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蒋岸的办公室只有一间休息室，于是准备安顿好萧年就去别处找地儿睡。

        “蒋岸。”

        萧年还是出声叫住了对方，男人的步伐停了下来：“怎么了？”

        “能陪我待会儿再走吗？”

        话语间满是踌躇。

        蒋岸走过去打开床头灯，关掉了大灯：“害怕？”

        “害怕。”

        蒋岸弯唇，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陪你聊一会儿。”

        原本是想着留蒋岸多待会儿，等自己困了睡着了之后，那些害怕的事情就能够暂时的绝缘。可偏偏蒋岸这话一出口，自己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了。

        见萧年迟迟不出声，蒋岸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这三年你跟着何恙也是挺不容易啊。”

        这段时间短暂的接触，蒋岸看到了他们兄妹俩的生活状况，不说有多艰辛，但总归是没那么轻松。

        萧年小声辩驳：“我觉得挺好啊。最起码是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刚说出口就立马后悔，这句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是在内涵和蒋岸共同相处的那段时间自己的不情不愿。

        “我的意思是，我”萧年绞尽脑汁想去解释，可偏偏大脑如同锈住般什么合适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蒋岸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偏偏一瞬的静默让整个室内的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

        “那个，我想说，蒋岸，挺谢谢你的。”

        蒋岸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哦？真心的吗？”

        萧年用力点着头：“当然真心。”

        “学没学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萧年明了他话里的意思：“我现在还在上学，你看起来什么都不缺”萧年皱眉，是啊，再怎么说蒋岸也帮了自己那么多回，而自己呢，基本都是口头的感谢，是不是应该送些什么才好。

        目前的生活费都是何恙给的，用这个实在是太没有诚意些，思来想去，萧年正色道：“蒋岸。等我以后工作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请你和我哥吃饭。”

        随后又补充道：“还给你们送礼物。”

        蒋岸忍住内心的笑意，表面波澜不惊：“等你工作？啧，太久远了，等你考上大学再过上四年，万一再考个研读个博什么的。你这空头支票签的也太没有诚意了。”

        别说蒋岸，萧年心里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可眼下自己穷学生一个，又能做些什么？

        “我高考完会去找个兼职的。也不算太远吧。”

        蒋岸摇头。

        真难伺候，萧年心想。

        “这样吧。”脑筋一转，萧年认真的看着蒋岸，“我送你一个承诺吧。”

        “什么？”

        “我承诺你以后要是找不到女朋友，到最后还是一个人的话，我给你养老送终，像孝敬我哥似的孝敬你。怎么样？”

        这回蒋岸着实是被气笑了：“承诺？小东西，你这是承诺还是诅咒。”

        原本就是故意气他才说的话，但是萧年真切的觉得像蒋岸这般脾气秉性，有哪个姑娘能喜欢？即便最初被这副皮囊吸引，要不了多久也会忍受不了他的脾气。

        萧年想着想着突然有些同情他，但依旧装着无辜：“不真诚吗？”

        蒋岸揉了揉眉心，好笑的看着她：“找揍呢？”

        萧年撇嘴，小声嘟囔着：“你未必打的过我。”

        “改明儿练练？”

        “不了不了。”

        还是算了，蒋岸那身体跟个铜墙铁壁似的，真动起手吃亏的还是自己。再者说这小心眼能让自己占到便宜才怪。

        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进行着，左右也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但是时间在这一来一回的交谈间很快过去。萧年困意涌上，不觉打了个哈欠。

        “我睡了，你走吧。”

        蒋岸冷哼一声：“用完就赶人走。小没良心的，跟你哥一个样。”

        萧年也不接话，自顾自的缩成一团埋进被子里。

        见状，蒋岸轻轻关了灯，随后走了出去。

        晚上空气里浮动的凉意掩盖了白日内的燥热，路灯下，蒋岸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

        一根烟结束，才想起来回电话这件事。

        一个多小时前收到一条信息，点开看了眼蒋岸就按熄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回拨过去。

        对面传来丁桥亢奋的声音：“岸哥啊，你终于回电话了。”

        “刚在忙，怎么了？”

        丁桥进入正题：“是这样，想问问年年现在状态怎么样，明天能不能过来做个笔录。”

        蒋岸：“她好不容易睡了，等明儿早我问问她再给你回复吧。”

        “成，您这半路哥哥当的比何恙那亲的都称职。”

        “还有事吗？”

        这些年早就摸清某人的脾性了，丁桥认栽：“成，没事了。明儿等你电话。”

        挂断电话，蒋岸又在风里站了一会儿，整个‘殊途’哪里还有多余的房间，他又不愿和那几个小子同住，剩下仅有的空房间都堆满了杂物。思来想去，蒋岸打算在车里凑合一晚。

        天窗开着，透过那面方格，能清楚地看到空里悬着的星星。蒋岸躺在后座，毫无睡意。

        这些年难得安定下来，七年前从警校退学之后，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与这一行打交道。

        哪有那么简单啊。

        收养自己的蒋政，与之交好的陈珂老先生，自己曾经在警校的同学，后来兜兜转转又遇到的罗姗他们

        誓言立的多坚定，后期打脸来的就多快。

        想到萧年这个年纪，真好啊，多数孩子除了学习不会再为其他事情发愁，社会上的坎坷跌宕暂时都不用接触，用一颗纯粹的心去看世界，净是光亮。

        想到萧年，自从得知她是被拐卖的之后，蒋岸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同情，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经历。

        也好，能瞒着就瞒着吧。早晚都要面对那些成人世界里的糟粕，那么只希望快乐纯真的时日能多过一天就多一天吧。

        天还没亮萧年就醒来了，前两天遇到的事情不是说忘就忘的，即便入了梦，也不过是换种形式的纠缠。

        这个点还太早，萧年在床上静静地躺到天亮才去洗漱。

        俱乐部大部分的人都开始忙碌，大厅里，萧年找到前台。

        前台只有一人，是个穿着运动外套的男生，约莫和蒋岸差不多大。皮肤呈小麦色，笑起来衬的一口大白牙。

        “您好，我想问下，蒋岸在哪儿？”

        程嘉南环视四周：“岸哥啊，不清楚，一大早就没见他人。”

        “好吧，谢谢。”

        一连问了不少人，都不清楚蒋岸在哪儿。

        那么蒋岸昨晚是在哪儿睡的？正琢磨着去哪儿找人才好，毕竟自己在这里唯一相熟的人就是他了。

        “找我呢？”

        身后话音传来，蒋岸的音色她再熟悉不过。

        “嗯。”萧年看着来人，墨绿色的夹克衫配着下身黑色的工装裤，虽说不是头回见到他穿休闲装，但还是会令人眼前一亮，“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车里凑合了一晚。”

        提起这个，蒋岸就堵得慌，后座的空间太过狭窄，自己一整晚都是绻在车里，压根没怎么睡，一大早，脖子疼腰疼的，哪儿哪儿都不是滋味。

        许是因为自己占了他的空间，萧年：“又给你添麻烦了。”

        这一声客气的蒋岸十分不自在：“行了，赶紧吃点东西，一会去警局。”

        “做笔录？”

        “不然呢。”

        “哦。”

        蒋岸这说一不二的性子致使萧年拿着早点直接在车里解决了。

        所谓早去早结束，但是萧年想到一件事，一路都十分不安。

        那天晚上面对的嘴上强撑着说不怕，但脑子里只要一想到一门之隔，三两歹人就在门外的情景，饶是会些拳脚功夫，此时也无济于事。怕就怕今日除过去做笔录，还会不会让她与那几人对峙。

        看着窗外的路标，离警局已经不远了。

        萧年侧过头轻唤了一声：“蒋岸。”

        “怎么了？”

        萧年低着头，言语间犹犹豫豫：“那个只是做个笔录吗？”

        蒋岸狐疑的看了眼副驾驶上有些不对劲的女孩：“不然呢？”

        “哦，没事。”

        “说说呗，在担心什么？”

        “今天会让我去见那几个人吗？”

        与其担心这担心那的，不如和盘托出来的痛快。

        蒋岸在路边停下车，边解安全带边说：“不会。”

        听到自己肯定的回复，萧年表情明显轻松许多，蒋岸只觉有趣。

        啧，还是个小丫头。

        如蒋岸所说，做笔录的警察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萧年之前的忧虑，询问结束，萧年才放下心。

        丁桥坐在一侧旁听，一改平日的模样，萧年不禁想，这身制服真的有魔力一般，不知道蒋岸穿上又是什么样子。

        这想法一出又瞬间让自己打消了，开什么玩笑，某人对这一行避之不及。

        但是，萧年不解的是，蒋岸当初既然上了警校，出了什么缘故让他退了学。这么想着，视线下意识的朝身后看去。

        蒋岸站在门口听完了整个过程。过程中未发一言，视线却落在地上，似是想些什么。

        “蒋岸，我们走吧。”萧年走过去轻声唤着。

        “嗯。”

        走出警局门口的这截路，萧年察觉到蒋岸的奇怪之处，直到上了车。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蒋岸转动钥匙，随即就听到车发动起来的声音。萧年也不再追问，知他的性格，不想说的事怎么都不会开口。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我那儿。”

        “好。”

        两人之间过于静默的奇怪氛围一直持续到晚上。萧年洗漱过后冲蒋岸打招呼：“那我先去睡了。”

        即便是睡不着，也好过这般过于安静的尴尬。

        “萧年。”蒋岸手里捏了根烟，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

        萧年止住了脚步：“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

        这问题一出，萧年抿了抿唇，半是迟疑的回答道：“小时候想过，现在，不了。”

        现在，有哥哥，有外婆，在登临市有了同学，有了好朋友，蒋岸嘛，也算一个吧。

        这些人的存在，渐渐抚平了没有父母陪伴的缺憾。自己拥有的已经很多了，这一点，萧年比谁都要明白。

        听到这样的回答，蒋岸丝毫不意外，摆摆手：“没事，去睡吧。”

        蒋岸奇怪的问题萧年并未放在心上，只当他随口的提问。

        直到周四晚上，何恙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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