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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车站大厅里人员嘈杂,队首有两个人不知因何缘由争吵起来,队中又有人指着一人怒斥他插队。

        不是双休,也不是春运,站内依旧人满为患。人们步履匆匆。有人去工作,有人赶着回家,也有人去旅行,只有萧年,忙无目的的站在队末,一片茫然。

        兜里零零碎碎揣着几百块钱,背着平日上学背着的书包,一步一步随着队伍挪动。

        “去哪儿?”

        售票员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萧年回神,不知不觉的,已经排到了跟前。

        去哪儿?这也是她想知道的问题。

        “我……我想……”

        萧年支支吾吾的。

        看着她这般状态,售票员愈发不耐烦,连带着身后一片催促声。

        ──“快点吧,没想好排什么队。”

        ──“就是,后面还这么多人呢。”

        ──“磨磨叽叽的,我们还赶时间呢。”

        萧年更加的不自在,从兜里拿出一团被揉的皱皱巴巴的纸币,想都没想就吐露出一个地名:“凤梁县。”

        “硬座还是硬卧?”

        “硬座吧。”

        “1795”

        萧年数好数额,将钱与身份证一同从窗口递了过去,然后接过找回的硬币重新揣进兜里,小跑着匆忙离开大厅。

        凤梁县这个地方她从未去过,只不过是刚刚站在她前方的男人报的地点。

        她真正想去的是,崇庄县。

        崇庄县,这个许久都没有回去的地方,小时候逢年过节,外婆都会带她和哥哥去县城买点零食,日子也因为此而有盼头,从崇庄县再坐大巴就能到平坡山,再步行山路就能到家了。

        是的,她都记得,一个从小熟悉各种药材,熟悉每种药材的药性,熟悉人体的穴位的人,怎么会记不住几个地名。

        那个时候,为了不在蒋岸的询问下吐露真相,她每天都在催眠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久而久之,那些地名就真的被掩埋在记忆深处。

        本能的就想到了外婆。

        一直被何恙搪塞的,迟迟未见的外婆。

        只不过现在科技发达,查她的行踪易如反掌。于是,真正的目的地便暂时隐藏下去。

        萧年捏着车票一边往车厢内挪动,一边对照着两侧的座位号。

        她的座位靠窗,而靠过道的一位大叔腿前却放置着一个蛇皮袋,里面鼓鼓囊囊。

        道了声不好意思,萧年从缝隙中挤了进去。

        将书包放置胸前,折腾一晌,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了。

        手机关机也没法看时间,车票显示16点40发车。

        萧年头靠着窗,距离上一次坐火车还是几年前同蒋岸一起。这一次……

        萧年闭上眼,那一瞬间彻头彻脚的凉意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十七岁而已,命运将过往十几年都未有过的震惊在那一刻悉数奉上。

        不知是出于太过震惊还是下一瞬的难以置信,抑或是一晚的未眠。大脑似乎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完整的过程已经不怎么真切,最真切的是几个断断续续碎片式的画面与声音。

        周正阳歇斯底里的质问:“我们看着女儿却不能与她相认的痛苦你懂吗?”

        袁悦带着哭腔的嗓音:“我们真的太想她了,真的太想她了。”

        “你懂我们为人父母与亲生骨肉分别的痛苦吗?”

        对面是何恙的沉默不语。

        站在树后的萧年听到这些心里极度不安。

        什么女儿,什么相认,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她不是你的萧年,她是我们的元熹啊!”

        下一秒,何恙双膝跪地。

        下一秒,萧年难以置信的后退。

        眼前的一幕幕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似乎只要自己离那画面越远,就与自己无关。

        对,与自己无关。

        眼前都是假的,他们再谈论别人的事情。

        她只不过是忘带了钥匙,一直都在家门口等哥哥而已。

        睡一觉就好了,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然而,一夜都未合眼。

        早上照常背着书包出门,到了学校后假意进去,直到看到何恙离开,于是赶忙背着书包往反方向跑。

        乘公交,终点站,火车站。

        一气呵成。

        书包里装了几件换洗衣服,口袋内侧装上攒了许久的钱,校服掖在外套里,将马尾散开。

        除了忙无目的,一切准备就绪。

        只是想离开,只要离开的够远,似乎那些声音画面就会越远。

        窗外天气阴沉沉的。

        这个时候,哥哥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没去上学了。

        萧年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已经难过愧疚的要命,更不敢想哥哥他此刻有多么的着急。

        眼角难以自抑的挂着泪,昨夜哥哥跪下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循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意识渐渐模糊,一整夜未眠,再加上这多半天的折腾,萧年累到极点。

        周围声音嘈杂,但是她还是靠着窗渐渐睡着了。

        睡着依旧不踏实,萧年能模模糊糊听到各种杂乱的声音,甚至听到了燕承的声音。

        燕承?也来她梦里了吗?

        下一秒,萧年感觉到有人在摇晃她。

        有一瞬真的想要睁开眼睛,却不想遇到了阻力,眼皮实在太过沉重。

        但那摇晃却不间断。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头又沉又疼。

        眼前真的是燕承的面孔。

        “燕承?”

        燕承:“你终于醒了。”

        真的是燕承。

        “你怎么……”

        萧年直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终于回过神发现这不是梦。

        “你可真成,车上遇到小偷都没醒。”

        “什么小偷?”萧年下意识摸了摸身前的包。触到包底有一道明显不属于包本身的口子。但是包内里的衬布完好。

        萧年还是赶忙拉开拉链,直到摸到放钱的口袋,然后松了口气,还好。

        “你旁边坐的那个人,想要偷你东西,就被我抓了个现场。放心,他没得手。”

        听到燕承这么说,萧年想起了发车前就坐在过道旁那个带着一蛇皮袋子的男人。

        “然后呢?”

        然后呢?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乘警就把他带走了。但是咱俩还得去做个笔录。”

        “你怎么在这里?”萧年终于反应过来。

        “我……”眼见瞒不住了,燕承只好把大早上路过博明附中就看到萧年往出跑的身影,于是就追了过去,跟着她来到火车站,买了车票上了车一连串的吐露出来。

        再然后就是跟人换了这个车厢,正好与萧年的座位隔了一排,眼见着她旁边的男人视线一直往萧年身前瞟,站起身假意去洗手间,走到那一排用眼神瞟到某人不安分的手正在萧年包底摩挲。

        于是,赶忙上前按住了那个人。

        “你跟着我干嘛。”

        “我……因为觉得你反常,一个担心迟到的人却在光天化日之下逃课,让谁看了不觉得有问题。”

        燕承说得有理有据,偏偏此时一脸严肃。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凤梁?你家里人怕是不知道吧。”

        萧年没吭声。

        燕承见状了然,凑过去,低声在萧年耳边说道:“你不跟我说实话,我现在就打电话到你们学校。”

        萧年也不怕,侧过脸去直视着他:“你去吧。”

        算了,先不逼她。慢慢来。

        燕承起身拉住萧年的手腕:“走吧,先做笔录。”

        “你这是……”

        “你也不想一会被乘警询问其他缘由吧。”燕承压低声音道,“一会儿就说你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交给我。”

        萧年嘀咕道:“我本来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燕承应道:“总之,别担心就对了。”

        乘警询问了事情的始末,抬头看了眼萧年,问道:“未成年?没有监护人陪同吗?”

        燕承刚想开口就被萧年打断了:“我哥哥临了有事无法陪同,就让我先回老家,到了站就有亲戚来接。”

        乘警又看了眼燕承:“你俩之前认识吗?”

        这年头,没少听到未成年小姑娘现实面见网友,然后被拐带之类的事,乘警看了眼燕承,眸光里晦意莫测。

        “不认识,也是刚刚多亏了他。”萧年佯装一脸感激的目光投向燕承。

        谈话并没有耗太长时间,那个扒手也因未遂暂时被扣押,听说还要继续查查他有没有前科。燕承留下了自己的号码,方便后续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联系。

        回到座位,燕承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到萧年面前:“好学生也会说谎啊。”

        萧年听得出某人话里的调侃,接过水一口气喝了半瓶,也是口渴的厉害。不慌不忙拧上瓶盖:“好学生不光会说谎,还会离家出走,你这不是见识了吗?”

        萧年从小就被保护惯了,凡事都有哥哥挡在身前,以前觉得没什么不好,有人挡在自己前头遮挡风雨,被保护的自己也是自在。可就是因着太过自在,到头来一切事实都被隔离在外。哪怕这些事实有关于自己。

        刚才燕承那番等同于保护的话让她心里隐隐作痛,自己在旁人眼中就那么弱不经风吗?

        这没来由的反感让她一直以来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火车上,周围乘客经此一遭都纷纷查看着自己的行李,议论纷纷。

        身旁的燕承离开座位,回来时怀里抱着一堆食物。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现在已经到晚饭时间,多少吃点。”小山似的零食堆在桌上,惹得对面座位的乘客纷纷注目。

        燕承不傻,看得出萧年神色厌倦,自己对她也不是全不了解,她今天闹这出怕是真遇到了什么事。

        她不想说,自己陪着就好,起码,能保证她的安全。

        萧年:“你有什么打算?”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无聊。”

        听着像是默许,但萧年清楚,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儿自己也阻拦不了,刚刚用了一小会儿思考接下来怎么办,本想着等到了站,想办法把他甩了,但是又怕他回头真透露自己的行踪。

        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吧。

        等见到外婆之后了解事情的全部,到时候再联系哥哥也不迟。

        刚开始想逃开,以为这样就能躲避,现在冷静了大半日,更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偏偏……萧年看着左手边的燕承,只瞥一眼便移过视线。

        既来之则安之吧。

        接到老师电话时,何恙正在重新包那份梅花酥酪,他尝了一块,剩下的准备包起来放冰箱,等萧年下了晚自习回来再吃。

        那一瞬,大脑似乎变得迟钝,好半天才拼凑出完整的一句话。

        电话那头是班主任的疑问──

        ’萧年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今天没见来上学。‘

        明明一早看着她进的学校,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何恙慌了神,忙往学校赶去。

        难得休的假期,好在俱乐部并不忙,为了庆祝刚刚赢得比赛,蒋岸等人正在酒店开庆功宴。

        最主要的是,难得大家凑到一起,就连整日见不到的周行都在场。

        于是,一伙人合计着玩他个痛痛快快。

        正吃着热闹,蒋岸手机铃声大作,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接通电话。

        下一秒,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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