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跟踪这件事萧年实行起来得心应手，打了辆出租车就紧跟在严东的车后。

        车子在常古路口转了弯，萧年坐在副驾，视线一刻不敢离开前行的目标车。

        “师傅，麻烦您在路边停下吧。”

        “好嘞。”

        车子停在了一旁，萧年眼见着严东的车驶离自己视线之外。

        从刚刚上车到现在也不过五分钟的距离，萧年改变了主意。

        说到底，知道了对方想要隐瞒的就一定好吗？是不是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快乐一些，严东是个很好的人，跟蒋岸相处的那一段时间，他没少来家里帮忙，忙前忙后的，对自己也是关心备至。

        刚刚自己原本可以开口问的，既然没有问，反而转过身偷摸的跟踪着，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

        一瞬间，萧年打消了念头，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

        走在路上，突然间就没了方向，从现在到晚上晚自习下还有三个多小时，正是饭点时间，萧年突然想到，干脆直接去何恙的单位找他好了，就当是给他的惊喜，顺带送点吃的过去。

        路边正好有家炒面馆，萧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菜单：“您好，来一份素炒面，再来一份青椒肉丝炒面打包带走。”

        “好嘞。”

        饭点的小馆子人满为患，打量了一番，唯有靠里的方桌上只坐了一个人。

        待走近后萧年才发现那人竟非常眼熟。

        “丁桥哥。”

        萧年看着眼前狼吞虎咽吃饭的人，下意识开口唤到。

        正埋头吃饭的丁桥抬起了头：“年年。”

        面前的女孩穿着厚实的大衣，扎着学生中常见的马尾辫，毛茸茸的领子衬着精巧的小脸，脸颊似乎是被风吹的，微微有些泛红。

        “你怎么在这儿啊。”

        丁桥无意间瞥到女孩大衣里的校服领。

        萧年径直坐在了丁桥的对面：“出来吃点东西，一会就回去了。”

        丁桥印象里萧年还是那个跟在蒋岸身边的女孩，乖巧可人的记忆十分深刻，便对萧年的说辞不加怀疑。

        “你们好像啊。”

        丁桥第一时间的判断力让萧年想到了一个人。上一次蒋岸也是这么说的。

        “和谁像？”

        “蒋岸。”

        丁桥连忙摇头：“不像啊，岸哥可是这个。”

        边说边伸出了大拇指。

        萧年好奇劲儿上来了：“你看起来特别崇拜他。”

        丁桥：“那当然了，岸哥可是个铮铮铁骨，热血男儿。”

        对于丁桥的用词，萧年忍俊不禁，眼前的丁桥活脱脱一副迷弟的模样。

        曾经听丁桥讲过当初的警校里蒋岸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只可惜，退学后的蒋岸口碑一落千丈。

        想到这，萧年心里微微泛酸。

        这时候，萧年点的素炒面端了上来，丁桥看了一眼：“你就吃这个啊？”

        萧年刚掰开筷子，面对丁桥的询问有些不解：“怎么了？”

        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丁桥摇头：“太素了，你还在长身体，更何况这时候学习那么费脑，吃这个可不行。”

        于是起身去要了一份拼盘。

        萧年不好推辞，赶忙道谢。

        “别客气，快吃吧。”

        眼下丁桥的盘子已经精光，他看着萧年吃着饭不由得感叹：“女孩子饭量就是小。要我，你这一份我能连干三盘子。”

        “那怎么能一样，你们一天天出任务那么忙。”

        萧年反驳道。

        丁桥：“这要搁岸哥，他得至少五盘子。”

        萧年忍不住笑出声，真真是蒋岸的迷弟，几乎每个话题都能想到他。

        “你可真是你偶像称职的粉丝。”

        “那可不，不光称职，还特别得力。”

        “怎么个得力法？”萧年随口问道。

        “他很信任我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会想到我。”

        丁桥一脸嘚瑟的神情。

        大哥，你确定他不是拿你当苦劳力使吗？

        一提起这个话题，丁桥便开始滔滔不绝：“就像昨天，岸哥还找到我，让我帮他去趟俱乐部。”

        “他怎么不自己去啊？”

        “他有事啊，你不记得吗？他说他去见你爸妈了。”

        萧年夹起面的筷子瞬间顿在了半空：“我爸妈？”

        丁桥兴致勃勃并没有发现萧年有任何的不对劲：“对啊，年年，当初你跟在岸哥身边，我以为你是他亲妹妹呢，后来才知道，你们没什么关系。我就说嘛，你俩长得一点也不像。”

        “那你刚才说他去见我爸妈是怎么回事，我正准备去找他呢。”

        “害，他说他有点事，我就追问什么事，他就说他去见一趟你父母。就这啊。”

        萧年试探着询问：“他说他去见陈明礼吗？”

        “见陈叔叔干嘛？”丁桥疑惑的问道。

        “他没跟我说啊，我爸妈也没跟我提起。”

        “那我估计是岸哥也只是想去拜访一下吧，毕竟我听说岸哥和你哥哥关系挺好的。”

        “是吧。”

        这样的对话萧年越来越懵，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年年，原来你还有个亲哥哥啊，我都不知道，改明儿大家聚一下，认识认识。”

        “好。”

        一场饭吃的萧年心不在焉，心里那种异样的不适感，满腹疑虑。

        没等萧年吃完，丁桥就去结了账，刚踏出门口，就听到面馆老板的喊声：“同学，你的炒面忘了。”

        萧年才回过神，自己还点了一份是要带给何恙的。差点就忘了。

        道了谢，萧年依旧神色恹恹。

        丁桥：“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丁桥一副了然的模样：“唉，高中确实是不容易，但是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没问题的，桥哥信你。”

        “谢谢。”萧年挤出一个笑容。

        丁桥难得休假，准备回家去好好睡一觉，两人在路口告别。

        此时眼前还是红灯状态。

        “丁桥哥。”萧年转身叫住了对方。

        “怎么了？”

        丁桥转过身。

        “蒋岸除了说去找我爸妈还说什么了吗？”

        丁桥想了想：“没有了。”

        “好吧，谢谢。”

        路口的绿灯亮起，萧年踩过斑马线，身旁人群熙熙攘攘，此时的萧年心里只觉得不安。

        从小没有爸妈的她，竟然有天能从旁人口中听到你爸妈这样的称谓。如果真是出自蒋岸之口，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提着打包好的饭，萧年朝清涧路走去。

        何恙工作的单位就在清涧路上，萧年也是头回来，摸不清方向，一路上询问了很多人。好不容易才走到门口。登了记，萧年才被准许走了进去。

        大门口距离办公楼还有一段距离，这一次，才走到门口就被穿着制服的保安拦了下来。

        萧年说明来意：“我找何恙，是我哥哥。”

        保安领她来到服务处，向前台转达了一声。

        只见前台一二十来岁的姑娘听到何恙的名字后停下手里的活：“何恙吗？”

        萧年点头。

        前台说：“他早就辞职了啊。”

        萧年向前迈了一步，整个人贴在案台前：“姐姐，你确定吗？麻烦你再帮我查查看好吗？何恙，人可何，安然无恙的恙。”

        “没错的，一个多月前，他在这儿等领导，就在门口递上了辞呈。我不会记错的。”

        萧年紧紧地攥着塑料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间她又想起什么来：“打扰一下，我想问问看，这里有没有一位叫袁悦的职工？”

        “袁悦？没听说啊。你知道吗？”

        另一个被问到的女孩也是一脸的迷惘：“没有。”

        萧年仍是不死心：“可以麻烦帮我查一下吗？”

        前台：“单位人并不多，基本上我们都对得上人，只是真的没有叫袁悦的，连一位姓袁的都没有。”

        萧年鲜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眼下，确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如同石化般。

        “要不这样，我带你去人事再确认下吧。”

        即便只是确认一下，萧年也觉得那是有一线希望的可能性。

        只不过，再做好的心理准备一瞬间又被电脑屏幕上的显示打的粉碎。

        正如前台所说，显示何恙的辞职时间正是一个多月前，而至于那个何恙的同事袁悦，更是没有这号人。

        萧年走出门的时候有些恍惚，何恙不是被辞退的，是他主动辞的职，是不是因为要忙于学习？可那个时候，都已经考完试了，结果还没有出来。那么那个袁悦是怎么回事？看了眼时间，想起何恙嘱咐的，袁悦接她下晚自习这回事。萧年决定先回学校再说。

        教室里的指针一分一秒的走着，萧年握着笔，可卷子上一片空白。她只希望时间快速的过去。有时候感觉那么煎熬的日子，过的异常的慢。

        打了下课铃，萧年急忙和徐姿彤打了招呼就往出跑。

        她心里隐隐有种猜测，但是却不敢肯定。

        未到校门口萧年止住了脚步，突然有些不敢往出走，开始变成了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出挪。

        “年年，在这儿。”

        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

        萧年循声望去，校门口一位身着驼色长款大衣，留着披肩发的女人向她招手，这大概就是袁悦了吧。

        离近了看，萧年松了口气，原本以为哥哥交了女朋友，再一看眼前这个明显有了年纪的女人，心稍微放下一点。

        “您好。”

        萧年礼貌但又疏离的打着招呼。

        袁悦笑着说：“不用那么客气的。来，我帮你拿书包。”

        萧年下意识避开袁悦伸过来的手：“谢谢阿姨，我自己拿就好。”

        袁悦眼眶有些泛红，但还是止不住地微笑着，出门前化了两个多小时的妆，衣柜里的衣服挑不出合适的，又赶忙去商场买了几件。

        效果是显著的，萧年看到袁悦的第一眼，心下不由得赞叹，虽然容貌有了时间的痕迹，但是气质不容置疑，袁悦站在人群中，依旧是亮眼的存在。

        “阿姨今天没开车，陪你走回去，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萧年笑笑：“怎么会，我一直都是走路上学的。”

        袁悦心里泛酸，悄悄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是这样啊，年年真是个很棒的孩子。”

        听到长辈这么夸奖，萧年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沿着路边并肩走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年老觉着对方在盯着自己看，一抬头就对上袁悦的笑脸。

        “阿姨，您跟我哥是同事吗？”为了避免尴尬，萧年率先开口。

        袁悦按捺下自己差一点就要失控的情绪，刻意清了清嗓子：“是啊。”

        “是吗？那阿姨和我哥是一个部门的吗？”

        “是这样。”

        袁悦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挺辛苦的，辐射那么大。”

        “不辛苦，阿姨打字很快的，所以对着电脑的时间不是特别长。”

        听到这般回答，萧年不禁朝身侧看去，要不是自己事先知道，大概真的会被骗过去。袁悦的回答特别的自然，不止这个，萧年问的关于何恙的每一个问题，对方都知悉的一清二楚。

        “阿姨您孩子多大了啊。”

        萧年放弃刚刚的试探，转变了话题。

        她能明显感觉到袁悦一瞬间的停顿。

        “阿姨有一对龙凤胎儿女。”

        “真好。”萧年发自内心的说道。

        “是啊，挺好的，阿姨的女儿和你一样大，就是很久没见到她了。”

        “为什么啊？”

        萧年下意识问道。

        “没事，就是她太忙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接她回家。”

        “嗯。”

        萧年也没再追问，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阿姨今晚麻烦您了，我到家了，要上去坐会儿吗？”

        袁悦别过脸：“下次，下次一定去。”

        “好吧，那阿姨再见。”

        “再见。”

        萧年告了别，转身就朝院里走去。

        “年年。”

        身后是袁悦的声音，萧年转过身。

        袁悦声音有点哽咽：“阿姨能能不能抱抱你啊。”

        萧年没作声。

        似是觉得有些唐突，袁悦赶忙解释道：“就是阿姨见你第一眼就特别喜欢你，看着你就想到了自己女儿。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就是就是特别想她。”

        袁悦似是再也撑不下去，右手捂着嘴，不敢发出哭声。

        下一秒，萧年小跑过来，轻轻抱住了袁悦。

        “谢谢谢你。”

        袁悦回抱着，心里那个破了十几年的窟窿头一次有了光的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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