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萧年这一病竟然反反复复了三天，好不容易才完全退了烧。

        她从小到大几乎很少生病，像这样反复折腾的更是没有。迷迷糊糊中，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哥哥萧楠。

        想到他走之前的叮嘱，想到了他提到的神峪寺，想到他留下的护身符还有他不做声的离开。

        结果一醒来，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连蒋岸也不知踪影。

        这三天里，蒋岸时常站在旅馆门口抽烟，顺带观察着山上的情况。

        持续不断的雪终于停了，他打定主意趁着雪停就带着萧年去一次神峪寺，虽说被毁，但是冥冥中总感觉有种指引。

        说来也是可笑，蒋岸暗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荒唐，没来由的相信什么所谓的直觉。

        口袋里还装着萧楠留下的护身符，这个护身符就来自这座寺。除此之外，再不清楚还有什么别的联系。

        一个月前的某天，蒋岸的手机收到一个匿名信息，只有三个字。

        神峪寺。

        等再拨过去就显示停机状态。

        萧楠走的匆忙，独独留下这一个物件。这条信息的来源，蒋岸首先怀疑到萧楠身上。

        这算什么，线索吗？蒋岸下誓，一定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长这么大，决不能这么让人坑了。

        又停留了两天，萧年的恢复如初，蒋岸决定带着她去神峪寺瞧瞧，总不能白来这一趟。

        整理好所需物品，正打算去前台问问距离有多远。

        接连几天的观察，他也注意到了，这基本上可以归类为一座荒山，除过聿林斋的糕点十分有名气外。或者说一间糕点铺子的名声远高于一座山，怎么想都十分荒唐，更荒唐的是如此有名气的一家店铺并无什么分店，遗世独立于一座荒山上。

        由于天气原因，这几日并无什么上山人员，蒋岸清楚，徒步的几率会很大。若只身一人，他无所谓什么近远问题，唯独还得带上一个小麻烦，还是个病恹恹的小麻烦。

        前台不出意外的又只有思婉一人，蒋岸对于去处并无隐瞒。

        得知他们要到上面的神峪寺，思婉想了想：“还是有些距离。这样吧，如果不急着赶时间，一会我哥会上来，让他带你们去一趟上面。”

        蒋岸审时度势，接受了提议。

        不大一会，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门口，司机叫李东明。思婉介绍是她的哥哥。打了声招呼，江岸带着萧年上了车。

        大约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一路看着窗外，蒋岸发现，越到上面就越荒凉，李东明解释说，广慈山曾经也繁华过，曾几何时已无从知晓。

        原先这周边还有许多人家，后来陆陆续续搬走，他曾遇见过一位居住过附近的老者，老人对广慈山十分抗拒，只摆摆手说神明降罪了。

        所谓怪谈之类的话没人相信。但是解释不清楚的事情，人们还是天然的归结于神明。

        后来政府接手准备改建，没多久神峪寺就起火。邪乎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想在周边动工的人数不胜数，但终究无功而返。这么多年下来，广慈山逐渐荒芜，唯独除过山腰间的聿林斋和迟归旅馆。

        蒋岸不信邪，这段时间，民间传闻听过不少，但都没有科学依据，也无从查证。

        他只想早点找到萧楠，让他赶紧带走身边的这个小鬼。

        神峪寺经历了一场大火，当年大火的起源至今仍模棱两可，有群众称亲耳听到消防员说是火从寺庙主殿而起，推测是寺里的香炉，又有人说是一场山火，连带着烧了神峪寺。

        下了车隐约能够看到上面寺庙的轮廓，而摆在眼前的是一段长长的阶梯，部分石块早已风化断裂，整个台阶十分陡峭。

        李东明将车开了回去，临走前告诉蒋岸一小时后在原地接他们。

        一路上都是上坡路，刚刚身体才恢复，这个时候上山，萧年不免力不从心。

        上到了开阔的平地，眼前的寺庙被火烧的面目全非，墙壁损毁严重，焦黑一片。

        萧年还在喘着气，蒋岸已大步迈进山门，顶已掉落，目光直视依旧破损不堪的天王殿。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寺庙的第一重院落。

        他仔细打量着四周，别说什么线索，连一块好的墙皮都看不到，院内大大小小物件损毁严重。

        蒋岸觉得自己是疯了，这被烧毁的一点价值都没有的鬼地方，竟然妄图从这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不对。

        照萧年之前的说辞，萧楠曾带着她来到这里求过护身符，抛开当年年幼的萧年尚且不谈，她是如何看得出这满地残垣断壁是她曾到过的地方，尤其是一个连自己曾经住在哪里都迷迷糊糊说不上的女孩。

        满是疑惑的蒋岸习惯性的朝身侧看去，此时，哪儿还找的见萧年的身影。

        顾不上再查看这座寺的情况，蒋岸开始寻找起萧年来。

        此时的萧年蹲在院里，不知从哪儿剪刀一根树枝，无聊的在地面上画着圈，直到看到蒋岸的身影。

        “你到这儿来干嘛？”

        “走着走着就走偏了。”

        萧年一脸的诚恳。

        蒋岸冷着脸警告：“跟紧我，敢乱跑试试。”

        萧年看着蒋岸不是在说玩笑话，立马恢复乖巧状态。忙不迭的应下来。

        “这个护身符出自这儿？”穿过天王殿，蒋岸半信半疑的低头问着的女孩。

        萧年肯定的点点头。

        蒋岸又问道：“你确定之前来过这儿。”

        萧年抬手指了个方向，顺着看过去，蒋岸目光停留在正殿内伫立着三尊佛像上。

        一侧的萧年小声呢喃着：“怕。”

        不得不说，整个氛围确实很是阴森，蒋岸用相机大体拍了拍整个环境。看着低头不再敢看的萧年，蒋岸不得已决定提前下山。

        这一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看来这一条路走不通。

        那辆黑色商务车已停留在原地等候，只不过驾驶位上的人换成了思婉。

        “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害怕。”说着带着萧年上了车。

        萧年的恐惧感并没有因为出了寺庙而消减半分，蒋岸挨着她，能感受到对方不受控的打颤，自己的衣角被紧紧地抓着，萧年闭着眼，一言不发。

        蒋岸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相处过一段时间，萧年虽然话不多，但是也从未有过如此反应。对自己一向是避而远之，更别提像现在这般抓着他的衣角。

        他想起自己曾经因为被冤枉而感到委屈时，奶奶就会轻轻揽着他，然后慢慢拍着他的脊背，这样的举动在最难熬的日子里竟成了一份慰藉。

        对待小孩子的情绪，大概都是一样的吧。

        这么想着，蒋岸伸手过去，轻拍着萧年的背，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她安慰。

        透过后视镜，思婉看到后排的男人生疏的哄着女孩，不禁笑出声：“你是个好哥哥。”

        蒋岸愣住了，这是什么夸奖？

        思婉没在意男人怔楞的模样：“很正常，我小时候也对佛像寺庙有恐惧心理，总觉得他们面相都很凶，看得人心里发慌。”

        也许吧，看着萧年依旧紧握的小手，蒋岸陷入沉思。

        回到旅馆，蒋岸思索着收拾好东西，准备第二天下山，和思婉打好了招呼，依旧让李东明送他们下去。

        在蒋岸别扭的安抚下，萧年睡着了。

        坐在床边看着她，蒋岸的眼眸冷了几分。

        等完全整理完行李，天已经黑了。蒋岸思来想去，重新梳理了所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他拿出相机开始翻看在神峪寺拍的一系列照片。

        大多都呈现着焦黑的画面，墙壁，屋檐，牌匾

        山门殿已经被损毁的看不出原貌，天王殿也已经坍塌，唯有主殿

        想起主殿，就想起萧年的反应。看样子神峪寺很大，能够想来昔日的辉煌，如今遍布的断壁残垣，不禁令人唏嘘。

        突然间，蒋岸按动照片的手指停顿，那是一张主殿门口空地的照片，照片内的地面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石砖，四周的墙壁杂草丛生。

        唯有，唯有

        唯有院落西南角有棵大树，枝繁叶茂，茂盛的枝叶似乎在庇佑着眼前的大殿。

        火灾发生于五年前，无论起火原因是什么，像树木这种天生易燃物是无法存活的，会第一时间被大火吞没，若是树根保住了就另当别论，可是那么一场大火，周边的树木全部覆灭，唯有它。

        若这棵树是后来才移植进去的。

        不对，寺庙已被烧毁，谁还会将那么大一棵树栽种进去，看着树木的长势，树龄绝对要在几十年左右。

        左右都说不通了，若是这棵树随着寺庙建立，少说也至少七八十年，怎么没有随着火灾覆灭。

        若是近几年移植，无论是谁怎么会将一棵树移植到一个废了的寺庙。就算如此，这也不是个小工程，依照最近听来的说法，在神峪寺的火灾之后，这座山基本再无人改建，如此浩大的工程无法掩人耳目。

        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蒋岸的思绪开始混乱，他拿着手机去了前台。

        前台依旧只有思婉一个在忙。

        “神峪寺火灾之后，是否听说过附近有什么工程。”

        思婉停下手里的活，认真想了想：“没有了，在火灾前政府是有此规划，但是不了了之。”

        “那这五年中，是否有大型树木移植之类的行动。”

        “怎么会，大家都觉得那座寺十分灵异，没有人敢在附近动工的。”

        思婉的回答无疑是给蒋岸封了一条有几分可能性的道路。蒋岸从不信鬼神之说，但是如此高大繁茂的树横亘在眼前，似乎事实只剩下了那没有信服力的怪谈。

        “那场大火后，你去过神峪寺吗？”

        思婉否认的摇摇头。

        此时已经很晚了，蒋岸收拾完行李，却怎么也找不到一路都随身带着的那个护身符。

        “你有没有见到那个护身符？”

        萧年一个激灵，忙摇头。

        “你不是一直在口袋放着？”

        “不记得放在哪儿了。”

        萧年想了想：“是不是丢在寺里了？”

        蒋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萧年被这一眼看的有些发毛。

        最终蒋岸还是决定明天一早再上去一趟。

        从小受蒋奶奶的影响，老人家信佛，时常带着蒋岸去寺庙上香，寺庙里常种五树六花，看着照片里枝繁叶茂的树，蒋岸思绪渐远。

        嘱咐了萧年要乖乖在房间待着，并交代了一些事情。

        第二日天还不亮蒋岸就出了门，打算中午左右就返回带着萧年下山，看着天色，蒋岸简单背了个包就朝山上行进，前一天坐车约莫十几分钟的车程，自己徒步走了半个多小时。

        此时天已蒙蒙亮。

        蒋岸没在门口过多逗留，直接穿过天王殿来到正殿门前。

        在大殿右侧的一截枯木下，蒋岸找到了掉落的护身符。

        昨天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萧年身上，没有好好观察院内的景象，除了眼前这棵大树，周围到处都充斥着被火肆虐过的印记。离的很近，这棵树看似真的完好无损。

        他简单查了资料，经过火灾的树木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痕迹，而眼前的树木，不仅丝毫未损，甚至长势喜人。

        实在不愿意用神灵之语去解释说不清的现象，或许是当初的大火没有伤到菩提的根部罢了。

        奶奶信佛，蒋岸耳濡目染的知道大殿正中间供奉的就是释迦牟尼。之前经常陪奶奶去寺庙上香，老人家准备工作十分齐全，每每跪在蒲团上姿态也十分虔诚。

        可是，佛没有庇佑一生为善的老人。

        于是，蒋岸不信鬼神，亦不信佛。

        周围人的说法没错，此时的神峪寺确是没什么值得参观的，政府都已经放弃了，可以说整个广慈山都已经遗弃了这个地方。

        蒋岸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准备早点下去，吃过东西就领着萧年下山。

        刚放进口袋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

        接听后，还未来得及开口，思婉的焦急的声音传过听筒：“是蒋岸吗？你妹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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