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这一次，同样也是，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曾几何时，她交付自己所有的信任，可是却一点希望也看不到。

        他所隐瞒的那部分，或者说是他甘愿挡在她面前去面对的那一部分。

        “萧年年，你在想什么？”

        萧年缓过神，搪塞道：“没事，我就是在想，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上学。”

        严语未在意：“我听我哥说了，但是上学的手续好像还挺麻烦的，首先就是户口的问题，还有乱七八糟证明什么的，我听他提过一嘴。”

        “这么麻烦吗？”萧年诧异的问道。

        “好像吧。”

        “那上学好玩吗？”

        “说不来，说不好玩吧，也确实挺无聊，每天就是重复的上课写作业，晚上回到宿舍还有一堆作业。说不好玩吧，其实有时候召开个什么活动的也挺有意思。”

        萧年摇头：“想象不来。”

        “那可不，得你自己亲自体会体会才行。”

        严语话多，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只要开了话匣，就没完没了起来。

        “本来我这周末不回来的，下周还有考试，原想着考完试再回来找你玩，我哥硬是把我从学校接了回来，让我去找你。”

        “你说，是你哥哥让你来找我的？”

        “对啊，你看，我们一家都很喜欢你的，以后你上学了，不管在哪儿都要记得，我们时刻都会惦记你的。”

        萧年点头：“好。是这样，我突然想上卫生间了，我先回去一趟。”

        “正好，我也想回家再做套题。”严语伸了个懒腰。

        约好了下次有空再聚，顾不上对方，萧年一路小跑，难怪，这两人摆明了就是要支开自己的节奏。

        思绪一瞬间被理清。

        虽然不清楚他们会说什么事，既然支开自己，大概率就和自己有关。

        就在今天早上，萧年出门不久，严东就找了过来。

        “蒋岸，你做好打算了吗？”

        “我已经和陈老联系过了，他们愿意暂时收养萧年，先让她有个户口，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你打算怎么和年年说，她能同意吗？”

        “不同意能怎么办。”

        蒋岸也明白严东的意思，超过八岁的孩子，自己的主观意愿是很重要的，偏偏此刻还没有任何把握承诺说萧年一定同意。

        “不同意这事儿就成不了啊。”

        “她那个哥哥生死未卜的，留下这么个护身符，还有这么个小麻烦给我，我觉得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再者说，我没说不管她啊。”

        “哦？那假设年年现在被收养了，然后呢，你要干嘛？”

        “去找萧楠。”

        “你准备怎么找，去哪儿找？清州去了，神峪寺也去了，这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严东，之前那个女警察给我提了个醒，即便是个死人也能被查到，除非，这是个化名。萧楠不是真名。寻常方法找自然找不到啊。”

        蒋岸若有所思。

        早在从南清市回来的这段时间，蒋岸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问题，萧楠莫名其妙离开，又留下神峪寺这个信息，分明就是引他过去。然后呢？还有，自己的亲生妹妹，可以丢给一个没什么交集的人，所有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来，怎么都令人捉摸不透。

        “如果说蒋岸不是真名，那年年呢？也是假名字？那这更乱了，我想不通，无缘无故的，这兄妹俩合起来骗你什么啊，你是有钱还是有地位？大费周章绕这么一大圈，你说他们图什么啊？”

        严东停顿了一下，看着蒋岸那张吸引过不少姑娘的脸，继续道：“难不成，图你这张脸？”

        蒋岸照着对方一个抱枕就丢了过去：“你给我正经点。”

        “行行行。”

        又回到正题上。

        严东：“如果决定了的话，你就得想个什么办法，让年年同意收养这事儿。”

        蒋岸闭着眼睛，一脸焦躁：“我再想想吧。”

        眼下这个局面，这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严东看着此时的蒋岸，情绪复杂，认识蒋岸已经十年了，十年前那时候，他随着蒋政夫妇俩刚搬过来，不爱说话，更不爱笑，他的眼神时刻流露着生人勿进，那个时候，周边的孩子都不愿跟他玩。

        凑巧，那个时候的蒋岸也乐得清闲。

        即便是严东，楼上楼下住着，大人们经常往来，可他与蒋岸还是如同陌生人。

        破冰的那件事想来也是个意外，蒋岸奶奶高云砚有次买菜回来，不小心在楼梯上跌了一跤，他恰好放学碰到，就将人搀扶着送回了家，那一次是头回看到蒋岸正视着自己，也是头回听到他和自己说话。

        哪怕仅仅只是简单的‘谢谢’二字。

        再后来自己和人打架，蒋岸无意路过，出手相助。

        武侠小说里常叹，不打不相识，各路英雄大多都是这般交情。

        一件两件的事慢慢联系，两人关系逐渐熟络，熟络后才知道，当初蒋岸不只是看自己是那样的眼神。

        事实说明，他看谁都是。

        可自从蒋政夫妇去世后，蒋岸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有人气。

        对，人气。

        尤其是很多次上门看到他带着围裙正在做饭，就是这一幕，都能让严东下巴掉在地上。

        暂且不提，那从他手中幸存的饭菜味道如何，严东觉得自己还是没命去品尝。

        不得不说，萧年这个小姑娘的出现确实给蒋岸带来了些温度。

        想到这儿，严东有种老父亲那十分欣慰的心态。

        室内谈论不止。

        室外身影落寞。

        门没锁，萧年也没有进，只是静静地站在外面，里面的对话隐隐约约，听的不是那么真切，直到收养二字传来，以及与之平行的自己的名字。

        她只觉得彻头彻尾的凉意传来，刚刚燃起的希望，刚刚才敞开心扉愿意去接纳的人，怎么一转眼，什么都变了。好似之前有过的温暖都在为此刻做铺垫。然后转瞬即逝，又成虚影。

        那扇门明明就在眼前，萧年没有力气再去推开。

        她转头就跑，她跑的很快，没有听到擦肩而过的严语在叫她，更没有注意到小区门口翘起的水泥板。

        摔倒了，站起来继续跑。

        似乎跑得越快，那些糟心的，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能够全部被甩在身后，眼前就只剩下坦途。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一路上，她始终埋着头。

        直到跑步逐渐带走了能量和体力，萧年才慢慢的降下速度，开始不住地上下喘气。

        大街上人很多，大都三五成群。她环视四周，一旁警察局三个大字在眼前格外清晰。

        萧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面前的警局。好似一下就看透了。

        是不是，不管什么样的事，都只能够靠自己。

        任何人，把希望放到别人身上，直到结果发生，这期间的每一天都会怀着赌的心态。赌一个对方的承诺，赌一个自己下注时的不后悔。

        赢得几率是多少呢？不知道。

        萧年直到现在还是看不到什么赢的概率。

        她稳下心神，大步走了进去。

        像她这样的体型样貌是最受瞩目的，再加上独自一人的标签，一进警局，就有个女警察走来询问。

        “小朋友，你来这里做什么？找人吗？还是”

        萧年仰起头：“我要报案。”

        女警察一怔：“什么案？”

        萧年：“失踪。”

        饶是诧异，女警察还是引她进去，向一个打扮干练的短发女警察说明了情况。

        萧年站在办公门口，看着她们的方向，心里忐忑不安。

        大致了解过后，苏岑看了眼门口的小女孩，从桌上取过记录本，示意她跟自己走。

        领着她来到一侧的空位处，接过一旁女警察倒的水放在她面前。

        萧年：“谢谢。”

        苏岑看了她额上的汗水：“慢慢说，不着急。你家大人呢？”

        萧年：“失踪了。”

        苏岑：“谁失踪了？”

        萧年：“哥哥。”

        苏岑：“爸爸妈妈呢？”

        萧年：“不在了。”

        苏岑：“你家里是只有你和你哥哥吗？”

        萧年：“不是，还有外婆，但是距离很远。很久没有见到了。”

        苏岑：“好，不着急，现在把你想说明的情况一一告诉阿姨好吗？你叫什么名字？”

        萧年：“我叫萧年。”

        苏岑：“你哥哥叫什么？”

        萧年怔楞一瞬，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苏岑不着急，静静地等着。

        直到萧年呼出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缓缓吐出那两个字。

        “何恙。”

        萧年感到自己眼眶发热。

        何恙。

        我哥哥叫何恙。

        那一天夜里，萧年记得格外清晰，哥哥指着门口，一字一顿：“出了这扇门，我叫萧楠，只是萧年的哥哥萧楠，答应我，暂时忘了何恙这个名字。”

        她问出自己的疑惑，得到的回复依旧是相信他，什么都不要管，相信他就好。

        是因为自己年龄还小，她都懂。所以为她遮风挡雨的担子就落在了哥哥身上。

        可是，拿现在来说，这段时间再未出现过的哥哥，究竟境况如何？

        为什么离开家乡？

        那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蒙在鼓里受保护的她思来想去只会踌躇不安。

        何恙。

        山河无恙的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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