天空，脸上带上了抹笑意。

        这天，很快就要变了。

        报应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青封。

        黎梨走进营帐时见李玖锁着眉，“怎么了？”

        李玖把一个纸条递给黎梨，“宫里来的消息，如果杨升的速度快的话，我们在进浥阳前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们起兵是应了民心，一路前来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基本上没有起严重的战事。但若是杨升真的领兵前来，他们也能应对，只是这一战怕是要牵扯到百姓了。

        黎梨看了一眼纸条，沉思了一会道：“也不用过于担心，这杨升的态度还不好说，就算他还效忠于景阳帝，我们也还有胜算。”

        西钦？他记得暮晨被贬的地方就是西钦，苏珺是西钦的，也不知道暮晨的身份有没有被识破，有没有出什么事？

        他若是没事，那么知道了起兵之事，定会去找杨升的，以他的能力就算不能劝服杨升也能拖上一拖。等他们攻下了浥阳，事情也就成了定局，杨升掀不起多大的波澜。

        李玖目光幽深，“只求能最大程度的减小对百姓的伤害。”

        黎梨拍了拍他的肩膀，“会的。”

        临川。

        连慕璇见连锋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跑了过去，“祖父，您在看什么呢？”

        连锋摸了摸连慕璇的头，“有期，若是有人误解于你，你该怎么做？”

        连慕璇想了想道：“我会尽量找证据向他证明是他误解了，若他在重重证据下任然误解于我，那我便没有必要再与他解释了，同时，也不会再与这种人交往了。”

        “有期说得没错，不过还有一点，若是他因为自己的疑心伤害了你亲近之人，那你就让他的误解成真吧，也省得他再处心积虑了。”

        连慕璇一时没明白连锋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连锋一笑，“没什么，我们有期不需要知道这些。”

        连锋说完继续看向远方，既然景阳帝疑他想谋逆，还因此害死了他的两个儿子，那么他不某逆岂不是辜负了景阳帝的处心积虑？

        他本无心称帝，景阳帝逼他走上了这条路，但现在既然李玖赶在了他前面，那他就助他一把吧。

        西钦。

        杨升打量着正在品茶的秦暮晨，“你怎知李玖必胜？如今这天下还未易主，你就已经另择君主了，你不怕我以乱臣贼子的罪名杀了你？”

        秦暮晨放下茶杯，“将军不会杀我，而且我知道将军也已经另择君主了。”

        杨升淡淡道：“哦？你就那么确定？”

        “几日前帝都就传了消息来，将军若是想去救驾，就不会拖到现在都没有出兵。”秦暮晨眼神突然诚恳起来，“杨将军，我虽没有见过连将军，但他年少时便名震天下，我亦很崇拜他。”

        杨升听到这话面色一变，眼中就爬满了怒气。

        他原是连彻将军的部下，跟着将军四处征战，将军杀伐果断，对将领和士兵却宽厚，深受敬仰。他更是受了将军的恩，将军在他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及。将军遇难后，他悲痛欲绝，恨苍天无眼。

        可年前却收到连丞相的来信，原来当年将军和北疆几万士兵的死与景阳帝有关，这要他如何不恨！救驾？呵、他若起兵那也是去讨伐景阳帝的！

        杨升平复下来后，也不再和秦暮晨打太极，“你如何得知的？”

        秦暮晨道：“将军是如何得知的，我便是如何得知的。”

        他还在浥阳时对连丞相就甚为敬重，而丞相也看重他的为人，在浥阳部署时就用了他。当时，他们都不知道李玖要起兵，所以那时候他们是谋划起兵的。不过，这件事风险太大，他到尚宁时也就没有告诉黎梨。没想到黎梨竟直接跟着李玖了，他们果真是一路人，怪不得要成为朋友。

        想到黎梨，他的表情柔和了很多。

        杨升道：“我本欲拥连丞相为皇，但他并不觊觎帝位，一切的谋划只是为了替儿子报仇，如今李玖起兵，他的意思是要助李玖一把。”

        “那将军打算怎么做？”

        “先给李玖报个信，他们现在到青封一带了，我们从西钦出发一齐攻向浥阳，应该能一起到浥阳，在我们两方势力的压迫下，若驻守浥阳的军队倒戈了，或许能免了一场战乱厮杀。”

        若是十几年前的景阳帝，那些将士必定会抵抗到底，但现在、不好说。

        “只是连丞相说不必提及他，那我说会帮助李玖，他未必会信……”

        这种事情是阴谋的概率太大了，换作是他，他也会起疑。生了疑，就必定会揣测对方是何目的，秉着小心为上的想法，行事就有些束手束脚了。

        秦暮晨道：“我有一个朋友跟在李玖身侧，我再与他书信一封，信送出后，将军便出兵向东直往浥阳去，这样他们收到信后也就相信了我们的目的。”

        杨升思虑了一番道：“好。”

        一个月后，李玖和杨升的军队前后到达浥阳城郊。

        杨升的信让李玖信了五分，黎梨的话让这五分变成了十分。军队在城郊汇合后，浩浩荡荡的往浥阳城去，途中遇到驻守浥阳的军队时，他们竟然直接让了道。

        本来加上杨升的军队，他们的胜算也就一半一半，如今杨升投向了李玖，那他们毫无胜算。

        天意往之，也就没有必要让士兵白白流血了。

        到城门外后，李玖领兵两万攻城而入，直往皇城而去。

        “龚行，他们到哪了？”景阳帝拔出了一把剑拿在手上。

        “陛下，王将军已经倒戈，现在他们已经进了城，要不了多久就杀进皇宫了。”

        景阳帝一脚踹倒了案桌，“废物，都是废物！朕养他们何用，废物！”

        龚行直直的站在景阳帝面前，“陛下，养他们的可不是您，而是中州百姓。”

        景阳帝怒目圆睁，一脚踹向龚行，“龚行，你什么意思？”

        龚行躲开了这一脚，“老奴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景阳帝一刀砍向他，“连你也投靠李玖了！什么时候！”

        龚行用拂尘挡住了这一剑，一掌拍掉了景阳帝手中的剑，捡起来拿在了手上，“在陛下杀我妻儿老小、让我成为阉人时就应该要想到会有那么一天。”

        龚行本是一个武功高手，年轻时就跟在了景阳帝身边，后来景阳帝登基，为了让龚行了无牵挂、全心全意的效命于他，就暗中对龚行的妻儿老小下手，嫁祸于夏霆翊的势力。龚行不知情，对夏霆翊满心仇恨，也没有什么牵挂了，为了能更好的效命于景阳帝就做了阉人。

        五年前，李玖回朝时，引他去查了当年的事情，他这才知道原来他真正的仇人是他一直效忠的人，龚行至此做了李玖的内应。

        景阳帝发了疯一般去夺剑，“你知道了、你知道……知道了又如何！背叛我的人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龚行一脚踢开景阳帝，“呵、不得好死？帮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的确该不得好死！”说完就抬剑往自己的脖子抹去，血溅了景阳帝满身。

        他这一生为了所谓忠义，做了许多恶，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一直效忠的人是杀了自己妻儿老小的人，何其可悲。

        景阳帝愣在了原地，许久，才抬手抹去自己脸上的血，颤颤巍巍捡起那把沾满血迹的剑，然后又迅速扔开。

        整理自己的龙袍、金冠，正着身子往金銮殿走去。一步一顿、步步庄重，一如当年登基之时。

        夏霆翊满身鞭痕靠在阴暗的牢房墙角，从小窗里透出一束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五弟，你都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位置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夏景翊端着一杯酒步步走进，蹲在了夏霆翊面前，“三哥，你从出生就受到所有人的偏爱，不需要步步为营，不不争不抢就得到了别人求之不得的一切，凭什么！哈哈哈，但这些现在都是我的了，至高无上的皇位、万人敬仰的目光，还有阿莘的爱！”

        夏霆翊苦笑，“这皇位与我而言远不及亲情来得重要，至于阿莘，我只当她是妹妹，她既嫁于你，那你便好好待她。”

        “噢、你爱的是李芸是吧？她好像又怀孕了呢，就是现在情况不太好啊。”

        夏霆翊猛的扯住了夏景翊是衣领，“你把芸芸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放了他！”

        夏霆翊痛苦不已，当时他想把芸芸和止风一起送走，可是芸芸不愿，非要留下来和他一起面对。

        他不该由着她的。

        夏景翊推开夏霆翊，“哈哈哈、三哥你也有今天啊？你说你为什么不想要皇位呢？有了这权利你想护谁就护谁，可你不稀罕啊，结果呢？你现在连妻儿都护不住，我替你感到悲哀。你求我、求我把这酒给你喝了，喝了我就放了她们。”

        夏霆翊神情痛苦，看着夏景翊笑得扭曲的脸，“我求你，求你把这杯酒给我。”

        夏景翊仰头大笑，好一会儿他把酒递给夏霆翊，“三哥，你怎么一心求死呢？”

        夏霆翊接过那杯酒，“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放了芸芸。”

        夏景翊笑道：“那是自然。”

        夏霆翊看着他，毫不犹豫的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后来，李芸还是死了，一尸两命，死于一杯毒酒。

        “三哥，你可别怪我，我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留下隐患？要怪就怪你无能吧。”

        ……

        李玖走进金銮殿的时候，景阳帝直直的坐在龙椅子上，睁着双眼俯视着空荡荡的大殿，已经没了生息。

        他的手边是一只空酒杯。

        李玖就这样看了他许久，然后上前帮他合上了眼睛。

        对与错、恩与怨都已经是前尘往事，留下来的人也该抛开仇恨的束缚，开始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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