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萧年低头掐着自己的手。

        但是，对不起。

        女孩眼圈发红，第一次向外人念出这两个字，也未曾想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独自，警局，陌生人。

        她抠着手指，坦诚的第一步已经迈了出去，便不能收回了。

        “欸，你是”

        可是这时，身侧有声音传来，下意识的看过去，眼前人熟悉的脸令萧年‘腾’一下站了起来。

        没再身着大红大紫的外套，一身警服的丁桥看起来十分干练。

        但此刻对萧年来说更平添一份惊吓。

        “你是我岸哥的妹妹。”

        四目相对，得到的是对方肯定的表述。

        “你来这里有事吗？岸哥呢？”

        丁桥蹲下身，疑惑为什么眼前的小女孩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萧年慌了神，怎么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了熟人。

        下一秒不过脑的脱口而出：“你认错人了。”

        然后拔腿就跑。

        全然将所有的叫喊声抛在脑后。

        苏岑站在原地：“你认识她吗？”

        丁桥不解，一边掏出手机一边问向同样疑惑的苏岑：“我应该是认识的。这小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苏岑拿出笔录，简短回复道：“她来报案，说自己哥哥失踪了。”

        丁桥惊呼的同时，刚刚拨出去的电话也被接通了。

        赶忙接起，急促说道：“喂，岸哥，听说你失踪了？”

        电话那端，蒋岸皱起了眉头：“你瞎说什么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丁桥又赶忙看眼备注，再三确认对方真的是蒋岸：“我看到你妹妹了，她来警局报案，说你失踪了。”

        蒋岸：“你说萧年在警局？”

        “啊，是，哦，不是。她刚刚还在，只是见到我跟见了鬼似的就跑了。”

        蒋岸明了：“我没事，她说的那人不是我，还有，把你那儿地址告诉我。”

        就在刚才，严语找了过来，说看到萧年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出去，她没追上。

        蒋岸先反应过来，看向同样怔楞的严东：“你没关门？”

        严东：“我关了，大概，就是，可能忘了锁了。”

        蒋岸又一个抱枕就丢了过去。

        真特么猪队友。

        不用问了，十成的几率是因为这小丫头听到了门内他们的谈话。

        得到了确切的地址，蒋岸穿上外套就出了门。

        从小区到言午路的警局，距离还真不短。

        这小东西，还跑的挺远。蒋岸暗想。

        萧年没跑多远，她坐在商场门口的阶梯上，平静下来便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

        谁成想，怎么就遇到熟人了呢。

        早不遇见，晚不遇见的，偏偏在说出哥哥名字的时候。

        那个女警察会不会告诉他，然后他在转头告诉蒋岸，然后蒋岸气打从一开始的欺骗，然后将自己赶出去，然后自己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这一系列联想下来，萧年更加懊悔。

        只见脚下的阳光被一片阴影覆盖，她抬起头。

        蒋岸那张阴沉的脸就这么明晃晃在眼前。

        “萧年，第二次了。”

        萧年不做声，看着他就想到把自己给别人收养的事。

        谁都不曾想到能造成这样尴尬的场面。

        蒋岸犹豫着开口试探：“你刚刚是不是？”

        萧年带着气：“我有哥哥，有外婆，为什么要把我送人。”

        蒋岸扶额，果不其然。

        “你听我说，不是送人，就是暂时的收养，挂个名而已。”

        萧年：“我不要，哥哥让我暂时跟着你，很快就会来接我。”

        蒋岸：“你暂时有了户口就能上学，不然一直是个黑户你知道吗？黑户。”

        该怎么和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讲这些现实问题。

        “那你呢，为什么不让我跟你用一个户口本啊？”

        蒋岸愣了一瞬，随即低笑：“你跟我一个户口本？以什么关系？父女？还是兄妹。”

        萧年强忍住情绪：“不行吗？”

        “当然不行，国家不允许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国家有规定，收养人必须结婚有伴侣，然后收养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这个收养人可得比你大四十岁以上才行。你看我哪条符合？”

        萧年：“你是想随便把我丢掉吗？”

        气氛瞬间冷下。

        见状，蒋岸缓和了语气，难得耐心：“你不是很想上学吗？没有户口怎么行，再者说只是挂名在他们名下。”

        萧年沉默不语。

        此时她的内心说不出的滋味，这段时间真的感觉到自己一直再被丢下，被哥哥丢下，现在要被蒋岸丢下，没有谁给出一个势必已经履行了的承诺，没有兑现的承诺不过都是哄小孩的鬼话罢了。

        萧年忍住眼泪，转头就跑。

        “萧年。”

        蒋岸扭头就追。

        还没跑到楼梯下，萧年就被人从后面抓住衣领，下一秒就被揽住了腰，整个人瞬间离了地。

        “不愿意就不愿意，跑什么？”此时只觉得讨人厌的声音传来。

        “蒋岸，你放我下来。”萧年挣扎着踢着腿。

        “你还跑吗？”

        “跟你没关系，放我下来。”

        “怎么跟我没关系，好歹养了你这么久，一点情不领？没良心的小东西。”

        萧年又急又气，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

        蒋岸单手抱着她也不着急放到车上，转身朝一侧的广场走去。

        萧年第一次哭的这样肆无忌惮。

        一路上，蒋岸这样揽着萧年的姿势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活脱脱像家长教训不听话的孩子。

        再加上，怀里的那个孩子应时应景的大哭。

        走到广场运动器械处，蒋岸将怀中的女孩转了方向放到了最高的一处单杠上。

        双手抓着她的腰身以防止掉下去。

        “哭够了吗？”

        终于，蒋岸不耐烦地开口。

        萧年不理，即便已经哭得再哭不下去，声音依旧没有变低，反而有高亢的趋势。

        “再哭一声，我就松手，你看着办。”

        萧年咳嗽两声，继续哭着。

        下一秒，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就有松的趋势。

        萧年条件反射般直接抓上了蒋岸的手臂。

        蒋岸没绷住，好笑的望着满脸泪痕的女孩：“怕了？”

        尾声上扬，似是戏谑。

        “这么不相信我吗？相信我会松手，让你摔下去？”

        刚刚大哭留下的后遗症，萧年现在抑制不住的打着哭嗝。

        蒋岸继续道：“我们相处也大半年了吧，一点信任都没有？你放心，找到你哥哥我还得要这段时间的照顾费呢。现在丢下你我不岂不是亏大了？”

        “万一你你是要打打算把我卖了，怎么办？”萧年抽泣着说道。

        蒋岸气笑了：“卖你？你值钱吗？”

        萧年：“千金不换的。”

        蒋岸好笑的继续说道：“我托的人是我爷爷老友的孩子，他们有一个女儿，愿意让你暂时有个户口，方便上学这些事益，不然你现在的状态是件很麻烦的事。”

        蒋岸没有说，如果报了警，暂时只会归到像福利院这样暂时收管的地方，他作为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成年人，法律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那我还能可以和你一起吗？”

        “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的。”

        “好。”

        萧年终于破涕为笑，转而毫不客气的抓起蒋岸的一只袖子擦起了脸。

        “喂。”

        蒋岸伸着自己湿了一大片的袖子：“你个小东西，天都没你变脸变得快。”

        萧年笑的眯起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的蒋岸，小心翼翼的捧出自己那再经不起折腾的信任，笨拙地交付着自己都未曾觉察出的依赖。

        请你不要辜负我，好吗？

        那天的事蒋岸再没提过。

        萧年在忐忑中度过了好几天，生怕何恙这个名字有天会从蒋岸口中说出。

        那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萧年一直想象着被质问的时刻，自己究竟该怎么去圆。

        见到陈明礼夫妇的那天，萧年局促的躲在蒋岸身后，小手抓着他的衣角。

        这一场景，如同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蒋岸想。

        陈明礼是蒋政挚友陈珂的小儿子，陈明礼与妻子张黎婚后只有陈欣和这一个女儿，在了解了萧年的实际情况后，同意暂时收养她。

        蒋岸下意识捏了捏身后女孩的小手，将她揽出去：“你忘了打招呼？”

        萧年轻轻开口：“叔叔阿姨好。”

        “哎，你好啊。”

        萧年站在原地，接受对方的视线和赞美。

        她告诉自己，很快就可以上学了。

        手续很快就办好了，萧年仍然称呼对方为叔叔阿姨，这样的称呼，双方并没有什么异议。有了户口，离萧年上学的日子就近了一分。

        托陈老先生的福，萧年的学校被安排到了登临市初级中学，开学即初一，不过按照学校的规定，入学前有场考试，目前距离新的学期开学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约定俗成的是，萧年依旧跟随着蒋岸居住，即便周围人大多觉得不妥。

        面临还有四个月的入学考，蒋岸从书店又搬回了一摞书。

        一想到萧年的学习，他不由得就头疼。

        干脆从小学开始每一科都细细过一遍。

        每天固定的六个小时的学习时间，蒋岸深感比自己上学时还累。再看看已经趴在桌上睡过去的女孩，蒋岸不禁扶额。

        啧，揽了个小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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